第169章 为你改变

        大庸各地宵禁的时间，各有不同。
兆京作为大庸最为繁华的城市，戌时过后（晚上九点）才进入宵禁。宵禁后，城内会有禁军巡逻，非军情要事，不得随意在街上游荡。
但是今晚的兆京，却注定无法实施宵禁了。
围堵在昭狱门前的百姓，迟迟不肯散去，仍在坚持为安真真、或是为自己的亲友伸冤。
怕再激起民愤，引发动乱，禁军也不敢强硬驱逐。
而宫门前还跪着二十来为品级不一的朝臣，禁军就更加不敢去驱赶了。
朝臣们以贺家家主贺成岭为首，已经在宫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途有坚持不住的，便会在道旁歇上一会儿，再接着继续跪，个个都是一副要死谏到底的架势。
就连城中的留仙苑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留仙苑乃是皇上亲自命名，赐给柳无痕的府邸。
此刻府内正有一名年轻道士，正得意而又崇敬地对柳无痕说道：“多亏族长智计无双，想到张贴檄文的办法，鼓动百官和百姓一起讨伐姬长夷。
“眼下这境况，皇上即便再不愿，也只能处置姬长夷以平息众怒。待姬长夷一倒，小五小六便能从昭狱里被释放出来了。”
他口中的“族长”便是唤的柳无痕，而小五小六，则是被姬长夷抓进昭狱的道士中的其二，也是他们的同族。
他们族人生性团结，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族人，即便对方犯了滔天大罪，也必须带回族内审判，而不是任由外人欺辱。
这是他们的族规。
更何况，就因为给了半瓶的忘忧散，姬长夷便以同谋罪抓人，这罪名安的实在牵强。
但姬长夷既然敢抓他的族人，便合该有今日的下场。
年轻道士刚从昭狱过来，他一边向柳无痕汇报昭狱的情形，一边忍不住兴奋，又赞美了柳无痕几句。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柳无痕，却忽然皱了皱眉，问道：“你方才说，昭狱中有绣衣卫喊话，亥时二刻，将要当众重审安真真母女的案子？”
“确实如此。”年轻道士不以为意道，“我看这是姬长夷在垂死挣扎罢了，这时候重审他能审出来什么？安真真之前便不认罪，这时候便更不会认罪了，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安真真用刑吧？”
柳无痕一时没有说话，正皱眉沉思，外头突然有人高声通禀道：“皇上跟前的王公公来了！”
年轻道士闻言，下意识想要躲避，可刚起身，王公公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他急忙垂下头退至一旁。
王公公却根本顾不上看他，对方直奔柳无痕跟前道：“柳道长，快随奴婢进宫一趟吧，皇上的头疼又犯了，太医院开的药也不管用，也就道长诵经的时候，皇上能舒服点。”
“能帮皇上解忧，是我的荣幸。”
王公公催得急，柳无痕便连一句嘱咐都没来得及说，便被宫人们簇拥上了马车，朝皇宫疾驶而去。
年轻道士觉得绣衣卫重审安真真母女，完全是白费力气，毫无意义，他便没再去昭狱，在柳无痕走后，偷懒留在了留仙苑。
对于当众重审一事，和年轻道士拥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就连绣衣卫内部，对平王这次突然的安排也十分诧异。
转眼便到了亥时二刻。
安真真母女被带到正对昭狱大门的空地上，随后大门被打开，母女二人便暴露在门外众人的视线中。
如同冷水入了热油锅，人群瞬间骚乱一片，若不是门口有禁军把守，几乎要冲进昭狱来。
几个知道内情的绣衣卫，看着这副情形，忍不住冲副指挥使顾醒抱怨道：“先前觉得殿下冷心冷情，这辈子怕也不会喜欢上谁，却没想到如今会如此沉迷于一个女子。
“殿下筹谋了这么久，弟兄们为了搜罗贺家及其党羽的罪证，也不知忙活了多少个日夜，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殿下竟然置筹谋于不顾，由着秦二姑娘胡来，这和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
顾醒瞥他一眼道：“殿下不是周幽王，秦二姑娘更不是褒姒，殿下如此安排，自有他的分寸，你若不想在这里守着，无需多言，直接找人换值便是。”
那人本只是不满秦窈破坏他们的原定计划，便随口抱怨一句，但对平王还是信服的，更没有要临阵退缩的打算，被顾醒不轻不重地斥责一句，立刻悻悻地闭上了嘴。
顾醒微微抬头，看向不远处拾级而上，缓缓登上观星台的秦窈。
此时正值深夜，昭狱一片灯火通明，尤其是前厅安氏母女所跪的地方，更是亮如白昼。
而观星台距离安氏母女并不远，共有三层楼高，在其上不但可以观星，更能俯瞰昭狱内外。
秦窈提灯而行，身姿绰约，一身浮光锦，流光溢彩，夜风徐来，衣摆轻抚，缥缈若仙。
殿下会喜欢上这样的秦窈，也并不意外。
但殿下自结识秦窈后，确实改变巨大。
之前的他，虽然每天也在尽职尽力工作，但却带着一种凡事都难以入心的冷漠。
身为绣衣卫指挥使，他克己奉公公正严明明察秋毫，但这并非因为他品行如此，反而更像是皇上恰好把他安排在了绣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而绣衣卫指挥使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便成了这样。
与其说他尽忠职守，不如说他对所有的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就连对待自己也是那样。
贺家一直把他视作私仇，但他却没未把贺家放在眼里过，只要贺家人不招惹，他从没想过主动拔除贺家的事。
甚至于这大半年来针对他的刺杀，一开始查不到刺客的任何消息，他也不心急，索性便以身为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但在遇到秦窈后，他彻底变了。
尤其是与秦窈和离后，他身上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一昔之间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积极主动起来。
他设计了除掉贺家及其党羽的计划，全力追查刺杀自己的人，极力清扫着身边的一切危险因素。
顾醒隐约能猜到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件好事……
顾醒正胡思乱想间，门外的人群也看见了观星楼上的秦窈，并且认出了她。
“是秦窈!差点儿忘了她，帮自己爹强迫其他女子，竟还敢出来露脸！”
“能做出那种事，她哪里还有脸……”
秦窈听着底下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叫骂声，也不恼，而是直接从袖子里拿出医院门卫大爷的手持喇叭，朝众人说道：“各位且稍安勿躁，先听我说。”
摘星楼距离门口还有些距离，秦窈又站在高处，出口的声音也不大，可大功率、高音质的喇叭，却能让秦窈的声音清晰而又不失真地，传进方圆近二里内所有人的耳朵里。
嘈杂的人群瞬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齐齐惊愕地望向观星楼上的秦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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