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玄幻

        几个青年抬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士，正急匆匆走来。
打头领路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方才那一声大喊，正是出自他口中。
小童边喊，边疾步朝冯兰臣几人走去，还不忘频频回头，催促身后抬人的青年再走快点儿。
人群中很快有人认出，被抬着的人正是六柳居士。
六柳居士在兆京城中颇有些名气。
一是因为他炼制的毒药很有名，二则是他日常虽然不修边幅，却自带一股出尘的气质。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丹药的缘故，人已经一把年纪了，面上却几乎不见皱纹，打眼看去，鹤发童颜，还真有些仙风道骨。
也正因为生了这副“好相貌”，他虽然不是个正经道士，但也颇受一部分人推崇。
但此刻，仙风道骨的六柳居士却痛苦地蜷成一团，嘴角带血，面上一层灰败之气，虽然眼睛还睁着，但却迷蒙一片，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
一看便中毒不轻。
小童急得满脸眼泪，看见冯兰臣和杜仲，便不管不顾地带人走了过去。
等走到跟前才发现，边上竟然还站着几个穿着绣衣卫官服的人。
他身体一僵，噗通跪下道：“不知道大人们正在此办案，还请大人们恕罪，实在是我师父快死了，我……”
悄悄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的狄英，打断他道：“方才你说你师父误服了毒药，可是才送给济慈堂的那种蓝色药丸？”
小童急忙应道：“正是。”
狄英朝秦窈的方向示了示意，道：“算你师父命好，就在刚才，我们王妃刚好研制出了解药，你师父死不了了。”
“真的？”小童顿时惊喜不已，立刻转向秦窈磕头道，“求王妃救救我师父！”
秦窈看着面前一跪一躺的师徒俩，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俩人来的时机也太巧了。
她对自己的药方十分有信心，但她毕竟并没有真中毒。
所以她原本是打算，在写下药方后，直接煎一副药，自己吃下去，然后再改变自己的脉象，以证明药方确实有效。
但她也清楚，冯兰臣和杜仲恐怕不会让她赢得这么轻易。
这时候恰好又出现另一个中毒的人，如果她连对方也能一并医好，多一个对照组，冯兰臣两人再想为难她，否认比试结果，也不好找理由了。
看来自己今天运气不错。
秦窈刚点头答应小童，却突然听见一旁的杜仲大声阻拦道：“不可！”
杜仲虽然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了，但还是犹不死心地垂死挣扎道：“王妃自己身上的毒都还没解，又怎么能确保药方一定有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一条人命！”
他又诱哄似的对小童说：“小道童，你方才喊我救命，说明你还是认可我的医术的，就还让我帮你师父解毒吧？”
虽然现在他还没想到解毒的办法，但他打的主意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童还没答话，一旁半昏半醒的六柳居士，竟然突然挣扎着支起头，朝秦窈的方向大喊到：“玄女娘娘！玄女娘娘救我！”
玄女娘娘即道家敬奉的九天玄女，是九天道法之祖，神威所到，一切扫除，福佑生人，肃清魔魅。
她的庄严妙相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后妃。
而秦窈因为去泰国公府拜访，今日出门的打扮虽算不上雍容华贵，但也十分华丽，再加上她容貌昳丽，与之还真有几分契合。
众人都以为，六柳居士是意识不清，错把秦窈认成了九天玄女。
杜仲急忙凑上前劝道：“居士你看错了，那是平王妃，可不是什么玄女娘娘，你现在病得不轻，还是先让我帮你看看吧。”
说着，他伸手就要帮六柳居士把脉。
六柳居士却挥开他道：“我不要你帮我把脉，只有玄女娘娘才能救我！”
他态度坚决，坚持只让秦窈帮他看病。
杜仲怎么劝都行不通，气得要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强买强卖。
秦窈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翘了翘唇角道：“不好意思了杜掌柜，他只让我救他呢。”
她让人把六柳居士扶进平安医馆，又把自己写的药方递给人群后方的苏越道：“去熬药吧。”
苏越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他接过药方，很快便照方熬了浓浓的两碗药。
一碗递给了小道童，让他喂六柳居士喝下，一碗给了秦窈。
想要把一碗汤药收紧空间而不被人发现，可比一粒小药丸难多了，秦窈索性真的把汤药喝了。
那张方子本质是解毒，有毒排毒，没毒对身体也无害。
秦窈喝完汤药，便悄悄改动了自己的脉象。
一剂汤药并不能让人立刻痊愈，但却能消除掉大半的症状。
一天一夜后，病人所有不舒服的症状都会消失，但这并不代表人已经痊愈了。
重金属毒素排出体外的过程十分漫长，表面看不出症状，但内里仍在慢慢损害人体的器官和神经。若就此不管，积年累月，等病情再次爆发，便一切都晚了。
想要彻底痊愈，需得连续服药一整个月。
但如果单从脉象上看，最迟明天这时候，病人脉象就能恢复正常，她也就算赢了。
可让秦窈意想不到的是，六柳居士服下解药后，先是跑了几趟茅房，随后小半个时辰不到，脉象竟然就与正常人无异了。
要不是她提前确认过，六柳居士确实中了毒，她都要怀疑对方和自己一样了。
想来想去，如果不是六柳居士原本就体质特殊，那就只能是他长期服用丹药的结果了……
此时的平安医馆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大家先是对平安医馆和济慈堂的比试所吸引，后来听说六柳先生自己差点儿把自己毒死，又引来了一大批好事者。
一众人熙熙攘攘地凑在一起，亲眼目睹了六柳居士从病得要死，转眼又重新活蹦乱跳起来，不由纷纷震惊道：
“不得了！这就是别人说的妙手回春吧，平安医馆的新掌柜也太厉害了！杜掌柜这会儿还在捂着肚子喊疼呢，和她完全没法比。”
“瞧瞧那位对新掌柜的热切劲儿，孙少东家诊脉的时候，连手腕都不让人碰，我看啊，秦家二小姐怕不是很快就要被休了，好腾出位子给这位。”
“你没听见旁人喊她平王妃吗？她就是秦家二小姐！”
“啊？这，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姐姐人称京中第一贵女，还是小神医，她们是姐妹俩，这样想想，她现在的长相和医术也算正常吧……”
“还别说，她瘦下来的模样，半点不输她姐姐，也难怪六柳居士会把她认成玄女娘娘……”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说得起劲，突然又听见平安医馆内传来一阵喧哗，抬眼看去，便见六柳居士直直地在秦窈面前跪下，又连喊了两声“玄女娘娘”。
对方现在绝对是清醒着的，但他却言之凿凿地说道：“贫道绝没有认错，人在将死未死之时，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贫道方才濒死的时候，便有幸看见了娘娘的真身，正是玄女娘娘转世。
“娘娘此次转世，必然是来经劫的。因而人生前十几年才会受尽诽谤欺侮，尝遍人生苦楚，但终会得证大道。
“玄女娘娘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他说这番话时，音量抬得很高，医馆门外围观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先是不可思议，后又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给唬住，一时间竟也信了三四分。
秦窈身为尚书府千金，前十几年长在乡下，日子必然好过不到哪儿去。前段时间，他们还听说，传言秦窈虐待婢女的事是假的，是那个婢女故意构陷的她。
之前大家嘲笑她又胖又丑，不学无术，现在的她却一副沉鱼落雁的样貌，医术也很高超……
这一切，不都正暗合了六柳居士的历劫一说吗？
还有，仅凭一碗药，便能让濒死之人立刻生龙活虎起来，这也是神仙才能有的手段吧？
大家越想越觉有理，还有几个原本就信崇六柳居士的，竟然当场跟着六柳居士一起，也对着秦窈跪拜起来。
突然被人围着跪拜的秦窈：“……”就很莫名其妙。
迫于现场的民意，冯兰臣和杜仲在给六柳居士诊过脉后，不得不直接承认秦窈赢得了比试。
但秦窈直到被姬长夷拉上回王府的马车，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完全没弄明白，事情的走向怎么突然就玄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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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医馆内，六柳居士透过窗户，看见王府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哭丧着脸问狄英说：“官爷，殿下交代的我全都照做了，殿下答应会饶了我，应该也会说话算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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