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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强者(无需订阅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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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儿贝德出发前往王国那天,天气十分晴朗。安兹为了替她送行,待在宅邸的院子里。
那里整齐停着五辆豪华马车,包括雅儿贝德乘坐的马车,以及运载她行李的马车。而其余马车当中,一辆是运载馈赠王国国王的礼物。礼物是用来让王国知道两国的国力差距。围绕马车的是安兹生产的死亡骑兵,也一共有二十骑。
虽然使用传送魔法前往王国比较简单, 但他们不打算这么做。
雅儿贝德一行人还有另一项使命,就是夸耀魔导国的力量。用魔物取代马车马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也就是所谓的宣扬国威。
「那么安兹大人,我将暂时离开纳萨力克。」
「唔嗯,当心点。到现在仍未发现对夏提雅洗脑的那些人的蛛丝马迹,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企图操纵你, 给予纳萨力克干坤一掷的大打击。」
「这是当然, 属下会特别注意,绝不让这件道具离身。」
雅儿贝德紧紧抱住的是世界级道具。
「只要有了这个,我想世界级道具的洗脑应该也会失效,但对手不见得只有那件道具。重点是你这件道具虽然是对物最强的世界级道具,但对人几乎没有用处,这点可别忘了。」
「是这样的吗?我的主武器是这件道具变化形态而成……」
「但还是比不上特别强化的神器级道具。好吧,就绝对不会遭到破坏、不会劣化这两点来看,确实很强就是。我想说的是,不要因为自己是强者就大意了。我是觉得雅儿贝德你不会犯这种错就是……」
仔细想想,雅儿贝德至今从未外出过。
安兹总是将她配置在纳萨力克内,让她镇守后方,所以安兹就像第一次让小孩跑腿,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你要随时保持警戒,不可大意,只要感觉到些许危险性就要即刻撤退。有没有带传送系的道具?一部分传送道具发动需要花时间,有没有能即时传送的道具?有的敌人会用攻击阻挠传送,有没有想好如何应对?有的对手还会用诱饵引开你的注意力,趁机悄悄接近, 不要被敌人的实力欺骗了喔。我听说你为了提升应对能力, 有在做战斗训练,不过还得多加钻研才行喔。除此之外──」
安兹一边心想要是当时也有这样提醒夏提雅就好了,一边思考如果自己是PK会使出什么战术,对雅儿贝德投以连珠炮似的叮咛。
不知道讲了多久想得到的各种攻击,安兹才注意到雅儿贝德一脸喜滋滋的,同时回过神来。
自己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安兹干咳一声:
「就讲到这里吧,我相信雅儿贝德你一定做好了万全对策与准备,以应对这些问题。抱歉把你拖住,路上小心。」
「遵命,安兹大人。」
「在你去之前问这个或许不太好,不过迪米乌哥斯那边──不,没什么。」
「没关系吗?」
安兹点点头。
如果迪米乌哥斯有所联络,他有一大堆事情想若无其事地问问。例如雅儿贝德没表示反对的冒险者工会一事等等,但这些等他回来再直接问就行了。虽然雅儿贝德一脸不解,不过大概是察觉安兹无意回答,也就恢复了平时稳重的神情。
「那么安兹大人,属下这就出发,一定会有所表现, 不负守护者总管之名。」
「你的表现向来不负这个名字。」
说完安兹才想起被推倒时的事, 不过用不着在这时候提起。
「最后有件事我得叮咛你, 你对疾病应该有着完全抗性,但难保这个世界没有能够突破完全抗性的疾病。多注意身体,听说季节交替的时期很容易感冒。」
在铃木悟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么明显的四季变化。
无意间,他想到如果蓝色星球在这里,不知会做何反应。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跟眼前的雅儿贝德一样,浮现灿烂的笑容吧……先不论那个外貌能不能做出表情。
如此露出花朵盛开般笑靥的雅儿贝德提议道:
「安兹大人!我知道一种对疾病非常有效的预防药。」
「哦?」
她竟然知道这个世界特有的预防药,令安兹很惊讶。
雅儿贝德跟药师恩弗雷亚应该没接触过,这样的话,说不定是YGGDRASIL的知识,或是翠玉录的知识?好奇心受到刺激的安兹期待她的回答。
「就是接吻!」
「………………接吻?」
「是的,接吻能减缓压力,活化副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的作用提升,免疫功能也会跟着提升。换句话说,只要接吻就不会生病了!」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安兹记得在玩YGGDRASIL时,有人提过副交感神经的相关话题,一定就是这件事吧。但安兹不觉得那在这世界也有效。
「所以,请吻我!」
雅儿贝德闭起眼睛,都起嘴唇。
一只章鱼站在眼前。
安兹本来以为美女会因此颜面崩坏,没想到还能维持几分美貌。他不合场合地想:美女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是美女呢。
安兹停止逃避现实,思考着。
他很想吐槽「哪有这种的」,但谁都看得出来雅儿贝德希望安兹吻她。既然如此,在某种程度上,他希望能实现即将出差洽公之人的心愿。况且冷漠拒绝翠玉录的女儿的心愿,也会令安兹心痛。
安兹一手固定住雅儿贝德的下巴,亲吻了她的脸颊。说是亲吻,但安兹没有皮肤,因此也没有嘴唇,所以安兹的吻只是把门牙抵在她脸上罢了。而且也没有唾液之类的,所以感觉起来应该就只是干干硬硬的东西贴在脸上。
虽然实在有够糟,但只能请她忍耐了。
(虽然什么都没吃,但幸好有好好刷牙。)
安兹放开雅儿贝德的下巴,与瞠目而视的她四目交接。
「怎……怎么了?我是觉得接吻太过度了,所以改亲脸颊,有什么不妥吗?」
「……我以为您绝对不会理我的。」
安兹还来不及问清楚雅儿贝德的真正心意,她的眼角先泛出圆圆水珠。
「呜呜──」
雅儿贝德哭了出来,而且不是装哭,是真的掉眼泪。
安兹好久没受到必须强制镇静精神的冲击,慌了起来,手足无措。但慌也没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在宝物殿弄哭了雅儿贝德时,安兹马上就想到该如何安慰她,但安兹可不知道亲吻弄哭她时该怎么应对。这种时候帅哥皇帝(吉克尼夫)会怎么做?安兹想了半天,但他没有偷看到这种场面。
「雅儿贝德,别哭。」
安兹很想用视线对后面待命的本日安兹班女仆求救,可是光是现在这样都够窝囊了,不能再做更丢脸的事。
「雅儿贝德,别哭了。」
安兹抱住雅儿贝德,轻轻拍拍她的背。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雅儿贝德吸了一下鼻子,看来眼泪是止住了。
安兹放下心来,松开绕到雅儿贝德背后的手。
「你还好吗,雅儿贝德?」
「是,安兹大人,抱歉让您见笑了。」
她脸上虽然还留有泪痕,但笑容非常灿烂。
她之所以落泪,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安兹体会到自己做出的事情有多可恶,理应不存在的胃阵阵绞痛。要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反正游戏就快结束了」,也不会害得她这样流泪。
「是吗……时间差不多了,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去吧。」
「遵命,飞鼠大人!」
马车窗户的窗帘被拉开,可以看到雅儿贝德在挥手,安兹也挥挥手回应。
简直就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电车离别场面。
马车开始慢慢行驶,警卫人员们随后跟上。
安兹目送雅儿贝德的马车,直到再也看不见,然后望着远方沉重地说:
「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事。」
「遵命。」
安兹经过低头行礼的女仆身边,他没能确认女仆露出了何种表情。
2
鲜血皇帝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正抱头苦思。
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最近都是这样。
不管是肃清哪种贵族,听到撼动帝国的叛乱计划,或是与邻国关系恶化时,这个男人从不慌张也不混乱,然而现在面临无解的问题,却只能抱头烦恼。
「那个可恶的家伙!去死!死了烂掉算了!」
魔法诅咒能够咒死对手,但吉克尼夫没有那种力量。因此他这些话只不过是咒骂,不过如果能抹杀几个月来给自己内心与胃造成负担的可恨男人,他还真想去修行学会这种技术。
「……不对,等等,我应该咒他去活吗,还是应该诅咒他被破坏?听说神官能够以神圣力量破坏不死者。」
他甚至开始产生这些无聊念头。
吉克尼夫之所以会胃痛,早上起床整个枕头都是落发,全部原因都出在安兹.乌尔.恭魔导王身上。
他无法对魔导王引发的问题采取没有漏洞的对策。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帝国骑士团在卡兹平原之战的战死者。
人数有一百四十三名。如果是正面与敌人交战,这点程度的损耗或许无可奈何。然而卡兹平原造成的死者,都是自取灭亡。
不只如此,回到帝都后,共有三千七百八十八人希望能退出骑士团。这就表示参加了卡兹平原之战的六万名帝国骑士当中,有百分之六丧失了勇气。
除此之外,已经有数千人表示内心不安,或是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上呈的报告书指出,至少有两百人产生焦虑症状。
骑士是专业战士,光是培育一个人就要花上不少经费。
不只是钱的问题,还需要训练时间。不是路上随便抓个人说「你从明天开始当骑士」就行了。
为了补充人员,又要从哪里筹措资金填补帝国的支出?
在这种状况下,用肃清贵族没收的家产补洞太危险了。
这是因为还有第二个问题:帝国骑士们提出的请愿书。
骑士团获得皇帝吉克尼夫允许,可以直接向皇帝进言。名义上是说有些事只有亲自流血奋战的人才知道,但也具有缓和文官与武官冲突的目的,以及让身为吉克尼夫武力靠山的骑士团感觉自己受到特别待遇。
当然做为名义的理由也有它的实际意义在,但最近的请愿书内容实在太糟了。
请愿书由骑士团高层联名,写着希望能避免与魔导国交战。
这种事不用说吉克尼夫也知道。
敢跟那种国家正面交战的已经不是愚者,而是疯子了,他哪里敢跟用个魔法就能蹂躏二十万兵力的对手起冲突。
即使如此,骑士团仍然呈上了请愿书,是因为他们不再信任吉克尼夫。
骑士团高层知道卡兹平原开战前,吉克尼夫曾经请魔导王「使用最大的魔法」,认为之所以会引发那场妻惨的人间地狱,最大的一个原因出在吉克尼夫身上。
也就是说他们把吉克尼夫当成始作俑者。
知道这件事时,吉克尼夫真的动怒了,暴跳如雷。
他要是知道有那种魔法,才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最重要的是,吉克尼夫会拜托可恨的魔导王使用最强的魔法,是为了知道他的魔法有多大能耐。
骑士团本来应该反过来感谢吉克尼夫:「谢谢陛下引出了魔导王的一部分力量,这样我们就知道不能轻易对他出手了。」毕竟要是运气不好,那种魔法也有可能在都市里爆发威力。
然而,骑士团却不这么想。因为他们认为吉克尼夫是英明睿智的皇帝,所以才会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认为他是知道有那种魔法,而故意让对方施展。
吉克尼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声这么可憎。
但是发牢骚也没用,要是有人愿意代替吉克尼夫想想办法,他真想大哭大闹,然后休息到胃痛治好;但没有人能用吉克尼夫这种工作水准代劳,他必须事必躬亲。
「可恶的魔导王!都是他害的!」
吉克尼夫按住痛起来的胃,心想:不对──
会不会这不是「魔导王害的」,而是「魔导王的阴谋」?
帝国目前的状况有可能全是照着他的计划在走。冷静一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吉克尼夫掏出钥匙,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里面排列整齐的一只瓶子。
他将戴在左手的银戒指凑了过去。
以独角兽戒指(Ring of Unicorn)──能够探测毒素、强化对毒素与疾病的抗性,并且一天仅能治疗一次伤口的戒指测试过,确定没有任何反应,他才一口气将它喝干。
吉克尼夫将瓶子静静放在桌上,鼻子用力挤出了皱纹。
为了消除在口中扩散的熟悉涩味,吉克尼夫只喝了一口桌上杯子里的水,然后再度按住胃的附近。
也许是安慰剂效应,抑或是真的治好了患部,胃痛渐渐消失了。
「唉──」
他呼出一口俨然成了每日例行公事,极为沉重的叹息,继续处理事务,先从累积的文件着手。
仿佛在等他伸出手指的那一刻,室内响起拘谨的敲门声。
一名秘书官走进室内。吉克尼夫挑选的秘书官都是些优秀人才,其中这名男性更是能与罗内相比。
顺便一提,秘书官当中没有任何一名女性。在他的认知当中,很遗憾地,女性只有自己的那个侧室能当此大任。
「陛下──」
吉克尼夫挥手制止长篇大论的致意。
「──免了免了,不用致意,浪费时间。有什么事说吧。」
「是,陛下。是这样的,我们联络上那个国家的商人了。对方似乎带着相当好的商品来到了帝都。」
「是吗!」
吉克尼夫听到这几週以来最好的消息,破颜而笑。
「那个国家」指的是斯连教国,商人不用说,当然是教国使者。
这个房间虽然做了间谍对策,但见识过魔导王的魔法后,就觉得像纸糊的一样教人不放心。事实上,他有时的确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
他让几个人调查过,但没有人能发现监视者,甚至还说是吉克尼夫有被害妄想。的确经他们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神经过度紧绷,或许产生了这种错觉,然而仿佛被人窥视的不协调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若是以前,他会让夫路达担任部分间谍对策,但如今他已经窝里反,不能用了,所以只能以间谍已经潜入皇城为前提行动。
因此做为对策之一,他们在谈重要事宜时会使用指示代名词。可想而知,这样也造成了几个问题,但总比反安兹.乌尔.恭同盟计划曝光好。
「那么什么时候?」
「是,对方似乎希望能在近日内晋见。」
本来他很想将对方请进皇城,但那样太显眼了。
(最好能装做偶然与他们见面,但是要在什么地方才不会引起疑心?)
即使吉克尼夫觉得已经无计可施,也不能像玩游戏一样轻言放弃。他不能放着使用那样残忍至极的魔法,对宁布尔说「我是不死者,夺走生者性命纯属理所当然」的存在不管。
尽可能提高胜算,才是巴哈斯帝国皇帝的职责。
为此,其中一个手段就是与斯连教国秘密结盟。教国历史比帝国更悠久,以信仰系魔法为国脉之一,是寻求对抗不死者的对策与协助时的最佳对象。
然而,若是让魔导国知道帝国与教国联系,将会非常不妙。
帝国拥有协助魔导国建国的同盟国立场,之所以采取协助立场,是为了得知魔导国的力量、组织以及其他一切。若是被对方知道他们做出反魔导国行动,魔导王的力量会第一个对准帝国,是不言自明的。
「可否准许臣插个话,陛下?」
吉克尼夫沉默地用下巴一比,指示对方继续说下去。
「窃以为与魔导国动干戈,已经是一种不智的行为,不是吗?」
吉克尼夫眼神尖锐地瞪了秘书官一眼,心想:连你也说这种话?他瞥了一眼扔在专用垃圾桶里的羊皮纸,问道:
(简直是想完全粉碎我快要一蹶不振的心……可是……)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这……」
看到秘书官喉咙发出咕都一声,吉克尼夫苦笑了:
「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怪罪,说出你的看法吧。」
「是,那么恕臣失礼。」秘书官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讲出自己的看法:「臣认为应该强化同盟国的立场,如果魔导国对我国有任何要求……也只能屈膝了。」
虽然吉克尼夫已经答应不怪罪,但秘书官仍然铁青着脸。
大概是说出了可能被解读成卖国的话来,害怕自己会没命吧。
吉克尼夫再度苦笑:
「你说得对。」
「──啊?」
秘书官张口结舌,吉克尼夫正因为知道他的优秀,这副模样也就更让他好笑。吉克尼夫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笑容,接着说道:
「我说你说得对,我若站在你的立场,也一定会如此提议。不对,任用不做这种提议的家伙当秘书官才有问题。」
讲得明白点,魔导国太强了。
虽然目前只查出了军事力量,但光是这个就太过异常,到了无法应对的等级。
魔导王安兹.乌尔.恭一个人就够可怕了,他带上战场的不死者军团当中,甚至有着听说一只就足以毁灭国家的魔物。
层次相差太远,连认真思考都嫌太傻。
「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也得准备其他方法才行,不是吗?假使魔导王想毁灭帝国,到时候光是屈膝求饶,对方还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呢。」
目前还没听说耶.兰提尔开始了屠杀行为。
本来以为是城里没有不死者,打听情报后,却又听说不死者满街跑。又说各处都配置了不死者,该地已化为一座魔都。
也许他们无意杀害统治地区的人民,但还不能妄下定论。有传闻说是因为赫赫有名的精钢级冒险者(飞飞)遏止了不死者,因此若是以为魔导王的慈悲也会用在帝国身上,那就太危险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似乎因为害怕魔导王压倒性的力量,没想到更多理所当然的事,请陛下恕罪。」
「不用道歉,我也想过一样的事……回到正题吧,那个国家的商人在哪里暂住?」
「是,据说在四之二的最大地点。」
四之二指的是火之神殿,最大地点不是一个暗号,指的大概是帝国最大的神殿──中央神殿吧。
后来,两人若无其事地聊了一些夹杂虚伪情报的事。
他们不时随便讲些意味深长的话,这样如果有人在偷听,可以让对手费一番工夫调查情报的真伪。
吉克尼夫心想:这种造成大脑负担的工作,恐怕还得持续一阵子了。讲了几分钟后,他提起关于正题的话题:
「那么你的家人怎么样了,现在都还好吗?」
「啊?啊,是,大家身子都健康。」
「这样啊,那很好,健康是很重要的。其实我最近身体欠佳,吃药也只能一时减缓症状。我想找神官来,你觉得呢?」
「神殿对最近的陛下似乎略有微词,若是摆出高压态度,恐怕会引来反感,不如由陛下亲自前往,与神官见面如何?」
「好主意。」
对于对抗不死者的神殿──神官们来说,邻近地区出现力量强大的不死者统治的国家,是值得高度戒备的状况。为此对方已经多次捎信,表示想跟吉克尼夫问个清楚,但他每次都加以拒绝。
渴求帮手的吉克尼夫之所以没马上答应,一个原因是不信任他们的保密防谍能力。另一个原因,是吉克尼夫无法预测自己说出所知的一切后,他们会采取何种行动。
提供协助后,如果神官们只因为对方是不死者,就向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魔导王下战帖,结果不言自明,吉克尼夫等于是陪他们自杀。
结果说到底,最深层的问题是一旦吉克尼夫与神殿做接触,要是魔导王判断他有敌意就伤脑筋了,也就是没那胆子。
吉克尼夫又叹了口气。
他很希望神官们能静待时机,但对方没能体察他的心情。但如果教国外交团秘密进入帝都与神殿势力接触,也许有机会扭转局势。
「那么这几天我就去神殿,给神官看看吧。」
「臣也认为这样最好,那么臣会做好准备。」
「嗯,麻烦你了。那么竞技场那边怎么办呢。我想不久应该有个观战的预定行程,能不能照常进行?可别因为我刚说要去看病,就阻止我去观战喔。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一起观赏,我特别准许与我一同在贵宾室观赏。」
秘书官的眼中,蕴藏了想看穿真意的锐利光辉。
(对,没错,你的疑问很合理,看穿我背后的意思吧。)
吉克尼夫不想在神殿与教国的人见面。
神殿里保管了治疗等各类知识,如果让对方挑上这里做先制攻击,损失会相当惨重。有些时候长久累积的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遵命,竞技场一事我明白了。不过,我记得那天陛下不是预定前往收容伤兵的医院探望?」
没有人知会吉克尼夫这件事,肯定是假。
也就是说,秘书官在建议医院比竞技场好。
吉克尼夫之所以选择竞技场,是因为他记得之前听说,神官们曾经被请去竞技场治疗伤患,所以他想也许可以让使者混进神官们之中过来。
「探病就先缓缓吧,比起这个,先进行刚才说的行程。」
说到这里,对于商人的事讲到一半断尾,如果有间谍在偷听,不知道会怎么想。光靠四之二这个数字,间谍能查到多少?
除此之外,关于魔导王究竟拥有何种恶魔般的智谋,也得多收集情报,否则无从应对。而魔导王的手下不可能人人都有如他一般的睿智,间谍人数一多也容易穿帮。既然到目前都没掌握到任何情报,就表示间谍人数应该很少。不,应该说他希望如此。
魔导王无人能敌的魔法掠过脑海,他心中某个角落在低语:「魔导王的部下各个都是相应的精锐。」在那王座之厅,一字排开的尽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强者,也许间谍们也是同等级的存在。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辙了……如果成为属国就能了事,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吉克尼夫刚刚才喝过药水,胃却已经微微抽痛起来。

两週后,载着吉克尼夫的马车一路驶向竞技场。
表面借口是到竞技场观战,但真正目的是跟约好的教国使者以及帝国内高阶神官们做协议。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没有动员近卫兵,只让四骑士中的两名──「雷光」与「激风」同乘马车担任护卫。
其实他很想让万夫莫敌的四骑士都担任护卫,但只有「重轰」他信不过,因此以保卫皇城为名义让她留下。不对,严格来说不是信不过。更正确来说,是吉克尼夫隐约看出她想去魔导国,所以不愿让她接近能带去敌国当礼物的情报。
她这人曾公然宣称「只要能解除诅咒,我可以对陛下刀剑相向」,而吉克尼夫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将她收为部下。因此就算她背叛帝国,吉克尼夫也无法责怪她。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她带着帝国的重要情资逃亡。
假使她带着重要机密逃走了,吉克尼夫只能派出追兵。但是想杀掉她这帝国最强的一名战士,必须派出实力相当之人。以剑术对抗,只能派出「雷光」与「激风」,不够格的追兵只会反遭击退。若是采用人海战术,又会减弱帝都与皇帝的保护。
这么一来,就只能派出夫路达的门徒或者是工作者,再不然就是以伊杰尼亚为代表的暗杀者等拥有近身战以外特殊技能之人;但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得做好巨额开销的心理准备。
由于夫路达的门徒们是以年俸制──不过自从夫路达背叛后,吉克尼夫给了他们领地,封其为贵族──支付薪资,因此不免给人不会产生追加费用的印象。但是调动他们,会使得原本派给他们的工作停摆等等,造成看不见的损失。况且如果反遭击退,损失可就不是后面这两点能比的了。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不让「重轰」有机会接触重要情资,让她两手空空地前往魔导国,这应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美好的方法。
吉克尼夫也曾如此暗示「重轰」。
然而「重轰」仍留在皇城,她的回答是「直到回报陛下恩情前,我都会留在这里」。
要是能采信她这段话就好了,但根本不可能。
「重轰」的确是帝国四骑士之一,但她的实力恐怕不会受到魔导国的高度评价。魔导王直辖部队的大量不死者的力量,据说全都在她之上。因此她一定是在观察情况,想抓住能高价推销自己的时机。
想到这里,吉克尼夫对于比本国最强战士之一「重轰」更强的不死者少说也有一千只──不包括魔导王──的绝望状况感到胃痛。
(说真的,到底要我怎么办嘛!)
不要以为一名强者不足以改变战局。
以前王国有个名叫葛杰夫.史托罗诺夫的男人,那人就有可能办到。帝国首席魔法师夫路达.帕拉戴恩更在他之上,是足以震撼国家的魔法师。
单一个体有时能与一支军队,甚至是与一个国家抗衡。
换句话说,魔导国即使不把那个可怕的不死者之王算进去,也等于保有一千支军队。
(……这根本死棋了吧!假设有一千支军团好了,哪有什么办法能挡得住他们?……我看还是放弃好了……)
这话他绝不会在部下们面前讲,但这个答案已经浮现脑海好几次了。真要说起来,当他听到卡兹平原之战的那件事时,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这个。
「──那么陛下,在竞技场内见过银丝鸟的各位后,再移动到预定地点,没错吧?」
吉克尼夫只动动视线,定睛注视坐在前面的男人。
帝国四骑士之一「雷光」巴杰德.佩什梅。
吉克尼夫沉默地点头,回应他的询问。
这次他雇用精钢级冒险者小队担任警备。名义上是警备,其实主要是防制魔导国的间谍。很遗憾地,他没能联络上另一个候补伊杰尼亚,知道要将他们拉拢进帝国是难上加难。
「陛下,精钢级冒险者的确是人类的最强战力。但终究不超过人类的范畴,请陛下千万不可大意。」
「激风」宁布尔.亚克.蒂尔.安努克想说什么,吉克尼夫十分能够体会。应该说他比现场目睹过大屠杀的宁布尔更明白,因为他见过在那王座之厅并排而立的怪物们。
「当然,但如果是他们,也许能设法防范。听闻王国的精钢级冒险者飞飞在魔导王面前举剑,用他的力量保护了民众。那么既然同样是精钢级,要防范得了才像话。」
吉克尼夫一边说着,一边寂寞地笑了:
「那么如果连他们……都防范不了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吉克尼夫的询问,两位骑士脸色变得沉痛。那脸色更胜千言万语,看得吉克尼夫都露出了与两人相同的表情。
「陛下,请您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们虽然力有未逮,但将倾尽全力。」
「就是啊,陛下。拿出威严来,露出您平常满怀自信的表情,别这样苦着一张脸嘛。」
两人的温柔话语刺进心中,吉克尼夫没办法说「你们刚才也是同一副表情喔」,坦率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因为他们所言就像在沙漠洒水,确实渗透了吉克尼夫狂乱的内心。
「……抱歉了,感谢你们的一片心意。那么……既然这里只有你们在,可以让我发点牢骚吗?」
两位骑士默默地点头。
「我说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那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帝国旁边?为什么,我有做什么坏事吗?怎样才能打倒那种怪物──就算不能打倒好了,至少让我知道怎么封印他吧。帝国最强的最后王牌都变节了,在这最糟的状况下真有办法能逆转吗?」
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么多的。
吉克尼夫必须领导众人前进,否则众人将无所适从。身居高位者有身居高位的态度,尤其是肃清了众多贵族的「鲜血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不能示弱,这是他尊敬不已的父亲的教诲。
然而生为人类,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吉克尼夫向来只在侧室面前展现的人性面喊道:
「对,我是请那家伙用了魔法,但我是逼不得已!不查清楚那家伙的一部分能力,是要怎么想出应对办法!都怪我就对了吗!发生什么坏事都是我的责任吗!每个人都同一副德性!」
吉克尼夫紧咬嘴唇,两手乱抓头发。
事实上,这还只是起头。其实他很想放纵内心深处涌起的情绪,一边吼叫一边满地翻滚,只不过是勉强守住帝国皇帝的体面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了。
好像渐渐养成坏习惯了,吉克尼夫一边想,一边坐正姿势。
「抱歉,我似乎有点太激动了,最近压力好大。」
往下瞄一眼,手上黏了好几根头发。
看看过去的肖像画,列祖列宗之中并没有头发稀薄的人物。他忍不住想:搞不好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秃顶皇帝。
他悄悄拍掉手上落发,不让两个部下注意到。同情有时比怒骂更让人难受,头发问题正是如此。
「让你们看到我刚才的样子,再听我这样说,你们或许会不知所措,不过你们俩别担心。应该还有什么对策才对,我不会让他对帝国为所欲为。」
他露出看似大胆无畏的笑容,两名部下的神色这才稍微和缓了点。
只是,脸上仍然没有安心之色。
他们大概也明白吉克尼夫所言几乎只是安慰话吧。
再怎么想,都想不到能如何对付那个怪物。
老实说,就连吉克尼夫都觉得没希望了,除非其实有个武器能确实杀死不死者,或是突然跑出个惊人力量觉醒的人类。
(所以才要找斯连教国,如果是他们的话,如果是比我国历史更久远的该国,说不定会拥有能一击杀死不死者的武器。不,只要有相关的知识,我就能继续战斗!)
只能如此祈求了。
马车前进,乘载着吉克尼夫的最后希望。

竞技场是圆形建筑,其中一个区块有个大型入口,马车就驶进这里。这个出入口只供少部分人进入贵宾室,其他还有一般观众用的入口与运货出入用入口;竞技场大致区分成这三个入口。
先下马车的当然是担任随扈的两名骑士。他们确认安全无虞后,吉克尼夫才下车。
那里有五名男子。
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适合站在贵宾用入口。
吉克尼夫看到美术品能大略推测价值,但从他们的装备无法猜出价格。因为他们装备的并非具有美术价值的武装──不是贵族的警备兵,而是身经百战的一群人才会穿的战斗用武装。
就礼仪来说,应该由身分较低者先做自我介绍。不过,有些冒险者是不受身分拘束的,他们就属于那些人。
但是身为帝国的统治者,对冒险者表示谦卑是否妥当?
也许是察觉了吉克尼夫的困惑,站在五人中间的男子开口了:
「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陛下。初次见面,深感荣幸。我们是接受本次警卫委托的精钢级冒险者小队『银丝鸟』。我是负责整合小队的弗赖瓦尔兹,此次请多指教。」
英气凛然的声音响遍四周。
此人背后背着鲁特琴,腰间佩着细剑。穿在身上的是蕴藏奇妙光辉的链甲衫。
每件装备品都散发着仿佛自内部渗出的魔法光辉,而非单纯的光线反射。每一件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流的魔法道具,特别有名的是鲁特琴,据说有个名称,叫「星辰交响曲(Star Symphony)」。
那自信洋溢的模样让吉克尼夫想起几个月前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羡慕。
「……诸位是我国最强的冒险者小队,你们的事我早有耳闻,打倒光辉爬虫的英雄事迹实在让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我对你们每一位都很熟悉。但难得有这机会,能否由你们亲口向我介绍我国的英雄?」
「那么我就以吟游诗人(Bard)的方式介绍──」
「──拜托不要好吗,队长?不好意思,队长那个会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什么煌煌短剑……真的行行好,还是免了吧。哎呀,真是抱歉,陛下。我出身不太好,讲话难听,请陛下包涵。」
站在弗赖瓦尔兹右手边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轻轻低头致歉。
这是个剃平头的矮小男子,表情呈现的是笑脸,但在一张大饼脸上显得太小的眼中并没有笑意。
他的名字是凯伊拉.诺.苏德斯坦,职业是预谋者,属于盗贼业。
关于「预谋者」这种职业的情报不足,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过比起盗贼一类,应该更偏向地下行动、暗杀者等藏身黑暗的职业。
吉克尼夫回答轻轻低头的男人不用在意,巴杰德小声笑起来:
「哈哈,陛下被我锻炼过,没问题的啦。」
「哎呀,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四骑士之一『雷光』老兄对吧,您老兄也是那里出身?」
「嗯?不,我想应该差很多喔。我虽然是肮脏巷弄里长大的,但你应该是从比我更深的世界爬上来的吧。」
「看来是的,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同……这真是失礼了,我似乎断定得太快了。」
「别在意啦,『暗云』。」
「我何时自称过暗云了……真是,都是队长不好。」
被他狠狠一瞪,弗赖瓦尔兹噘起了嘴:
「与其被人乱取绰号,不如我们自己给个方向,不是比较好吗?那么失礼了,陛下。首先是我们小队的耳目苏德。接着为您介绍我们的战士,您看了可能感到惊讶,但他的实力我能保证。」
「不,陛下绝对没在怀疑啦,他看起来比我还厉害。」
「能让强者这样说真高兴呢──叫我范.龙古。」
弗赖瓦尔兹介绍给三人的,是个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一身鲜红兽毛的猿猴。此人穿着白色的动物毛皮制成,类似铠甲的装备,左右腰际挂着长久使用的战斧。
报告书已经记载他属于亚人类种族中的猿猴族,在森林动物灵魂附体的战士职业「兽王」中,是蕴藏了猿类(Ape)力量的人物。但实际上见到本人,带来的冲击性仍然很大。
更何况长相如此的一号人物,实力竟然胜过吉克尼夫的部下中最强的战士巴杰德。
范.龙古轻轻举起右手,向三人打个招呼。
「唉,好,再来是为我们疗伤的人。」
弗赖瓦尔兹急忙介绍下一位人物,大概是怕吉克尼夫不高兴。
这次换站在弗赖瓦尔兹左手边的男人踏出一步。
「失礼。」他拿在手中的奇妙手杖发出锵啷声。这种手杖似乎称为「锡杖」。「贫僧法号运庆,乃是信仰佛神之人,今后请多赐教。」
他虽然也奇装异服,但比起刚才的兽王,服装倒是文明多了。
运庆摘下戴着的奇特大帽子──草笠,底下没有头发。若不是事前知道他有剃头,也许吉克尼夫会以为此人少年秃,而忍不住投以同情的眼光。
这位身穿帝国难得一见的战斗衣「袈裟」的男子,正是称做僧侣的精神系魔法吟唱者,虽然治愈能力不算太强,但在对抗不死者时能展现出优异能力。
他所信仰的佛神,是在南方远地受到信仰的神,鲜为人知,也有人说是四大神的从属神。关于帝国有无建造佛神神殿,吉克尼夫未曾听说,只知道他的存在似乎造成了非常麻烦的问题。
治愈魔法基本上由神殿管理并定价,那么如果是与神殿毫不相关的治愈魔法术者,又该怎么规定呢?尤其对方还是冒险者中的最高阶级精钢级。
帝国是政教分离,两者没有密切关系。吉克尼夫庆幸自己跟这个问题毫无瓜葛。
他不想再被卷进更多麻烦事了。
不过吉克尼夫在调查他们的功勋等成就时,注意到运庆对不死者等魔物具有非常优异的战斗力,这项评价的确抓住了吉克尼夫的心。也许得对神殿关系人士多少施加点压力了,当然在那之前,吉克尼夫会先查清楚他的力量究竟有没有用处。
「原来如此,那么最后这位就是波彭吗?」
「正是,陛下。」
在弗赖瓦尔兹的介绍下,一个外观更加奇怪,可说是这些成员当中打扮最出奇的人低头致意。
也许是因为职业是与众不同的图腾萨满,晒得黝黑的上半身赤裸着,以白色颜料画上了奇妙纹路。
「……你不冷吗?」
「我装备了可防护温度变化的魔法道具,万无一失。」
没想到对方会回得这么正常,吉克尼夫心里感到惊讶。资料上有提到他奇怪的外型,报告也说他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但这种反差老实说仍然让吉克尼夫大吃一惊。仔细一瞧,五官还挺端正的,年纪似乎还不算大。
吉克尼夫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事这种职业,又不太想知道。
吉克尼夫看着银丝鸟。
这是支由奇怪成员组成的奇怪小队,唯一的共通点,是每个人都各自在装备的不同位置──图腾萨满是装在他的短蓑衣上──装饰了银丝鸟的羽毛,据说是以前小队养的。
羽毛简直就像刚刚才脱落一般,漾着耀眼的银色光辉。
「我都清楚了,诸位,今天有劳了。」
「包在我们身上,陛下,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弗赖瓦尔兹这样说,吉克尼夫克制自己不露出苦笑,想第一个往前走。然而──
「──可以请您等等吗,陛下?」
苏德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制止他。
「我们是受雇来保护陛下身边安全的,想请您别走在我们前头,方便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雇用你们。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我都会照办。还有,如果你们有需要用到这两人的力量,尽管使唤就是。只不过,希望你们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使唤帝国四骑士的两位大爷,我们还真是出人头地啦。不过说归说,两位只要别离开陛下身边就行了。出了什么问题时,也只要听从我们的指示逃跑就对了。那么队长,麻烦你来首曲子吧。」
「了解。陛下,抱歉苏德讲话就这么难听,我怎么讲他都没用……」
「无须在意,不过在公共场合还这样就伤脑筋了。」
大概是得到共识了,弗赖瓦尔兹轻轻低头致意,似乎在表示他会让队员注意时间与场合。
接着他开始唱歌。不对,那与其说是歌,毋宁说是奇妙音色的组合。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听不出它的涵意。结束了只有短短几秒,却莫名萦绕心头的歌曲后,苏德动了起来。
如果要形容,不知该说成「缓慢地」还是「滑溜地」?那是吉克尼夫做不出来的动作。
「那么,请隔开十公尺的间隔跟我来。」
照着苏德所说,一行人拉开距离开始前进。吉克尼夫向站在身旁的弗赖瓦尔兹问起刚才的歌: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陛下不曾听说过吗?那是吟游诗人的一种特殊技能,称做咒歌。也有些人会以乐器演奏,不过我是以唱歌发挥效果。」
原来那个就是咒歌啊。吉克尼夫低声说完,弗赖瓦尔兹微微一笑。这时吉克尼夫想起一直有意调查,但总是没有机会调查的一件事,心想正好有这机会,于是向他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这种咒歌能控制人心吗?」
「咒歌当中有一种称为暗示(Suggestion),与某些魔法具有相同效果,使用这种咒歌的确有可能控制人心。除此之外,魅惑也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效果。」
吉克尼夫与巴杰德互看一眼。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八九不离十吧。」
看来那个的确是拥有吟游诗人之力的魔物?或者──
「那么,关于类似青蛙的魔物,你知道些什么吗?」
──也不能断定不是魔物的天生能力,这点必须弄清楚。
「青蛙吗,是巨蛙之类的吗?」
「不,不是那个。那个魔物感觉更有智慧,用两只脚站立,能够瞬间发动类似咒歌的力量。」
「……会不会是青蛙人?如果是青蛙人的吟游诗人,就符合陛下的描述……但我觉得青蛙人似乎不是那么优秀的亚人类。听说年老的族长级青蛙人,具有能够以特别声音使对手混乱的能力喔。」
那跟混乱不太一样。
吉克尼夫在书上读到过青蛙人,但跟那个叫迪米乌哥斯的人外形似乎相差甚远。虽然也有可能是青蛙人的亚种、变异种或王族等等,但可能性不大。
「看来似乎不是呢,非常抱歉,陛下,情报太少了。如果能听到更多细节,或许我还能答得上来。」
那真是求之不得。
「是吗,那么我告诉你魔物的详细外形,如果可以,能否让我借用你拥有的知识?还有关于咒歌,能否更详细地解释给我听?」
在帝国,恐怕没有人知道得比他这位精钢级冒险者更多了。
「陛下,这恐怕有点难吧,这可是他们的饭碗耶。」
听巴杰德这样说,他轻轻一笑回答:
「不会不会,杀手锏之类的是不能说,但教导陛下一些理所当然的知识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什么不请教那位大魔法吟唱者呢?我想那位人士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讲到夫路达的事,吉克尼夫努力维持表情。
对于夫路达背叛一事,吉克尼夫下了封口令,不让消息走漏。总之吉克尼夫继续让夫路达担任首席魔法师的地位,但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剥夺他的权限,并摸索填补空缺的方法。
空出来的大洞,让吉克尼夫知道帝国从夫路达这号人物身上得了多少恩惠,但一切都太迟了。
「万事依赖那位老者不是很妥当,这就像学生做功课,如果因为老师优秀就等着听答案,不是会挨骂吗?」
吉克尼夫的一番话,让周围传来好几阵笑声。
「诚如陛下所言。我明白了,正好我也觉得这次的委托费以内容来说太昂贵,之后我再向陛下简单讲解一下咒歌。」
「这样啊,有劳了。」
贵宾室不只一处,包括捐款赞助竞技场经营的资产家用、高阶贵族用与皇帝用,总共三种。一行人直接前往专为历代皇帝准备的房间。大概是事前调查过了,苏德自始至终都没问路,带头前进。
最后来到弯过转角就能看到房门的地方时,带头的苏德用手掌对着吉克尼夫:
「没有人的气息呢,不过我先过去,可以请各位继续在这转角等着吗?」
他压低声音说完,不等回答,就敏捷地走过通道。吉克尼夫被引起了兴趣,稍微探头出来看看情形。
苏德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先做了个动作后才轻轻打开门。吉克尼夫觉得门只开了一个小缝,但对他来说似乎已足以钻入,身影顺畅无碍地溜进了房间。
过了几十秒后,房门大开,苏德露出脸来。
「没有问题,这个房间很安全。」
所有人开始移动脚步,走进他确认过安全的房间。
吉克尼夫环顾周围。
房间虽然狭窄,但雅致的用品全都属于最高级,为了很少位临的皇帝打扫得干干净净。
靠竞技场那一边的墙壁设计成开放空间,可将下方景色尽收眼底。瞄个几眼,就能看到满座观众发出响天震地的欢呼,展现出狂热的样态。
人潮之所以如此爆满,是因为紧急安插了武王的一场比试。
竞技场的王者──武王由于实力压倒群雄,向来没有人能与之正面交锋。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安排他的比试。
久违多时的武王比试,让赛场挤满了期待看到精彩对打的观众。
看来群众仍然相当憧景强大的力量,而且因为帝国有骑士担任专业士兵,战场之类对市民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能将互相厮杀当成表演欣赏吧。
不对,吉克尼夫有听说过,骑士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喜欢来竞技场。
那么这是一种发挥与解放野蛮性的行为了?
吉克尼夫漫不经心地思考时,银丝鸟一行人已探索完室内。
「房间里有没有发动过情报系魔法或什么的痕迹?」
「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陛下。对吧?」
「对啊,首先我很难看穿魔法本身的发动痕迹,所以我检查过有没有魔法道具等等,但都没发现喔。不过,希望各位不要忘了,我没有盗贼那么强的调查能力,请不要以为万无一失……不过我们队长有用咒歌提升了我的探测能力,所以我是觉得不会有问题啦。」
「魔法方面,贫僧以探测系魔法检查过了,没有发动的痕迹。总之贫僧已经做了个妨碍探测的力场,应该没有问题。」
运庆用锡杖在地板上一敲,发出清脆的锵啷音色。
「那么可以麻烦你再追加一道吗,有没有能发现外人靠近的魔法?最好是即使对方隐形也能侦测到的魔法。」
「很遗憾,贫僧没有那样的魔法。不过,贫僧记得队长的确有这种技术。」
被叫到的弗赖瓦尔兹比个手势表示了解,就走出房间。
「再来呢,如果对方想窃听,你们能想到什么对策?」
吉克尼夫拼命思考安兹.乌尔.恭能怎么做。说实在的,谁也无法想像超乎想像的事物。所以不管把他看得多巨大,都绝不会流于夸大才是。
「……老实说,我是觉得做这么多已经没问题了。看起来不显眼,但我们可是用了好几种魔法加强防护喔。」
「正如他所言,陛下。探测妨碍也做了,如果对方想以魔法侦查,贫僧会立刻察觉,请陛下宽心。」
苏德与运庆轮流安抚他。
两人大概是觉得吉克尼夫有点偏执狂吧,或者是以为他察觉到暗杀的踪迹,所以神经过敏了。
不过吉克尼夫倒很好奇,如果两人知道对手是魔导王会做何反应。也许他们会明白做再多戒备也不够,或者说不愿为这点小钱接这份工作?
吉克尼夫最希望的,是他们对魔导王一无所知,使出全力应对。
然而,吉克尼夫虽然对魔导王相关情报做了限制,但不可能封住六万张嘴。
一定已经从哪里泄漏出去了。既然如此,吉克尼夫听说冒险者这种人阶级越高,就越是习惯日常性地收集情报,所以对魔导王的力量很可能也略知一二。
(要是让他们摸透我的底也不太好。)
吉克尼夫想过各种问题后,用暧昧笑容敷衍过去。
两人似乎都认为吉克尼夫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无意再多说什么。
竞技场传来格外大声的欢呼。
往那里一看,比试中的一场剑斗士对战,似乎分出了胜负。
在过去似乎必须赐落败者一死,不过时代不同了。比试之中也许会出人命,但胜负分晓后就不会再致人于死地。
据说这项规定,是在某个剑斗士连战连败但打出了有趣的对战,偶然场场得到饶恕,日后才华开花结果,登上冠军时废止的。这个剑斗士似乎让当时的人们心想,说不定还会再出现像他这样的奇才。
(那是第几代的武王?听说虽然不到当今武王的地步,但也相当强悍。我应该想想如何拉拢这种不愿为国效力的强者……)
「大致措施都做好了,陛下。」
弗赖瓦尔兹的声音让他转过头来。
「辛苦了。」
对方可是精钢级冒险者,吉克尼夫或许应该道谢,但他一时忘了,还是用了平常的口吻慰劳对方。
「不敢。那么我们既然担任护卫,是否可以跟各位一起在房间里待机?」
吉克尼夫是雇用他们担任随扈,这样想来,对方的提议十分合理。
然而,让他们待在房间里,进行密谈妥当吗?
把他们卷进来虽然有很大好处,然而一旦自己的目的曝光,搞不好会把原本无须敌对的一些人都变成敌人。
(但也没那家伙可怕──我在想什么啊。思考一个敌人是否好对付,竟然拿那个怪物当成比较对象,这就证明了我头脑真的出问题了……敌人已经够多了,只有愚者才会继续树敌。)
吉克尼夫摇摇头。
「很遗憾,之后有非常重要的会谈,你们不能入内。」
「在这种状态下要保护陛下,将会非常困难……」
「房间里有两名我信赖的部下,最起码能争取时间让你们赶来吧。」
「哎,的确是呢。」至今始终保持沉默的猿猴开口了。「可是呢,如果对手是苏德这种水准的暗杀者,一个弄不好会很严重呢。」
「说到我这水准的暗杀者,伊杰尼亚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她会用忍术,能突然从影子里冒出来杀人哩。」
「两位是战士,遇到以剑为武器的对手想必没有问题。但若是魔法呢?贫僧最担心这一点。况且我们一定会专心看比试,不会对陛下与客人的会谈感兴趣的。」
他们连声劝说,但吉克尼夫一路上小心行动,不让情报外泄,因此更不能答应他们的提议。
「诸位担心得有理,但我身为帝国皇帝,这方面也是不能退让的。」
银丝鸟成员们的视线集中在队长身上,他大叹一口气:
「没办法了,站在陛下的立场,恐怕有些话是不能让我们听到的。那么,我们就在外面担任警卫。不过,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样的贵宾会来吗?」
「的确应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当然了,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我们都不会走漏消息。假使消息外泄,我们会负起责任做后续处理。」
「我就相信你们吧,首先是火之神殿的神官长与风之神殿的神官长,另外还有四名神官应该会一同前来。」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有其他人来,我们会提高警戒。」
「嗯,拜托了。这间贵宾室与其他贵宾室有段距离,想必不会有人迷路误入此处。」
「我明白了……另一件事,陛下,可以准许我们打坏门锁吗?」
「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就做吧。」
范突然走了出来,战斧的握柄被人手不可能使出的握力握得叽叽作响。吉克尼夫觉得只是把门锁稍微打坏,似乎用不着这么大的力量;但他不是战士,不便说些什么。
只是四骑士中的两名纳闷地交头接耳,让吉克尼夫有点在意。
战斧慢慢地举高过顶。
「──啊,不可以把门打坏喔。」
弗赖瓦尔兹的一句话,让范停住了动作,吉克尼夫也不禁扬了扬眉毛。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要说『本来只是想打坏门锁,不小心连门都打坏了,真抱歉呢。所以反正坏都坏了,就让我们也一起待在里面吧』吗?」
「这次还是别这么做吧,我不想蹚政治这滩浑水。」
「说得对极了,贫僧也不想招惹神殿势力的更多白眼。」
「了解了,那就差不多这样吧。」
战斧迅速一劈,撞上门锁,轻易将其破坏。
自己是应该傻眼,还是应该感到不悦?虽然有很多反应可以做,但吉克尼夫只觉得佩服,心想真不愧是精钢级冒险者。
不是佩服他能用战斧轻松打坏门锁,而是他有胆面对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来。另外也是佩服他为了尽力完成接下的工作,傲慢到能够忽视委托人兼最高权力者的要求。
这些都是如今吉克尼夫所失去的部分。
「……把这些家伙都拖进政治的浑水里好了,让这些人逃脱不了。」
吉克尼夫一喃喃自语的瞬间,银丝鸟的成员们一溜烟跑出房间,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
房里剩下三人,吉克尼夫他们面面相觑。
「刚才那可真厉害,不用说一声就能那么团结地行动……哎呀哎呀,真不愧是银丝鸟啊。大概就是有那样的身手,才能当上精钢级吧。」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你佩服的点好像不太对……陛下,需要我们准备饮料吗?」
「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准备一下吗?」
「遵命,那么巴杰德阁下,请您也过来帮忙。」
被叫去帮忙,让他一脸不情愿。
「咦,我也要喔?陛下,我就说还是该带一名女仆来嘛!客人一定也觉得比起让大叔倒饮料,女人来倒比较好喝吧,要是我一定这么觉得。」
「好好好,牢骚到此为止,巴杰德阁下,请您多动手少动口。」
「麻烦你了,巴杰德。不在的人就是不在,只能让在的人设法解决,就跟现在的帝国一样。」
「您这比喻做的一点都不好,陛下。」巴杰德边说边帮忙准备。
楼下竞技场传来观众的声援,还能听见跟野兽有些不同的吼叫。
下一场比试似乎开始了。
吉克尼夫搜索着记忆。
在武王战之前进行的,是冒险者与魔物的战斗。冒险场在竞技场出赛时,经常上演魔法爆发等华丽打斗,相当受到观众欢迎。
俯视着狂热叫好的民众,吉克尼夫感慨地说: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
「是吗,陛下?」
没想到有人会回答自己的自言自语,往旁一看,巴杰德站在自己的身边。宁布尔在背后一脸不满,连巴杰德的份一起忙。
「我倒觉得看起来不怎么和平耶,您瞧。」
一名冒险者被兽型魔物的爪子一抓,血花四溅,掀起观众的大声惨叫与声援。
「我不是说比试内容,是说观众。」
吉克尼夫眺望着大声呐喊的观众们:
「比起眼下帝国置身的状况,你不觉得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吗?我在想,要是他们知道揭开一层薄薄外皮,怪物就藏身于自己的周围,恐怕不会这么尽兴吧。」
「一派和平不是很好吗,就算让民众烦恼到胃痛也不能怎样吧。」
巴杰德说得对。
吉克尼夫为自己乱讲话感到后悔。
「你说得没错,巴杰德。好了,对方差不多快抵达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陛下。由于某人不肯帮忙,我原本还担心会来不及,不过饮料与纸张总算都备妥了,墨水也很充足。」
之所以准备这么一大堆纸张,是防备贵宾室内遭到窃听。虽然他觉得在这欢声雷动,隔壁又没有房间的地点,没几个办法能专一窃听这里的声音,但总是小心为上。
吉克尼夫知道这样做很费事,他在皇城内这样做过,非常累人。
这一切繁琐措施,全是因为魔导国的力量是个未知数。
只要知道了对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应对方式也会随之改变。
想利用战争做调查的打算落得了惨痛下场,造成巨大惨剧。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一切希望,必须思考其他手段,比上次更安全地进行调查,否则永远都只能在敌人的阴影下发抖;甚至可能陷入更惨的状况,即使凑齐一手好牌,也因为害怕阴影而不得不放弃。
只是,他还无法忘记疮疤痊愈前的痛。
「要是能知道安兹.乌尔.恭──魔导王的力量极限就好了,也许根本用不着做这些准备。」
当时自己的立场是协助者,能够拜托魔导王;但如今双方都是君王,是对等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再拜托对方什么了。不对,想拜托是可以拜托,但一想到对方会要求什么做为代价,吉克尼夫就头痛。
「不只魔导王喔,陛下。是不是也该查清楚他那些家臣能干什么,否则会有问题吧?」
「说得对。」
「……那些部下有没有可能比魔导王还强呢?」
「怎么会,不可能吧?」
吉克尼夫虽然这样回答,却开始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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