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麦苗

        裴承霖微挑眉头，淡淡道：“你何时也会盲目迷信？”
祝青凌安抚着枣红马，朝田垄处走近两步，“大人不也是，从来不会盲目迷信，只相信确切的证据，小麦大多生长在寒冷的北方，生命力强悍，这也与应天府的气候相符合，理论上应该可行，何况以大人的毅力，就算不可能也会想办法。”
裴承霖微微勾唇，远眺这一大片肥田，这里不久前还是被山匪占据的地方，地里长着稀疏的稻苗。
偶尔有行人经过，也会匆匆路过，田里的石块杂草也肆意蔓延。
如今的田地看得出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裴承霖眉宇间微微舒展，继续朝前行去。
几人不多时到了村子，周围看护的捕快看见陌生人靠近村子，神情有些警惕，有些人已经按在刀柄上，看见祝青凌才放下戒备。
孙贵一向办事稳妥，这次看守的任务由他带头，等祝青凌下了马，他刚好走到近前，“头儿。”
祝青凌看看这附近的地势，阳光充分，周围远离河流，与她料想的不错。
“孙贵，这里情况如何？”
孙贵引着他们朝村子里去，村子里显然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就连看家的狗都已经牵走，主道用黄土夯实。
孙贵低声答道：“如今情况尚可，那户人家就在村子最东的高地，平时无人进出，只有两个衙役轮流送去饭食。”
祝青凌点点头，随着孙贵的指引，转了个弯，“很好，附近的人家也要留意，免得再生了枝节。”
裴承霖负手跟在一旁，与谭通判并肩，“谭伯，麦子至少三个月可以成熟，这段时间还需多多照应。”
谭通判笑呵呵地，“大人放心，这是应天府百姓的福分，下官必定上心。”
裴承霖微微颔首，“此事最是紧要，万不可大意。”
祝青凌听他们说完，在原地等他们追上来，拱手道：“大人，那户人家和麦子都已经保护好，只是以卑职之见，北方地旱，冬麦想必禁不得涝。”
谭通判立刻沉默，眉宇轻轻蹙起，“祝捕头，此事一旦能成，将会解救多少受饿的百姓，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祝青凌微微耸肩，“谭伯说得是，咱们先摸清楚情况，以后实施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谭通判笑着点头，眼中更加满意，“祝捕头说得有道理，只有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将冬麦推广出去，一味自吹自欺是万万不成。”
孙贵领着他们上了最东的山坡，绕过层层守卫，就到了一处小院子。
“这里就是种了冬麦的人家，得了知府大人的吩咐，现在十分上心，日夜不眠地守在一旁，生怕家里的田鼠啃坏了。”
裴承霖看了眼周围，心中了然，颔首道：“其余的田地冬麦长得如何？”
他自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处，除了村东头的几棵麦子，他还下令在附近播上麦种。
这几处麦田也是由孙贵带人看守，不许任何外人接近。
孙贵做事负责，详尽说了那几处麦田的情况，“回大人，村子里派了十名老农看护那五块麦田，如今麦子已经发芽，长势也还不错。”
他推开门，院子里的人都好奇地向门口看过来，廊下的老农放下簸箕上前，有些拘谨道：“几位大人，草民方才没能迎接，屋子里也没打扫，只能将就些。”
裴承霖抬起一只手，制止他，“不必客气，先去看看麦子。”
老农连连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屋子里出来一个憨厚的男子，引着他们去了菜地。
祝青凌跟在后面，微微勾唇，瞧见院子中央玩泥巴的小孩，拿出一个糖块朝他招手，“小孩，过来。”
小孩放下泥巴，跑过来，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糖。
祝青凌看看菜圃旁边的几人，离得不远，只是些简单的问话，哪有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团子好玩？
她勾唇，“你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不觉得冷吗？”
小孩嗦着糖块，一脸满足，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不冷，原本阿好可以抱着院子里的小羊，最近小羊出门，阿好等它回来。”
祝青凌勾唇，小孩手上沾了不少泥巴，她用帕子包着糖块，直接递到他的嘴边。
小孩迟疑，到底是年纪小，吞了几下口水还是接过去。
祝青凌笑笑，“阿好真乖，小羊出门了也不闹，知道看好菜圃的苗苗。”
阿好点头，“娘让阿好乖，等苗苗长大，就有两只小羊来家里，还会给阿好生几只小羊羔。”
那边裴承霖与谭通判蹲身，俯身捻起一把土，随后谭通判点点头，“土壤里掺了不少沙子，足够疏松排水。”
裴承霖颔首，食指抚过麦子长长的叶片，“麦子喜旱地，根系不宜过深，否则发芽会耗费太多养分，也不宜过浅，否则容易倒伏，这种作物在南方属实不宜推广。”
谭通判小心摘除旁边的杂草，“是啊，应天府的耕地面积本来就稀少，如果此事操作不当，恐怕会徒劳增添百姓的负担。”
裴承霖默然，墨眸却依然坚定，视线凝在麦苗显出青翠的根茎上，秋季的应天府虽然仍有树木常青，地上的枯草却早已受不住肃杀，变得焦黄。
只有几株刚刚冒头的麦苗，依然从土壤里吸取养分，等着抽穗结实的那一天。
裴承霖淡淡道：“秋季万物萧条，而此物独能生长，既然转机已见，焉有轻易放弃之理？”
谭通判沉默，伸出袖子挡住风中微微颤动的麦叶，无声地摇头。
蹲得久了，谭通判扶着膝盖起身时有些踉跄，裴承霖伸手托了一下他的手肘，视线在他侧脸停顿了一下。
谭通判的侧脸有些奇特，他的颧骨圆润而突出，几乎与鼻梁一样高，使得他看起来总是更加年轻。
他不等谭通判道谢，重新负手在身后，折回祝青凌身边，“派人将此处围上篱笆，平日里不得滥用水肥。”
祝青凌眨眨眼，她很清楚这是可行的法子，只是后世的麦子经过专业育种，才得以适应南方的环境。
她有些想扶额，和这些古人说起育种，会不会太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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