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蝴蝶

        祝青凌到了隔壁的房间，才到门前就见屋子里，孙贵站在李推官身旁低声说话。
李推官拧着眉毛，等祝青凌走过去，他道：“方才孙贵来回禀，他在香莲的房间箱笼里发现许多稿纸，上面记载着五周的行动，孙贵觉得可疑，带回来交予本官。”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沓纸张，上面用工整的小楷记录着五周的言行，详细到连五周早上几时去出恭。
祝青凌起初疑惑，这确定不是小报记者的工作记录。
随即她想到之前的猜想，她原本就疑惑香莲为什么费劲地逃出乐院，又偏偏成了戏子，看来原因就在五周身上。
“大人，香莲一直在偷偷打听五周，所以她的梦游症也是假装的。”
祝青凌扬扬手中的纸张，上面有许多记录在夜间的话，大概是方便日后重新整理。
李推官抚着颔下的胡须，“香莲看起来准备替人传信，究竟是谁对五周这么上心？”
祝青凌看完纸张收回去，“大人，咱们应该去看看香莲遇害的房间，凶手可能与香莲跟踪五周的事有关系。”
李推官迟疑道：“如果是你说的那样，凶手因为这件事与香莲发生争执，接下来他更应该潜伏在五周身边才对。”
祝青凌此时心里有种直觉，香莲做事缜密，她会在触怒对方的情况下贸然过去吗？
毕竟她潜伏在戏班，很快就要上台，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摆脱凶手的邀请。
“大人您想，香莲背后那人与五周关系匪浅，他应该不会白天出现与香莲见面，而香莲显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对方，否则也不会擦着头油跑出去，所以约她的人比起来幕后指使，不如说是她的任务目标的可能性更大。”
李推官一时间无从反驳，只好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去那间屋子看看，再作推断。
香莲遇害的屋子离暗道挖开的屋子离的有些远，中间隔了南面一排宽敞的客房。
祝青凌走近之后再看，那条走廊幽深曲折，沿着的门窗紧闭，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里进了屋子，可惜刚才人一乱，很难再找到目击者。
李推官进去之后，外面的捕快把门关上，屋子里的光线变暗，他不禁打一个哆嗦，靠近祝青凌，“小祝，这间屋子那么普通，咱们看几眼就离开吧。”
祝青凌心神专注，在墙边干涸的血迹处仔细观察，“不行，大人，案发现场就是死者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能看出来很多东西，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可以放过呢？”
李推官险些翻白眼，他难道还不如捕头懂得多？
当下径直走到屋子另一边，低头仔细检查起来。
祝青凌笑而不语，从墙上的血迹来看，显然是一下子撞上去，她并没有看到香莲的发髻散乱。
这就有些奇怪，凶手如果不抓着香莲的头发往墙上撞，她怎么会撞的这么用力？
难道是凶手猛地推了她一下，造成香莲的意外身亡？
她看着平坦的地面若有所思。
李推官看着墙面，捋了捋袖子，为了找回面子，他趴在地上看墙缝。
他不信这样也找不到线索。
祝青凌继续查看屋子，地上积了一层薄灰，墙角也藏着许多发霉的斑点，显然楼里的伙计也不常来。
这样的环境恰好是最有利的，因为它可以把现场的痕迹无限放大。
祝青凌看着一串小巧的脚印直直从门口通向屋子中间的圈椅，随后变得杂乱。
而属于另一个人的脚印，显然是踮着脚走路，只有前脚掌着地，即便这样也能看出那人故意踩在香莲的脚印上。
祝青凌暗暗咬牙，可真是狡猾。
“装神弄鬼，大人，您看凶手这么狡猾，一会抓到了，就让他在这间屋子里走十圈，不对，一百圈。”
李推官正趴在桌子下面看有没有线索，一听说找到了连忙抬头，脑袋直直地撞在桌板上。
他钻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扶着乌纱帽，急躁道：“小祝，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音，在凶宅里这么说话会吓死人的！”
祝青凌尴尬地笑了笑，抬头却发现一丝异样，她把椅子搬到窗户边缘。
李推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仰着头看她小心地从窗户上面扯出来一根线头。
“小祝，那么高位置，凶手怎么会到那里？咱们还是回去接着审问他们吧。”
祝青凌小心地拽线头，明显感觉另一端有什么东西卡着，“快了，大人再等等。”
线头终于拽到尽头，从墙缝里出来一块剪成蝴蝶的大红布料，祝青凌不经意看了一眼，吃惊地‘咦’了一声。
李推官看看她的表情，在心里感叹难得，就连方才在死者面前，也不见她露出见鬼的表情。
他两根手指捏住布料，猛地一拽，就取到手中，“这料子不错，可惜被人塞到墙缝里，瞧瞧它的边缘，都起毛边了，那人难道是用这种方式引香莲过来？”
李推官半信半疑，对这块布料发动他充分的想象力。
很快这个猜想被证实，祝青凌走到屋子一角，揭开白布，果然发现她的衣领处也绣着一模一样的蝴蝶。
李推官嘴角微微抽搐，“看来凶手与本官想到一处了。”
祝青凌点点头，她神情郑重，“线索都连上了，只是怎么会是蝴蝶呢？”
李推官拍拍她的肩膀，“小祝，回去等此案证实就行，今天算你办差出色，继续回去休假吧。”
捕快把门打开，李推官昂首挺胸地出去，门外站着瑟瑟发抖的潇潇乐院老鸨，她双膝撑不住就要跪下。
“大人，妾知道香莲跑出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乐院培养一个头牌不容易，这才四处打探她的下落，妾如果能早点找到她就好了，必定让她平平安安地待着，妾不会害她啊。”
李推官想起这个妇人的来意，早就不把她当做怀疑对象，摆摆手让她进去看一眼，径直去了戏班的房间。
祝青凌正打算跟上，又回头看了一眼香莲，眉目间的疑惑渐渐变得沉重。
“你对香莲的身世知道多少？”
老鸨连忙转身，擦去眼角的泪痕，瓮声答：“回大人，香莲是妾在一群灾民里带出来的孩子，妾只知道她的口音是应天府人氏，其余的也不清楚。”
祝青凌点点头，抿唇道了谢，拿出腰间的钱袋递过去，“这是本捕的一点心意，厚葬香莲以后，记得告诉本捕她的坟在哪。”
老鸨呆愣片刻，才点点头，“妾一定照做。”
祝青凌最后看了一眼香莲，心里有些叹息，隐隐还有几分愧疚。
如果她能够早些发现香莲可能是阿蒲的姐姐，她无论如何也要跟香莲讲清楚，可能她还有素未谋面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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