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探监

        李御史骑着马离开大理寺时，已经到了戌时半，大理寺笼罩在夜色中，一道娇小的身影无声地翻过院墙。
祝青凌跃下围墙，落在灌木丛后面，她警惕地听了一会，一身夜行衣隐匿在树丛阴影中。
大理寺夜里各处都有值守，巡逻的衙役不多，祝青凌一路上找好隐蔽的地方，避开巡逻衙役，到了牢房外面。
祝青凌一双杏眸机警地看着周围，悄悄把蒙面巾往上拉了拉，呼吸声极浅。
牢房外的灯笼猛地熄灭，牢房外彻底变得漆黑，祝青凌趁牢头拿着竹竿想要去挑灯笼的时候，闪身进了牢里。
“这里面多久没有牢犯了，待会见到书呆子，万一吓到他 ，那就是因为他胆子小。”
祝青凌嘀咕着，拐进牢房最里面，空旷的牢房里，男子站在唯一的窗口下，月光衬得挺直的背影有些孤寂。
祝青凌悄声靠近栏杆，低声唤他，“裴承霖，你没事吧？”
男子的背影僵了片刻，转过身，眸光落在她脸上，点了点头。
祝青凌用火折子照着，看见他浑身没有血迹，衣服也是齐整，松了口气。“我来给你送伤药，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折磨你，幸好他们没这个胆子。”
她掌心里躺着两个瓷瓶，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裴承霖接过来，问道：“你来这里，李公他们可知晓？”
祝青凌又拿出几个瓶子，“我还没告诉他们，今晚先来看你，明日再告诉他们你的情况，免得他们整夜担心。”
她数数瓶子的个数，一个不少，“出门没带太多，只有这些伤药，还有几瓶蒙汗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裴承霖点头，问起案子调查的情况，他在牢里，外面发生的事与这里绝缘，他须得知道一些消息才能应对。
祝青凌想了想，隔着栏杆轻声说道：“目前已经掌握了巡检设圈套行凶的人证物证，只是你的案子按流程是由李御史和关狗贼审理，想要他们翻案很难。”
裴承霖听着她称呼关狗贼的语气愤愤，莫名觉得这个称呼很合适，“既有了关键的人证物证，你可持本官的印信去虎贲卫调兵。”
祝青凌转念一想，眉梢微动：“大人是要虎贲卫在衙门守着，等巡检找上门，再拿下。”
裴承霖赞许点头。
他向来知道祝青凌的机灵，祝尚书夸了她多次，许多案子都是她找到的思路。
祝青凌抬头看他，公事已经安排出了章程，那他呢？
他分明是天之骄子，马中赤兔，现在被人迫害入狱，任凭昔日宿敌搓扁捏圆，难道他不会怕，不会对明天的境遇感到不安？
裴承霖微微勾唇，“以后不必再来，待本官出狱，再去谢你。”
牢房里的只有草席干草，常年背阴，潮气浸骨，祝青凌看了一眼转过头去，语气生硬，“牢头都拦不住我，我偏要来，你能怎样？”
她隔着栏杆递过去一袋糕点，“喏，藏好了，除了我送来的吃食，别人给的最好别要。”
裴承霖幽幽地看着她，听起来，他似乎是街上容易被拐的小孩子？
然而他的手却伸出去，无声地接受了她的探监。
祝青凌这才放心，拉起蒙面巾，沿着来路溜出牢房。
李御史晚上出来，没有去聚德客栈，而是去了秦淮河边最大的歌馆，轻车熟路地去了楼上的洋槐苑。
“吴大人，今天真是晦气，不只你的亲信被抓进牢里，关大人也莫名其妙地重伤，下官怎么觉得邪门呢？”
屋里的窗页紧闭，吴贤却坐在窗边，“李大人急什么，他跑不了。”
从城门贴了画像的时候开始，他就成了见不得光的人。
他亲手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闻了闻，气定神闲道：“本官已经听说，是应天府的捕头找到的人证，倒是机灵，不过也只是如此。”
李御史嘿然笑道：“大人说的是，他只不过有几分蛮干的能耐，官场上的事，有了人证，也说不准。”
隔间里面有了一丝响动，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吴贤不耐地甩出手里的刀子，歌姬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想要出去。
李御史从后面抓住她的头发，警告她不许出这间屋子。
随即他想起关儒古怪的症状，问道：“大人，有什么法子，可以在许多人的眼前暗算关儒？下官觉得兴许那就是裴承霖的底牌。”
吴贤道：“本官也很好奇，他能在牢房玩什么花样。”
他配好匕首，朝李御史打个眼色，后者笑着点头，把歌姬捆在床尾，跟着出了洋槐苑。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根铁条从窗页缝隙中探出，上下轻轻一拨，窗页的锁销打开。
言蔚越过窗棂进来，在屋里扫视一圈，悄声进了内间。
内间的层层软纱帷幔内，歌姬不停挣扎，见到一个蒙面男子掀开帷幕，目光刀子周般凌厉。
言蔚沉声问道：“刚才在这里的人去哪了？不说的话，仔细你的小命。”
他从得知宰相在朝堂上提议，让户部左侍郎担任应天府的巡抚，负责协助李御史监察审理不轨的官员，就察觉到他们会有动作。
他在京城负责暗中调查官员，即使宰相隐藏很好，也不难看出他对失去在应天府的掌控，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他连夜向睿帝禀报，这才获得允许，与李御史相差一天来到应天府。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言蔚面色怒气更盛，隐藏在纨绔表面下的杀气释放，犹如暗夜罗刹。
歌姬哆嗦回答：“奴家，只听见他们说要去看看牢房的把戏，其他的，奴家也没听清楚。”
言蔚松开歌姬，直奔府衙大牢，理由嘛很简单，肯定是李御史想去府衙要人证，却被搪塞回来，借口说府衙没有人证。
这还了得，这些人证可是和影卫的俸禄，不对，和裴承霖的性命挂钩，谋害人证等于杀他父母啊！
祝青凌去了牢房，脑海里反复都是裴承霖在简陋牢房里孤绝而立的背影。
她对裴承霖的了解不多，这段时日的相处中，裴承霖屡屡刷新她的看法，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他绝对不会对昔日的杀友仇敌有半分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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