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孪生兄弟（四）

        极海此时神色却是变得十分凝重，思索了很久，还是摇摇头，道：“父亲，我并不能欣赏战争，在我看来，战争是晚霞之后的东西，只是一片黑暗的夜空罢了。每每大哥从战场上回来，都是伴随着大量的牺牲的。虽然那日父亲为大哥庆功，部落所有人都十分喜悦，可我却是看到了很多人脸上的失望以及眼睛之中的悲伤。大哥每次上战场，我都恳请大祭师为大哥祈福，希望大哥可以平安归来，同时，我也让大祭师我所有前往战场的战士祈福。然而，不管是大祭师如何为他们祈福，很多人都会留在 战场之上。眼下大哥显然是希望我前往战场，父亲你也是要我前往战场。大祭师显然不希望我前往战场，父亲你肯定也是有过犹豫的。大祭师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笨孩子，可其实我也有着自己的想法，我要为父亲争光。父亲，若是我此番在战场上死去了，父亲会为我感到伤心吗？”
极田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极田原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说出这等没有出息的话的，可是最后那句话确实是震撼了极田的话，极田此刻只是觉得羞愧不安，但是作为部落的首领，他却也是需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许久之后，极田刚想要说些什么，极海却是率先说道：“当初我出生的时候，给整个部落带来了灾难，我很清楚地知道父亲当初将会多为难。最后，我还是活了下来，这当然是得益于大祭师的相助，同时，还有大长老的一锤定音，可实际上事情却并没有这么简单。父亲，部落之中很多人都想要得到你的尊位，毕竟首领只有一个，我之所以可以存活下来，是因为我活着可以成为父亲你的一个污点，他们也是可以借助这样的机会将你拉下首领之位。”
极田哪里会想到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居然是想到了这些，极田虽然很少看极海，可是极海的事情他却也是会经常从大祭师禾昱合那边了解，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孩子远比自己想的要成熟，可是如此天真烂漫地说着这等黑暗的事情，却也是给了极田极大的冲击。极田只能沉默片刻，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极海却又是说道：“父亲，其实当初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你应该放弃我的。那时候放弃我，对于你，对于……将会是最好的选择。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这件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
“极海，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要明白，我是你的父亲，我不可能会放弃你的。我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但同时我也是一个战士，一个战士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哪里可以保护好自己的部落呢？”极田怀着极大的愧疚，却也还是威严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孩子面前，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尊严自是不能失去的。
极海笑了笑，并没有去质疑自己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而是感慨道：“父亲，眼下的部落依靠的乃是大家的团结，可是随着部落越来越强大，日后只怕是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但是，血脉却是十分稳定的东西，父亲、大哥和我，永远都有着同样的东西，那就是相同的血脉，这是很难发生变化的。眼下我将要前去战场之上参加厮杀，看样子父亲和兄长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日后兄长会成为部落的首领，若是一段时间之后，那我们的血脉就会统治这个部落。”
极田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他完全没有极海想得透彻，极田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他一直以为这是最弱小的孩子，会给部落带来不幸的孩子，但现在看来，却是极田自己想太多了，自己的这个孩子远比极田能够想象的还要优秀。极田此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也只是叹道：“极海，你都在想些什么，我们尊卢部落能够走到今日的高度，完全是依靠大家的拼死战斗。尊卢部落每个人都经历太多大战了，原本每个男孩子都要走到战场上，并且还是比你小得多的时候就要前往战场了。你，一直都比较瘦弱，所以才没有那么早前往战场，当初我送你兄长出征的情形，你也应该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的兄长，要去战场上成长，眼下我也是告诉你这句话，去战场上成长，我比较疼你，因此也还需要对你有着更多的嘱托，这也是我让你的兄长先行离开的原因。极海，你除了在战场之上成长之外，你要去战场之上体会，去了解战场，去熟悉战场，然后去掌控战场。部落日后会怎么样，我也是不知道，是否会像晚霞一样的美丽，还是会陷入到晚霞之后的黑暗之中，这谁都不知道，我之所以还是送你到战场之上，乃是因为不管日后如何，可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战士之后，你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或许，你有朝一日将会强过我，那时候我就要你来保护我了。”
极田这样说着，随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刀送给了极海，道：“这柄刀，伴随我数十年了，自从我上了战场之后，这柄刀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眼下，我将它送给你。你的兄长对我这柄刀垂涎三尺，可是我始终没有将其送给他，他足够强大，可是你却是稍微差一些。从小，我没有给你那么多的父爱，但是，没有父亲不爱护自己的儿子的，只是，方式各有不同罢了。你在战场之上，有着尊卢神山的护佑，有了这冰袋，又宛如我在身旁一般，定能无虞。不管怎么说，父亲也只能将关爱都给自己的小儿子，可是将千钧重担交给自己的大儿子，极海，你以为呢？”
极海自小聪明，而且又跟着尊卢部落最伟大的大祭师禾昱合学习本事，他岂会不知道自己父亲这句话的意思呢？可是，极海却是一脸天真烂漫，拿着父亲的刀，仔细看了看，道：“父亲，这柄刀是把好刀，哪怕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可我却也是可以感受到当初这柄刀在战场之上的强大。这柄刀之上缠绕着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伤悲和自私，不管哪种力量都足以将我吞噬，可是与此同时，这些却也是在给着我力量。真是一柄矛盾的刀，一方面要保护、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在破坏着保护。”
“哈哈哈，这都是死在这柄刀之上战士们留下来的。”
看着自己的父亲对这柄刀有着非常的喜爱，极海也是颇为感动，当即收起刀，说道：“父亲这柄刀名为重疾，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伤悲和自私，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父亲这柄刀可以斩断这些，然而，所需的力量也正是这七者。这个大陆真是有意思，同样的力量可以斩断同样的力量。”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你需要尽快熟悉并了解这一切。战场的事情，只有靠你了。”
目送小儿子极海离去之后，大祭师禾昱合却是出现在极田的身旁，大祭师禾昱合手中一直都有着酒葫芦存在，大祭师感慨道：“多么优秀的孩子呀，却是要被你送到战场之上，极田，你真是一个混蛋。现在极海将要前往战场，你满意了吧？”
面对大祭师的指责，极田也是无可辩驳，只是缓缓说道：“大祭师，你要知道，眼下将他送到战场之上是最好的选择。我是极海的父亲，我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才是最好的。”
“哼，每个混蛋都是这样想的，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大祭师，极海出生的那天，我是听了你的安排，这才让极海活下来的，你说你看透了这片星空，那你告诉我，这片星空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极田此刻也是有些恼怒了，但更多的却是烦恼缠绕着他，极田说道，“真的我有着更好的选择，你以为我不会去选择吗？你总是醉醺醺地说着让所有人都相信的胡话，但是你的这些胡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你有想过吗？”
大祭师禾昱合也是气呼呼，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喝了几大口酒，这才平静地说道：“极田，你想要做什么，我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却是不知道，你可以说你是为了部落好，我也可以说我是为了部落好，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却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争吵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让事情平稳过渡。唉，诚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一个极海改变不了什么，一个禾昱合也是改变不了什么，一个极田也是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这个部落就是由一个个极海、禾昱合以及极田组成的，这是不会改变的。总之，你将极海送到了战场之上，保住他的性命，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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