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4话「大人吃的饭」

  
  
  
    一如既往的中午，一如既往的C商店店内。「我要开动了～」「我要开动了。」一如既往地，桌边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但是饭前祈祷时，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奇怪？还少了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了？艾娜。」我向艾娜开口攀谈。艾娜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眼前的罐头。「你不喜欢吃罐头吗？」平常她都是去大婶的食堂吃午餐，可是今天因为某些因素，她只好留在店里吃罐头将就一下了。艾娜摇了摇小巧的下巴。「不然……是因为怎样？」「我也想吃那个。」「嗯？」她指的是别的罐头。放在笨蛋精灵面前的罐头。不卖食品的家用品大卖场里，唯一贩售的罐头。标签上有一只小狗笑得很开心的罐头。笨蛋精灵啪嚓一声打开罐头，对准盘子倒放。只见圆筒状的固态物体「啵」的一声脱离罐子，掉在盘面上。笨蛋精灵用小孩子的握法握着汤匙，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她一边发出喔噗喔噗的声音，狼吞虎咽地吃着。「可是……那个是……」我迟疑了。很久以前，因为笨蛋精灵实在太蠢又太嚣张了，为了捉弄她，我就买了『专供某种动物食用』的罐头给她吃。试着喂她一次后，没想到她吃得好不开心。还记得那时候，笨蛋精灵说了句「喔噗！好浓厚的肉味喔！」之类的话，然后埋头猛吃。后来那种罐头就变成笨蛋精灵的主食。和秋刀鱼等其他罐头相比，即使一样的价格，这个罐头却明显比较大罐，份量也多出了好几倍。滋味清淡得恰到好处，整罐罐头满满都是肉，肉香四溢。就算要笨蛋精灵吃别的东西，如果少了这一味，她就会一整天无精打采，所以最近我只好一直喂她吃同样的罐头。「不过……那个是……不好啦。」后来我好奇地进行了调查。根据美津希大明神的说法，罐头里面并没有添加会危害人体的成分。就算把『专供那种动物食用』的罐头拿给人吃，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虽然是给动物吃的，不过人类同样也是『动物』，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听说某些宠物用品店店员还会自己『试吃』。人类觉得好吃的东西，宠物也会觉得好吃。宠物觉得好吃的东西，人类也会觉得好吃──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果然还是……不太好吧。」我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如此说道。「为什么？想要怎么样就坦白说……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艾娜用坚定的声音和表情向我提出反驳。「唔。」我语塞了。我承认我承认。我确实说过这句话。因为艾娜她老是、老是唯唯诺诺地看人脸色，所以我常常耳提面命地告诉她──想要怎么样就坦白说，讨厌怎么样也要坦白说，小鬼就要像个小鬼一样厚脸皮一点。应该说，小孩子的本分，就是要厚颜无耻地耍任性才对。「我也想吃跟精灵小姐一样的罐头。」唔哇。她明确地说出来了。好一颗直球啊。「嗯？嗯？嗯嗯？什么什么？你想抢走我的肉吗？」笨蛋精灵从盘子抬起脸孔。如果只是嘴角沾到一点食物，或许还会让人觉得挺可爱的，可是这家伙是吃到整张嘴四周都脏兮兮的。这家伙。亏她长得那么漂亮，吃相却有够难看。我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会被精灵部族赶出来了。「就算是艾娜，如果敢抢走我的肉──我也会咬你。」唔哇啊。说了。她清楚宣示了。一点也不像个大人。「没有人说要抢走你的。艾娜只是说想吃那种罐头──」「我不会给她的。」「所以说不是你正在吃的那个啦。你吃你的就对了。你这个人真的很难伺候耶。」得到我的再三保证后，精灵女孩总算放心继续埋头苦吃。真的好蠢。笨蛋精灵。店内一角有堆积如山的相同罐头。艾娜的视线一直停在那个地方。我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说明，才能劝她打消念头。「那个……简单来说，是给大人吃的。」「上面写ㄔㄥˊ ㄑㄩㄢˇ ㄩㄥˋ，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吗？」唔。她知道怎么念吗！看样子，艾娜是真的很努力向笨蛋精灵学习文字。没想到她已经会念那么多我这个世界的文字了。「对、对啊对啊……所谓的『成犬』就是大人的意思。所以艾娜你──」「我已经是大人了啊？」唔哇啊啊。啊～没救了。不小心踩到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的地雷了。虽然她的年纪才国小高年级左右，不过已经进入青春期了。这个年纪的小鬼，往往都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那种念头通常会持续到高中左右。等到过了那个时期，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小鬼』之后，才算是开始蜕变为大人。「说、说得也是……艾娜你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呢～」我配合她的说法如此说道。艾娜转头望向我，目不斜视地看着。那道视线会直直地看进人的内心深处。那实在太过刺人，我忍不住别开了眼睛。我不敢面对艾娜，只能向坐在桌子对面的笨蛋精灵，投以求救的眼光。她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喔噗喔噗地好不开心。完全把我当成空气。整个把我当成隐形人。我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她的小腿骨一脚。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踢了又踢，一踢再踢。她还是一样对我视若无睹。这家伙在吃东西的时候完全旁若无人。「那个……是不是……让你困扰了？」「咦？」艾娜突然开口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给你制造困扰了吗？」「不不不。没那回事。你完全没有制造什么困扰。」我挥手否认。硬要说的话，困扰的来源──来自于我的自作自受。而且要怪笨蛋精灵太蠢──总之艾娜一点责任也没有。「罐头。我不吃了。我真的没有意思……要增加你的困扰。」艾娜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啊～啊～啊～「呣呼呼，这不是想吃就可以吃的，只有我才可以吃，肉香四溢的大餐～」笨蛋精灵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还以为她根本没在听我们讲话，原来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安慰就算了，还在那边火上加油。「好好喔……」艾娜含着手指。精灵像个混帐一样，炫耀似地大嚼特嚼。我后悔了。超级后悔的。果然说谎是不对的。如果我说出真相──如果把事实说出来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也犯不着搬出无法自圆其说又荒谬的理由，逼迫艾娜听话，害她无精打采了──停止说谎吧。我坚定地下定了决心。就当作是亡羊补牢──那天我开了许多肉类罐头。喂艾娜吃得饱饱的。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