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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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我对著天花板的日光灯照明看多少次,标签上都写著不吉利的标题──自杀记忆。誊写著死亡的USB随身碟。饭山多半有发现到这东西在我手里,所以她今天才会接近我吧。不可思议的地方是,她并未确认我是否持有随身碟。就算问了我也会撒谎,而且她也晓得没有证据,所以认为白费工夫吗?还是说她意图就近监视知晓秘密的我,看我有没有对别人泄漏出去呢?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啦──我在心中喃喃低语。我不会那么做。我绝对不会碰触任何人的内心。像我这种不懂人心的家伙,主观认定温柔的事物大多属于伪善。伪善无法拯救别人。同情、包容、猜测──倘若只能以此种模糊的概念接触别人,那么打从一开始就当个局外人也毫无分别。我深深明白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然而,我却要和饭山去看电影。「真是差劲透了。」我低声喃喃道。随身碟像是在责备著我似的,散发著冷冽的白光。*我们约好的日子是七月七日。织女和牛郎想必感到很不满,不过七夕那天的天空是我中意的阴雨天。我打开塑胶伞,畅快的雨声便啪啦啪啦地在内侧回响著。我喜欢眺望在伞上弹飞滚落的雨滴,因此我隔著透明的雨伞仰望天空而行。雨天很棒,会让我心情平静。我们约在车站前的咖啡厅等。相当早到的我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的柜台区,翻开看到一半的文库书。还剩下大约七十页左右,我判断大概半小时就能看完了。现在是九点二十分,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就算饭山稍微提早抵达,我应该也能在恰恰好的时间看完它。我不时啜饮著咖啡,同时读著故事。这本书名叫《记忆之男》,是叙述一个失忆男子的故事。在开头丧失了记忆的男子,过了一阵子之后便找回了记忆。然而,那份记忆却总和周遭的反应兜不拢。男子感到苦恼,开始怀疑所拥有的记忆是否当真属于自己。此事将直接为他带来自我的崩坏──这是一本翻译版的科幻悬疑作品,文笔和内容都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架构扎实的故事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开始看的页面,正好要来到最精采之处了,因此我立刻就被那个世界给吸引了进去。当我看完译者解说抬起头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十分。由于后半段文章的密度提升,而且我是细细咀嚼著意思在看,花的时间要比我想像中多。我环顾店内,仍未看见饭山的身影。不晓得是因为下雨抑或是假日上午的关系,冷清的怀旧楼层里,除了我之外仅有数名大人在,没有看似高中生的年轻人踪影。她是迟到了吗?总之,只要我在这儿等,她迟早会来吧。我若无其事地翻著文库书的页面,再次从头开始看。──然而,无论过了二十或三十分钟,饭山依然没有现身。我明显渐渐无法专心在书本上,每隔一分钟便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可是却找不到饭山。店门口装有铃铛,就算不这么做也能马上知道有人进来,我的目光仍然到处游移。她是怎么了呢?若是迟到就算了,但她不是个会放人鸽子的人。我的脑中忽地窜过了讨厌的想法。──我要自杀寻死。……难不成……我阖起文库书,做了个深呼吸。镇定下来,冷静点啊。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我们今儿个约好了。在和人有约的日子里,不可能做那种事。明知如此,我却静不下心来。我不晓得她的联络方式。我基于某种理由并未持有手机,因此也不会收到她的联系。我再点了一杯咖啡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这次我加了牛奶和砂糖才喝。可是即使喝完它,饭山也没有出现。──结果我又在咖啡厅等了饭山两个小时,但她到最后都没有现身。在时针转到第三圈之前我便离开了店里,独自回家去。我已经没心情看电影了。回程我也并未抬头看雨伞。我在下个星期随即知道了饭山并没有自杀一事。星期一她一上学就来到我的位子,对我双手合十说:「抱歉!」真稀奇,她居然没有穿开襟衫耶──内心如是想的我,回答道:「……抱歉什么?」我发出险峻的嗓音。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份情感出自于何方。尽管松了口气,愤怒却更甚其上。我们两个约好了。而我依约前往等候之处,饭山却没有来。因为如此,我在那个地方白白浪费了将近三个小时。虽然并非完全浪费掉,但还是虚耗掉了。我一直不想和饭山扯上关系,也跟她说我抱持著电影要独自欣赏的主义。就一般来想,我的情感很矛盾。即使如此,我确实对饭山并未出现一事感到愤慨──换言之,便是对她的到来有所期待。我口口声声说希望当个局外人,却想和她有所牵扯。我的脑袋和内心互相矛盾著。「星期六的事真的很对不起。」饭山语带颤抖。至此我明白她当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矛盾的情感汹涌翻腾著。「你为什么不来?我可是等了你三个小时喔。」抬起头来的饭山,眼睛看起来稍微红红的。「对不起,我忘了我们有约……」我目瞪口呆。忘掉了?举凡像是亲人遭逢不幸、身体突然不舒服,或是有其他要事之类,我想像了几个饭山的藉口,但当中没有「忘了」这项。难道那个饭山是认真地爽约吗?「……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我的声音听起来空虚得可怕。虽然也有错愕,但我认为情绪已超越了那个层次。饭山低下了头去。「真的很抱歉。」我看著她的发旋,又没来由地火大了起来。假如要像这样缩起身子道歉,那为什么要忘掉呢?如果会忘记,那干嘛做好这种约定呢?既然忘掉了,就表示这件事在饭山心目中不怎么重要吧。我是对此感到生气吗?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是为何感到如此焦躁。明明我也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却对她非常火大。原本我就打算一个人看电影了。那天没去看,只是我自己的关系。在意她是否自杀了而没心情看,也是我个人的缘故。追根究柢,知道她有寻短念头还装作手上没有随身碟的我,根本没资格担心这种事。即使全都知情,我仍然气到不能自已。我好久没对别人大动肝火了。明明只不过是毁约一次,原谅她就好了,但面对她我却做不到──因此,我这么对她说:「那下个星期六呢?」饭山抬起头,整个人愣住了。面对这份不像她的迟钝反应,我又焦躁难耐地继续说了下去。「下个星期六,你是有空还没有?」「……有空。」「那么我们就约在同样的时间地点。这次可别忘了喔。」饭山依然呆愣愣的。「上周我没看成电影,所以这星期还要再去。既然是你开口说想看的,那你就有义务陪我去。」我也觉得自己是在跩什么东西,不过姑且合理才是。起头的人是饭山,那么要求她填补我心中这份闷闷不乐也无妨吧。她茫然伫立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般不住点头,而后幽幽地回到自己的位子去了。片柳她们不时偷瞄这里,但我视若无睹,翻开了课本。午休时间,我到了旧视听教室去。这是因为,我想就算是饭山今天也不会过来吧。位于东栋角落的这个地方,是最为远离午休喧嚣之处,这份寂静果然令人难以割舍。我嘴上说著要找新的去处,却依然执著著这里。我打开便当盒一看,鲜红的小番茄正在边边主张它的存在,使我浑身无力。而且今天还放了两颗。是要当点缀呢,还是因为营养?我抱著「八成两者皆是」的想法,决定赶快解决第一颗而把它夹起来。我尽可能不去想像番茄在嘴里噗叽一声烂掉,而后果汁四溢的诡异模样,同时以臼齿咬碎它。之后我听见了走廊上接近而来的脚步声。我反射性地停止咀嚼,竖耳倾听。脚步声通过旧视听教室后,似乎走上楼梯去了。在放下心来的同时,我确实对某件事情感到泄气。我是怎么了呢?我今天并未戴起耳机听音乐。我并不是忘了,耳机确实放在口袋里。然而我却没有拿出来听,而是从方才就一直注意著外头的动静。留意著平时总是遮蔽的校内喧嚷。就连自己的咀嚼声,也有所顾虑似地放低。难不成我是在期待饭山的到来吗?回忆起早上的事情,这次换我对自己恼怒了。我的所作所为是在主动接近她。我是白痴不成?明明束手无策,却任凭情感驱使对她发脾气,最后还粗鲁地叫人家周末出来──她心中是如何看待这样的我呢?不行,无论怎么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依然在意她、生她的气,无法不去意识到她。这样的自己,令我又焦虑了起来。早知道不要捡那种东西就好了。如果那天没有在这里遇见她就好了。<p style="font-weight: 400;color:#af888c;">(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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