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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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坐起上半身,只见窗上罩着百叶窗帘,缝隙之间隐隐透出白光,显然是白天。低头一瞧,我躺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接着,我在另一张沙发上找到美树的身影。既然没有床,这里可能并非饭店客房。我一移动身体,便响起叮当声。往下一看,脚踝上扣着一样东西。那是两个圆形的金属环,分别扣在左右脚上,以铁链连接。环上的钥匙孔,仿佛正嘲笑着我的愚蠢。铁链限制双脚的自由,但步伐小一些,还是能勉强移动。于是,我离开沙发,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窗帘。眼前是条大马路,对面是高楼大厦。雨水在玻璃上画出一条条直线,窗外的景色顿时扭曲变形。我走近另一张沙发,唤醒美树。她同样扣着脚镖。刚睁开眼睛时,她搞不清状况,情绪相当激动。但一会儿后,她便抚摸着铁链,苦笑道:「这副脚镣做得真棒,不知哪里买得到?」不是她太游刃有余,听得出语气中带着几分自暴自弃与绝望。「大概是『捆绑购物网』之类的网路商店吧。最近网路上什么都买得到,何况在喜爱SM的人眼中,这种东西并不稀奇。话说回来,怎么没绑住我们的手?」「会不会是手铐正好缺货?要不然就是只找到专卖脚镣的网站,所以没卖手铐。」「或许他们相当有自信,认为就算我们双手自由,也无法解开脚镣。」沙发旁的电子钟显示着早晨七点。如果上头的日期是正确的,此时是我们在公园遭电击棒攻击的隔天。但时钟会不会故障?会不会早就过了上诉期限,而检察官已提出上诉?想到这一点,我顿时寒毛直竖。比起生命安全,我更害怕这一点。如果检察官提出上诉,下次报仇的机会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我们夫妇的精神状况,恐怕承受不住漫长的等待。我回想起在滨离宫恩赐庭园的情景。当时遭受电击,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蜷缩在地。而后,他们捆绑我的手脚,以胶带贴住我的双眼和嘴巴,将我塞入类似睡袋的袋子。遭受电击的症状消失时,我被固定得像只毛毛虫,根本动弹不得。美树及千叶的处境如出一辙,也遭到「打包」。那些穿雨衣的男人并未保持沉默。隔着袋子,听得见他们不时低声交谈。他们扛着裹在袋里的我,往公园外移动。公园的侧面没有围墙,但有河川环绕,像是护城河一样。而他们便是利用这条河川,把我带出公园。有人轻声说了句「慢慢放」,接着我感觉身体缓缓下坠。若从外头看,我肯定像只吊在半空的巨大蓑衣虫。透过种种感觉,我晓得自己被他们放入停在河面的小船。他们把我固定在坚硬的船底,不久,我便听见引擎的发动声。又过一会儿,他们把我拉出袋子。四周一片昏暗,似乎是仓库之类的建筑物内部。「要不要上厕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问我,边撕下我眼睛和嘴巴上的胶带。他撕得又轻又慢,我的皮肤仍微微刺痛。我无奈地摇头,他忽然拿出一个小包装的果冻饮料,将吸口对着我说:「请喝吧,别饿着了。」或许是他十分客气,我居然毫不犹疑地喝下。片刻后,我才惊觉饮料里可能掺有安眠药。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意识从肉体蒸发殆尽,我反射性地想到「死亡」这个字眼。久违地想像自己的死亡,我有种闷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去年菜摘离世后,我就不曾思考关于自身的死亡。如今这思绪重回心头,竟再也无法抛开。人死后会去到哪里?「人死后会去到哪里?」脑海中响起这道声音。那是幼时的我,在某个晚上哭着问父亲的问题。人死后会去到哪里?或许哪里也不去吧,这是我目前的结论。人死后,意识消失,什么也无法思考,变成「无」的状态。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吗?那就像永远独自蹲在漆黑的房里。不,甚至更可怕。我置身在袋里,脑中盘绕着无数思绪,恐惧得几乎快昏厥。事实上,如果能真的昏厥,不知该有多好,但我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思绪中不断说服自己「一点也不可怕」。没错,死亡一点也不可怕。我忆起逝世的父亲。还来不及确认是不是回忆帮助我消除恐惧,我已陷入沉睡。再度醒来时,便身处在这个房间。「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美树问。她不是畏怯,话声中充满遭比赛对手先驰得点般的愤怒。此时门突然打开,看来隔壁还有房间。两个男人走进来,一个穿蓝雨衣,一个穿白雨衣。昨天以电击棒攻击我们的就是这两人。或许是他们在室内穿雨衣的缘故,看起来犹如幻觉,毫无真实感。接着,我又发现他们都穿长靴。不仅如此,还戴着雨帽、防风镜,口罩及橡皮手套。简直是全副武装。不管是天花板漏雨或地板渗水,他们似乎都不会感到困扰。「对了,千叶先生呢?」美树忽然问道。确实,房里找不到千叶的身影。我不禁怀疑,打一开始千叶就不存在。正因是幻觉,言行举止才会那么古怪。如此一想,一切都说得通。这几天来,即使站在千叶身旁,我仍有种「我们并非呼吸相同空气」的错觉,就像我们昨天造访的那座位于汐留的巨大庭园。摩天大楼、高速公路,竟与苍翠的广阔庭园比邻,形成一幅不该出现在现实中的景色。千叶也散发着相同的气息,给人难以捉摸、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印象。美树望向我,微微偏着脑袋,眼神仿佛在询问:「真的有千叶这个人吗?」「原本跟着你们的那个人在隔壁房间。」站在左侧的白雨衣男人拉起口罩说:「他是你们的律师吧?」当下,我百分之百确定,这次的绑架监禁是本城的指示。知道千叶与我们一起行动的人不多,而且千叶只有前天在饭店里被误认为律师。「请随我们到隔壁房间。」穿白雨衣的男人继续道:「对了,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随身配备刀子、手枪等各种武器,你们却戴着笨重的脚镣,抵抗绝对没有好处。」「你们想干嘛?」美树问得毫不客气。这是非常正确的应对方式,礼貌是无用之物。从去年到现在,我们夫妇受过太多来自他人,或者该说来自整个外界的无礼对待。既然如此,我们还守什么礼?简直跟工地没两样。这是我踏进隔壁房间的第一个想法。地板铺着一层塑胶垫,我仿佛进入施工现场。穿蓝雨衣的矮小男人比手势要我们坐下。门旁的墙边靠着一张小桌子,还摆有两张圆凳,像是用来欣赏房内景致的观众席。我依吩咐坐下。为何如此听话,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或许是男人手中的尖锐刀子,让我的身体选择服从。所谓的恐惧,不是发自意识,而是发自肉体。美树也坐在椅子上,愣愣看着室内。她的现实感正一点一滴消失吧,跟我一样。穿白雨衣的男人走到房间中央。我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视线,一张附靠背的椅子出现。接着,我看见千叶。他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双腿捆在椅脚上,双手则绑在椅背上。用的不是脚镣手铐之类戒具,而是胶带。另一个穿红雨衣的男人站在他旁边。昨天全身动弹不得时,我隐约听见千叶提到「理发厅招牌」。这三个男人的雨衣颜色确实和理发厅招牌一样,不过,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亏千叶能悠哉发表感想,真不知该敬佩还是错愕。「请仔细看着,这位律师先生接下来会受一点皮肉伤。」站在千叶身旁的红雨衣男,语气仿佛在指导做菜。三个男人中,他的体格最魁梧,简直是虎背熊腰。他握着一根细长的工具。「千叶先生跟这件事无关。」我不明白他们的意图,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原来他们铺塑胶垫,是不希望弄脏地板。换句话说,他们接下来的行为可能会弄脏地板。坐在房间中央椅子上的千叶,像是等待治疗牙齿的患者。「这位律师先生当然跟这件事有关。」站在椅子旁的红雨衣男反驳。他也戴着防风镜。为什么要戴防风镜?难道会有水溅到他脸上吗?算了,我不能再欺骗自己。即将溅到他脸上的多半不是水,而是血。「他是你们的律师,怎么可能没关系。」「我不懂,你们为何要这么做?」我意外地冷静。不,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尚未进入状况。把人绑起来严刑拷打,这是电影、小说等虚构作品里的惯用桥段,只能以了无新意形容。我甚至不禁怀疑,眼前其实设有荧幕或投影布幕。蓦地,我想到一件事。以电击棒攻击轰,并将轰关在车子里的,会不会也是这几个人?根据轰的证词,当时只有一个男人在场,但搞不好其余两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红雨衣男举起右手。只见他手里亮光一闪,直接击向千叶的膝盖。千叶嘴上贴着胶带,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男人使用的刑具,不是尖锐<p style="font-weight: 400;color:#af888c;">(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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