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烟火大会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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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从游泳池爬上岸来,身上的皮肤会对冰凉的水有反应吗?如同面对三十五度的炎热天气,不过等同北部地方夏天的模样罢了。身上像是只穿了件未经漂白的毛衣,一面离开月岛国中校门,一面感受到白色开襟衬衫碰触到皮肤的灼热感。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来到天空正中央。柏油路上是几具矮小却真实存在的倒影,淳、阿大、直人还有我,一共四个人,似乎能听见黑影传来烧焦的声音。最胖的影子开始拿出毛巾擦汗。「我们赶快去Sunkus(注8)吧,我快溶化了。」「你是雪人哦?一整天里有半天晒在阳光底下,体重跟著减半。」淳嘲笑著。他每次都绕著肥胖两个字打转,发挥贱嘴的功力。没人反对阿大的提议。身体冷却后,不太有乾渴的感觉,但是游完泳喝的饮料,冰凉到连牙根都会刺刺的。跨过朝汐运河,一路往清澄通前进。月岛车站里,手扶梯的出口旁,又开了一家新的便利商店。我们都会到这里大口吃著美味的冰淇淋或剉冰,而且每次都会在商店面前空间宽广且种满行道树的人行道旁逗留。直接坐在营养不良的择树下,嘴里喝著饮料,身上吹著自隅田川而来的热风。身穿某所私立国中制服的美少女经过眼前,加上淳一针见血的笑话,这样的夏天午后简直是棒呆了。走进拥挤的店里,还有人站在书报架前看免钱的杂志。我们各自买好东西,走出店外,像是围著榉树般席地而坐。我盯著直人手上的饮料。「你能喝这个吗?」直人手里并非健怡可乐,是医生禁止他喝的普通可口可乐,而且还是零点五公升保特瓶装。对于患有糖尿病的直人而言,绝对是不能碰的饮料。直人满不在乎地别过脸。「没关系。游泳完后的可乐,说什么也戒不掉。我决定等一下回家不吃下午茶的蛋糕。」简单来说,直人家很有钱,家住在佃岛的超高大厦。跟朋友玩耍后回到家的下午,美丽的妈妈会帮他煮一壶热奶茶。「什么跟什么,我家零食永远是三时的家庭号仙贝咧。」「别那么贪心,仙贝已经很棒了,你把仙贝剥一半沾酱油试试看。反正你跟英式下午茶无缘啦!」淳打断阿大的话,眼镜里的两只锐利眼睛不层地看著他。就算不锐利,看起来还是一样冷酷。阿大没理会淳,握住一公升的麒麟柠檬汽水,垂直瓶身往嘴里送,有如畅通水管般的气势。「不要讲到我的病嘛,说些轻松的事吧!」直人说。擦擦嘴巴,阿大点头。「一年真的过得好快,又快到烟火晚会了。去年才刚上国中,现在已经国二哩。」淳和我互看一眼。八月第二个礼拜六,附近的晴海码头将举办东京湾烟火晚会。前半个暑假的重头戏,就是这个众集东京一半人潮的烟火晚会。以彩虹大桥为背景,八十分钟毫无间断施放星火或尺玉(注9),声光效果十足。「今年不知道抢不抢得到那边的头等座位。最近谁去看过了吗?」淳看著我们,但没人吭声。「傍晚天气好像会变凉快,要不要去看看?哲郎、淳,你们没问题吧?直人,你呢?」阿大问。看来有些担心很容易疲倦的直人。「那我等一下回家吃完饭会早点睡午觉,你们出发前打电话给我吧!响一声挂掉就好,然后我会直接下去找你们。」「Got it!」阿大模仿电视台宣传活动里耳熟能详的台词。已经快接近十二点,四个人家里应该都准备好午餐。我突然有种奇妙的想法涌上来,认为各自家中的午餐菜色大不相同。全日本的家庭各自开饭,数千万种类不同、媲美天文学的午餐。站起身,拍去制服裤子上沾的灰尘,把保特瓶丢到指定的垃圾桶,再懒懒散散地晃到十字路口。「那是什么东西?」说著,我指指十字路口转角的电线杆。钉在水泥电线杆、凹凸不平又脏兮兮的的告示板上贴了一张白纸。大概经过无数日晒,白纸右下角已经掀起。淳跟我走近电线杆,盯著A4尺寸白纸里的内容。寻人启事赤坂一真(Akasaka Kazuma,六十一一岁)身高体重:不到一百七十公分、五十二公斤。失踪前穿的衣服:格子睡衣,外加白色睡袍,穿了一双夹脚拖鞋。昨日有人目击他在筑地国立癌症中心前乘坐计程车,之后在月岛车站附近下车。因身体状况欠佳,若不尽快接受治疗,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如有任何线索,请立即致电,时间均可。最后一行共有两支刻意加粗字体的联络电话。寻人启事下方有一张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照片,应该是在病房拍摄,冲洗出来直接贴在寻人启事单上,然后大量影印。照片拍得不怎么样,看过去跟漫画一样非白即黑,完全看不清楚以窗户为背景的脸庞长什么样子。头发像小鸡身上的胎毛,稀疏得可以,背后朦胧的光线围绕著光秃秃的头颅。淳这时候开口:「唉,还真的留电话了。一定会被恶作剧电话灌爆。」认真看过寻人启事的直人回过头,语气有些激动。「我比你们更了解医院里的事,很多病人在那里自杀或是逃走。我能体会这个人的心情,希望快要死的时候不要待在医院那种水泥壳子里,而是可以留在自己想去的地方。」直人的话,彷佛逃亡病人死前的最后告白,现场的气氛似乎严肃过了头。「说得也是。都夏天了,还是外头的感觉比较好。」阿大嚼著口香糖说。「烟火晚会也快到了。『啪』地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淳轻描淡写地回应。我们这群里只要有人认奠起来,其他人很自然地启动「过分认真很白目」的语气,将气氛导回正常状态,好比一艘有著搞笑外表的急救船,救起载浮载沉的直人。路灯一亮,我们穿越清澄通,手仅举到跟肩膀同高默默告别。因为天气很热,加上傍晚又要见面,我们并没有很认真地说再见。我看著他们伸出没被晒到的手掌正面,然后拖著疲惫的身躯各自回家。其实我觉得那不是真的累,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快要五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下楼走到隅田川堤防后方的停车场,牵出我的脚踏车。淳的脚踏车和阿大的淑女车已在堤防口等候。即使到了傍晚,还是觉得气温超过三十度,只有日照的角度改变,迎面而来的风依旧炙热如中午。「天气那么热,直人那家伙没事吧?」阿大把脚张开一百三十度,跨坐在降到最低的座椅上。「没关系啦!不要太去注意他身体的情况比较好。」拿出短裤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代表直人的快速键。待铃声响了一下,再快速挂断电话。「离吃晚饭只剩下一点时间,我们快走吧!」三台脚踏车并列骑在不常走的隅田川沿岸。经过头顶上的高架铁路,从月岛跨进佃岛,景色立即变得很复古。历经数百年、斜挂在佃煮屋门前大型遮雨布般的布帘招牌,住吉神社的鸟居和俭朴的正殿。河上停滞不前的一整排船屋,是黑色河水上的青春痘,产生巨大的突起。常常有电视台的外景队,前来这块东京里的江户地带取景。爬上佃公园的斜坡,穿出两旁樱花树筑起的隧道,便是一栋栋高楼耸立的高级住宅区。那里无论是地上铺的石头,或是路旁的护栏,全都经过设计,属于宁静祥和的社区。三个人站在Skylight Tower一楼看起来十分高档的家庭餐厅门口等直人。直人骑著同款TREK脚踏车,自四十楼屋顶搭乘电梯来到光线充足的门口。虽然同个款式,他的脚踏车车身全是碳纤维,前后轮都有碟煞。轻型脚踏车的价钱、比赛专用的车体。门口的玻璃自动门左右开启,传来直人细小的声音。「等很久了吗?」这么热的天气,他身上的长袖风衣跟鸭舌帽显得与季节不符。大家默默装著没事,面向清澄通骑去。「我也很讨厌自己穿得像球童一样。」直人还是发现我们的表情。带头的淳把变速器往上拨了一格。「没差。室外的紫外线很毒,在游泳池的时候你还不是穿著衣服游。」我们选择骑在阴凉的地方。最近大江户线的工程总算告一段落,清澄通恢复以往的平静。两旁不像银座般尽是走在流行尖端的商店,而是酒馆、理发店和旧书店之类恒久不变的老店。并排骑在至少四、五公尺宽步道的四个人之间,钻过柏油路上吹拂著宛如文字烧铁板散发出来的热风——比体温还要高的风。「妈的,好热。」阿大抱怨。淳用力踩著踏板,加快速度。「虽然热得要死,但感觉很爽。如果这条路有一千公里远就好了。」「对啊。学校跟生病都好像做梦一样,现在骑在风里才是真的。」鸭舌帽檐下的直人说。我想起之前老爸推荐我看的一本书。我骑脚踏车,<p style="font-weight: 400;color:#af888c;">(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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