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无琊叹息为那般（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无琊叹息为那般（上）
    在要不要把荷包里的药丸给余怀因服下这个问题上，代越其实并没有纠结太久，贺明珠离开后不久，他就打开了荷包，把里面的药倒在手心上。
    一共七颗，指甲盖大小，外面包裹着一层蜡，轻轻用手一捏，外面那层薄蜡就碎了，露出里面朱红色的药丸来。
    代越起身走到桌边倒水，手才刚把茶托里的茶壶提起来，他就顿了一下，然后皱了眉，接着抬脚叫，往房门外走去。
    门外，谢无琊双手环胸，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则屈腿踩在了身后靠着的一根廊柱上，嘴里咬着一根不知道哪拔来的狗尾巴草；
    冬日的夜里气温低，吹得风也凉，寻常人若是在外面站上一时半刻，只怕就要冻的流鼻涕外加打喷嚏了，但这其中，绝不包括谢无琊。
    谢无琊因为早年间的经历，多是靠一身的力气才活下来，所以他身体底子很好，一身健壮肌肉，身上也是肌肉虬扎，别说是冷一些的夜里了，就是在雪地里站上半天，他也不带抖一下的。
    此刻他百无聊赖的仰头看着头顶上那片无边无垠的夜幕，许久才眨一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里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怀念来。
    好一会儿，他忽然低下头来，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声：“唉——”
    代越一手拎着那壶凉了的茶，一手将房门打开，‘吱呀’声响起来的的时候，谢无琊这一声叹息正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代越那句“给朕送壶热水进来”都到了舌头尖，眼看着就要说出口里，谁知在听见这声叹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被堵在嘴里了。
    与此同时，刚叹了口气的谢无琊也听见身后传来的开门声了，他一惊，忙放下踩在廊柱的脚，转过身来，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内的代越。
    代越也在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只不过，与平时不大一样的是，此刻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像是恼怒，又像是无奈，又好像都不是。
    总之，很是一言难尽。
    这时候，忽然吹来一阵风，悬挂在屋檐下的红色灯笼被那风这么一吹，霎时就晃了一晃，照在代越脸上的烛光也忽然变得随之变幻。
    谢无琊愣了一下，接着回过神来，忙把嘴里咬着的那根狗尾巴草拔出来，丢掉，然后大步上前，朝代越拱手一揖，“见过皇上。”
    他面上虽不显，也稳得住，但其实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代越看出了什么。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眼神不好，所以刚才才看错了，他和这位也认识好几年了，何时见过他脸上有这么多表情啊。
    谢无琊低垂着头，看不到他面前代越脸上的表情，不过同样的，代越也看不清谢无琊低垂着的那张脸上，此刻是何表情。
    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无琊是因为怕被代越发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而感到心虚；而代越，则是因为不慎听到了谢无琊刚才那声叹息。
    老实说，平日里他对着谢无琊的时候，虽然基本没什么友善的表情，但他那是性情所致，并非本意；
    谢无琊是代越在坐上那把龙椅后最艰难的那个时候来的，谢无琊的到来，对他架空宋佑淳，乃至收回皇权，重新掌政这整个过程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如果不是他，那么代越要改变自己在皇权上的式微地位，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尽管他是因为于淮音才来到长谣，可他帮了自己，这是事实。
    所以，他对谢无琊，是心存感激的。
    于淮音在请求谢无琊帮助他们的时候，也对他陈情过这其中利弊的，谢无琊听得半懂不懂的，但也知道他帮代越夺回军权，帮了代越的大忙。
    代越也曾对他暗示过，基于此恩，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他给得起，哪怕再难，只要他开口，自己都一定会想法子给他弄来。
    他确定谢无琊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但他从无就此拭恩挟报，这么些年，也一直没有向他求过什么，就好像完全忘了这件事。
    代越的性子看似张扬又霸道，其实内收外敛，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毫不庄重的天天追在臣子后面要求报恩吧。
    在代越的印象里，谢无琊其实一直是个比较粗心大意的人，他是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也玩不来朝中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他人粗糙，活的也粗糙，不会恭维，不会讨好，不会奉承，更不会撒谎，这样的性子，导致他经常在朝中就说话这件事上得罪人；
    谢无琊开心的时候会哈哈大笑，毫无半点大将军的形象；生起气来的时候怒发冲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市井里欺男霸女的恶霸。
    他的情绪表达是如此的直接，从不拐弯抹角，也从不强颜欢笑，违心伪装，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但这样没什么不好，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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