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何氏能讲出这样一番话, 于她来讲真就是一场革命，逆来顺受了近三十年, 今天终于揭竿起义了。
    她娘家三人目瞪口呆, 瞅着何氏就跟她让鬼上身了似的，还是郑氏第一个反应过来, 往沙土地上一坐，拍开大腿就嚎上了。
    可就算她把天哭塌了，也占不了半分理, 何氏狠下心来没理自己老娘，拎了饭兜子找沈水生去了，珍珠当然也不会劝, 默默拿上葱油饼和酱菜, 跟在何氏腚后准备开饭。
    杜氏跟何仙姑懵了，瞅了瞅沈水生阴沉的一张脸, 怕郑氏不起来再让姑爷就地给埋喽, 赶紧拽着她，边骂边往山下走。
    郑氏和杜氏婆媳两个是真气坏了, 想想方才看到何氏胖了许多, 脸蛋子也有了光泽, 就知道她家过得是真好。
    再想到沈水生和何氏都那么护着珍珠, 便在心里认定是二房娘俩给何氏带坏了。
    不然何巧女那儾包性子敢跟自己娘家人吆五喝六的？
    何仙姑倒还好，美不滋儿地想着珍珠这么俊俏又能干, 要是给说成个好媒, 当中定有不少抽成。
    她那点心思让郑氏瞧了个透, 七三八四就给小姑子损了一顿，“让你帮着来撺掇点钱，你倒好，正事没给我办成，倒把你成全了？你也别想得太美，珍珠吃药了生不了，你当谁家能要她？”
    何仙姑心说你那正事没办成又不是我的错，大老远从下河村纯靠脚力跑一趟，我不能一无所获啊。
    见她嫂子气得直喘，也懒得多说，便道，“保媒拉纤啥样人不都得遇上，万一就有不用她生的呢。”
    郑氏没好气：“当填房还是当小妾啊！”
    “那你就甭管了。”何仙姑一晃脑袋，胸有成竹的得意样。
    娘家人走后，何氏缓了半天一颗心还是直突突，想起来真是又气又怕，气的是爹娘不疼自己，怕的是万一这份亲情真断了，她还有些舍不得。
    珍珠见她三婶虽说在娘家这问题上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还是一脸伤不起的模样，就跟自己爹商量了下，想带三婶先回去歇着。
    把自家带来的饼和菜留下，珍珠将何氏带过来的苞米面饼子和疙瘩咸菜拿上，扶着何氏先下山了。
    张氏不知道郑氏她们上山进展如何，一心想知道战况，就让沈桃自己上大河洗被子，她在家心不在焉地扫灰。
    傍中午时，终于见到珍珠和何氏回来了，为了避嫌，她没露头，跑了门边耳朵贴紧了听。
    沈杏正打算热热饭菜跟妹子吃，见她娘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娘，你咋回来了？我姥娘上山找你去了，娘看着没。”
    何氏说话都提不起气儿来，“娘看着了。”
    “那我姥娘呢？”
    “回家了。”
    沈杏再没问别的，张氏费挺大劲没得到啥答案，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
    珍珠扶着三婶进屋，看了下锅里，跟自己手里拿回来的一样，两个饼子一小碗咸菜。
    倒不是何氏抠门，只是忙起来没时间料理饭菜，加上手艺也真一般，便以吃饱了为主。
    想着何氏本就没胃口，这样的饭更是吃不下去，珍珠就让沈杏抱柴熬粥，她则把饼子放案板上切成条，大碗里放上盐兑了水，将饼子扔盐水里一蘸就拿出来备用。
    之后给锅多抹了些油，饼子放进去一个个煎得外酥里嫩，盛出来上桌，嘱咐杏儿等粥好了晾温些叫她娘吃，自己就回屋了。
    何氏见珍珠忙了一通，要留她，珍珠没应。
    自分家后就自己吃自己的，各屋都遵守得挺好，顺手帮个忙而已，真没必要让她大伯娘知道了又说三道四的。
    徐氏这会儿刚从河边回来。
    要洗的东西是不多，只不过猫了一冬，难得有这好天气，便跟同样洗衣裳的几个婆娘聊了会儿，后头见沈桃过去正巧没多余的大石头捶被子了，徐氏才把自己的让给她，端着大盆回来了。
    放下棒槌，徐氏在当院扯好的绳子上晾衣服，珍珠推门出来喊了一声娘。
    徐氏一愣，“咋回来了？是活干完了？你爹呢。”
    珍珠上前帮忙，娘俩扯着一块从前的破被单使劲给扽平乎了再挂到绳子上去，珍珠跟她娘说，“我爹跟三叔还在山上干活呢，我和三婶先回来的。”
    “咋了？”
    珍珠看了大房一眼，知道她大伯娘今天没上地，在屋猫着呢，就低声说，“一会儿回屋跟娘说。”
    张氏扒门缝扒了良久，也没听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气得往炕上一坐，暗暗骂珍珠是个小王八蛋。
    回屋后，徐氏听珍珠讲了事情经过，叹了口气，“也真难为你三婶了。”
    珍珠把锅里温的饭菜端上桌，“娘你也别担心，是疖子总得鼓出头来，三婶难过几天就好了。我寻思着要不明天我跟三婶去镇上教谢松做米肠吧，再上茶坊把寒瓜种子给取回来，还得去济生堂看看，又弄到豆豉没。”
    这个香辣豆豉，许掌柜那里都卖疯了，珍珠拢共送过三次货，每次都是三十多斤，货到便是当天售磬，或者可以说都是预售而空的。
    为此许掌柜特意跟珍珠商量过，说由他张罗着上南边多进些豆豉回来让珍珠做，珍珠没答应。
    一来，济生堂郝掌柜那里提供的豆豉品质上乘，珍珠怕许掌柜急功近利再弄些次品回来影响口感。二来，物以稀为贵，要是想要多少就做多少，那还有啥稀罕的？
    珍珠还想着，这次去济生堂就跟郝掌柜说好，以后按二十文一斤从他那里进豆豉，郝掌柜是她的贵人不假，可不能天天这样白用人家的资源啊。
    徐氏听了闺女的计划，问，“你从许掌柜那里拿寒瓜种子，真的不用给钱？”
    “本来许掌柜说秋收给瓜就成，不过我寻思着不好，瓜是照给，这次去再给做点小玩意儿带着吧。”
    “你想做啥。”
    “许掌柜爱吃辣，咱家辣椒正对他口味，家里还有些花生和麻椒，我做道麻辣花生，给他当小食吃。”
    做好计划，珍珠吃了饭先上她奶那个杂物间看了一下。
    沈娇娥给收拾得可是板正，犄角旮旯都给打扫了，并且应珍珠的要求，窗上的草帘子也没有撤。
    灵芝生长只需要适量光照，进了这屋后，偶尔过来把草帘子掀开透透光就行，并且挡着帘子，也省得张氏瞧见屋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
    至于征用的这间屋子，虽然她奶说给她白用，但珍珠决定一个月给五十文租子，不然她大伯娘知道了，还得拿这事做文章。
    安顿好这些，珍珠回屋给泡好的花生去皮，先放锅里炒酥晾凉，又给锅里放上油，爆香麻椒和辣椒段，加了花生咸盐白糖酱油和调料粉，翻炒匀了就出锅。
    给自己家留出一碗，珍珠将其余的包好，只待第二天送到茶坊去。
    *
    谢松起早去板车那里接米肠，见到珍珠立时眉开眼笑，随着珍珠跟何氏一口一个三婶地叫着，忙不迭将二人请到店里后厨去，又上猪肉铺里要了一副猪下水和猪血。
    怕谢松这里没准备糯米，珍珠把自己家泡好的给带来了，谢松一劲儿夸她想得周到。
    珍珠算计着米肠全做好还得个把时辰，便留何氏在店里，自己去茶庄送了花生取了种子，又跑到济生堂取了些豆豉和海带。
    东西是放背筐里的，等到她再回谢松那里时，正瞧见钱掌柜也来了。
    钱掌柜帮珍珠将背筐卸下来，“听谢松说你这几日会来教他做米肠，我就天天来看上一回，想着问问你，这天热起来了，高汤放不住啊，怎么办？”
    他那里的羊酱没问题，那东西即便三伏天，找个阴凉地方搁上四五天也坏不了，可高汤不行。
    珍珠擦擦头上的汗，“钱掌柜，这事儿我也琢磨着呢，等今天回去我就按自己的路子试试，您放心，不会耽搁你用。”
    钱掌柜和谢松在生意上全仰仗着珍珠呢，她说向前走，他俩绝不会向右看齐，现在珍珠给了许诺，钱掌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这下商量好，何氏那头的米肠也教好了，珍珠跟谢松定好卖调料粉的价格，就与何氏告辞要回村。
    尚未到板车回返的时间，珍珠一早得了她三叔的叮咛，让带何氏去买只银簪子，两人往银楼走着，何氏拉了下珍珠的胳膊，“珍珠，三婶怎么瞧着那个谢松，对你有些意思呢？”
    这个谢松，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按说会比较好找对象。没房，但是有店，长相不差无兄弟姐妹又父母双亡，也算是抢手货了。
    可这条件在当下，那就一般了。
    这时候没有哪个姑娘爱嫁老哥一个的单身汉，总觉得没靠山，不稳妥。
    因此何氏不是十分相中，另外觉得谢松的年纪还大珍珠太多。
    珍珠还真没看出来谢松对自己有意，便笑着问，“三婶你还能看出来这个？”
    “我咋不能，你一走，他魂都没了，拿剪子剪棉线，差点给我手指头剪下来……珍珠你跟三婶说，你没看上李怀允，是不是看上这个谢松了。”
    何氏抓着珍珠，一脸严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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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何氏跟娘家这一架，赢来了片刻的安宁，不想也因此埋下了大的祸患。
    生活中也是如此，福祸相依，因此我们也该相信，这次疫情过去，便是我们国家后福来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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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