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二更）

    按理说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 徐氏咋还乐起来了呢。
    可不光徐氏，连刚被吓醒哭了一通的宝珠, 都冒了个大鼻涕泡笑了。
    这时候笑, 实在有点不尊重人家的职业，不过珍珠也同样没忍住。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 那个偷儿眼下的模样实在是太惨了。
    王氏当初分家的时候，为了公平起见，给各屋都分了一盆子仙人掌, 珍珠家这颗长得犹其好，一开始这仙人掌在门边上，珍珠怕宝珠又跑又跳地没个老实气儿, 再给她扎着, 便给挪角落里去了。
    灶边那块地方宝珠不常去，仙人掌又不怕热, 所以堆在那里恰好, 那仙人掌也争气，这会儿还鼓了几个花苞, 通红通红地顶在上头, 只是瞅那样儿, 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
    珍珠躺炕上见那小偷往碗架柜摸, 心里就有谱了，她知道有一盆子仙人掌在那儿呢, 那玩意扎起人来, 可是爹娘不认的。
    所以瞅准时机她喊一嗓子吓了那人一跳, 那人一慌乱必定跑不了挨扎，只是珍珠也没料到，她爹上去摁那一下子，正巧给那偷儿的脸摁盆子上了。
    现在那人的脸跟盆里的仙人掌紧紧贴在一起，缠缠绵绵难分难舍呢。
    脸上疼得紧，沈木生又有劲，那偷儿是半分也挣扎不了，珍珠趁机跑到院子里吼了几嗓子，“快来人啊，家里遭贼了。”
    话音才落不久，沈水生第一个冲了出来，紧接着是沈金生沈洪，还有沈树和王氏。
    沈娇娥胆小，先在门口观望了会儿，见到何氏和张氏也出来了，才跟了过来。
    这夜深人静的，珍珠那两嗓子一出来，不光是自己家人，连左邻右舍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河村人穷是不假，爱占小便宜的人也不少，可偷东西偷到人家里去了，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一时间，打抱不平的，想看热闹的，给老沈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灯火越来越亮，沈水生找了个麻绳给那人捆上，跟沈木生二人合力给拉了起来。
    当初这仙人掌还是沈水生帮着王氏给分的盆，那天没少挨扎，是真疼，不过再咋地也没今天这人扎这么敦实，所以沈水生一见那人跟仙人掌分开后满脸的血点子，看得都直抽抽嘴。
    珍珠这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自己村里的，不正是那个坐板车的皮裤爷们吗。
    看热闹的本来寻思看看到底是村里哪个不要脸的偷东西偷人家里去了，一看这也不是熟人作案啊，就张罗着送官。
    “这还了得，这贼胆子得多大，偷家来了。送官送官，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就是就是，我看先送村正家里吧，让村正定夺。”
    那小偷听着这些话，始终不吭声，干着小偷的事儿，端的却是侠盗的劲儿，一脸的大义凛然，要不是脸上都是血，谁看他都不像是个偷东西的。
    珍珠见他听说经官也不求饶，就上前问了句，“你跟着我坐板车回来的，是看到我身上有银子了？”
    那人瞟了珍珠一眼，没说话。
    闹了个没趣儿，珍珠想了想，转回头跟自己爹说，“爹，这人该不是个惯偷，不然他跟我一同坐的板车，大可以在板车上下手，偷不着抢也行，抢了就跑，我和车把势哪能追得上他。”
    看来也是个笨的，知道珍珠有钱，却迟迟下不了手，跟着板车到了村里，因为何氏去接了，还是没出手。
    等到夜深人静了，自以为安全，不想却落这么个糟心的下场。
    沈木生一想也对，就接着问，“说，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因为我闺女在镇上常来常往，你早就琢磨这事儿了。”
    那人还是不说话。
    众人纳闷了，王氏瞅瞅他，“别是个哑巴吧？”
    他一听，脸涨得通红，“你……你，才是哑，哑巴。”
    王氏一愣，“不是哑巴，是结巴啊？”
    大家伙哄堂大笑，“看来这嘴不利索，手也不利索，偷点东西还让人抓了个现行。”
    珍珠心想，何止嘴和手不利索，脑子也不咋利索，谁偷东西还能偷村里来，能有几个钱供你偷？
    这帮人七嘴八舌的，一点儿也没有了抓贼的怒气，反而跟这儿看上笑话了，瞅那架势给端盘瓜子就能在老沈家来一出难忘今宵。
    沈水生白天上地里累得腰酸背疼的，哪有闲工夫陪这帮人玩，连忙给四下的人都清出去，之后自家人坐下来商量着，要不要给送到村正那里去。
    珍珠总觉得那个小偷简直是蠢得个灵巧，瞧他手脚被绑也没杀伤力了，就拿了个板凳坐他面前问，“你咋想的，跟到村里来偷，你咋不在镇上偷，那儿有钱的多。”
    那人这时候好像放松下来了，瞅瞅珍珠脸上也没恶意，慢慢开了口，“镇上，不好跑，村里人，心肠好，被发，发现了，不能送官。”
    看来打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镇上试把，才盯上了回村的珍珠。
    “我看着你真不是个惯犯，那你跟我说说，为啥要偷东西。”
    “我没想偷，偷钱，我就是想拿点，吃，吃的。”说罢，他看了看沈水生，忽然说，“我，见过你。”
    沈水生脑子里仅剩那点瞌睡一下子给吓没了，直直盯着皮裤男，“你在哪里见过我？”
    这人是从镇上跟过来的，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隐情，是与自己有关的？
    想到这，水生不安地看了看王氏。
    好在那个小偷说了句不疼不痒的话，“药铺，我去给，我妹子抓药，见过你。”
    别的关于沈水生的再没二话。
    水生这才安心，那小偷又接着说了说他偷到家里来的原因。
    原来，这人跟妹子相依为命，他妹子才八岁，得了痨病就要不行了，临死前就想吃块肉，可他兜里只剩了两文钱，买不来肉。
    其实今天他打从珍珠刚到镇上就跟着了，见珍珠是去卖吃的，又看她买了肉，猜到这丫头家里该是不缺吃喝，就想着跟过来弄点回去给妹子吃。
    说到这儿，男人眼圈红了，“我，真没想偷钱，我没能耐，要是能给妹子，吃上肉，她死，死也瞑目了。”
    屋里一下静了，宝珠一想到这偷儿的妹子跟自己差不多大，还可怜得哭上了。
    张氏听到这儿撇了撇嘴，她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不过就是苦肉计罢了。可因为二房买肉炫富遭了贼，她心里还是挺舒坦的，就啥也没说，只是听着在肚里偷着乐。
    沈水生也没那么容易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男的当时就激动起来，说要是不信，就带沈水生上镇里去看看，自己妹子离咽气真不远了。
    珍珠左思右想，觉得这男人的话未必有假，便商量着爹和三叔别报官了。
    沈木生见家里也没啥损失，一打量那小子真不像个坏人，就跟珍珠想一块儿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结巴男人的一番话是给二房这家子人说动了，既然当事人做了决定，家已经分了，别人能说啥，就各回各屋，各睡各觉去了。
    那结巴小偷千恩万谢后想走，珍珠给叫住了，“你等会儿。”
    之后直接给灶里的火拨拉通透了，把柴扔进去，下了小半锅菜油，等油熬开了，拿小勺蘸水，一勺一个肉丸子放手心里，掂两下团圆了，往锅里一下。
    三下五除二，提前就把肉丸子给炸了。
    炸好的丸子焦香焦香的，等稍微凉点了，珍珠给那人盛了一碗，“快回去吧，拿给你妹子吃。”
    男人差点落泪，见珍珠是个丫头跪不了，转身给沈木生和徐氏跪下磕了个头，话也没多说，拿着碗走了。
    珍珠把菜油从锅里舀出来放进盆子里凉着，又拿了几个肉丸子给爹娘宝珠分了，才洗手重新要睡。
    宝珠这会儿却惊困了，兴奋得不行，不让吹灯，就搁炕上蹦来蹦去的，左右大家都睡不着，徐氏也就由着她去。
    结果小丫头蹦着蹦着呀了一声，一抬自己的小脚丫，“姐，你没擦炕就铺被啊，这炕上咋都是土。”
    “姐哪能不擦炕，是你把墙坯给蹦掉了土了吧。”
    珍珠招招手，宝珠一只脚跳着过来了，珍珠一看，脚心上都是褐色的粉末，再一看宝珠踩一脚灰的位置……
    灵芝出孢子粉了？
    她赶紧起来，把宝珠练大字的纸拿出来，灵芝的伞下围了一层，连附近的炕板都给铺得严严实实的。
    她爹跟着忙了半天，见一张张金贵的纸铺炕上，心疼得要命，急着问闺女，“珍珠你要干啥，这是咋了。”
    珍珠乐得合不拢嘴，“爹，这些粉就是灵芝的种子，咱给粉撒到土里，就能长出灵芝来。”
    她原以为这些灵芝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肯给她好好干活呢，哪想到这么快就有收成了。
    沈木生听说要把粉撒土里，就问道：“那，咱地里还得种灵芝？”
    “爹，灵芝怕冷，咱就在屋里种，原来这东西拿回来一直没喷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成，就没告诉我奶，现在成了，明儿我就告诉我奶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她想着，除了报喜，还得跟她奶商量商量，能不能把灶间旁边装杂物的屋子腾出来养灵芝，因为灵芝一出孢子粉，仅自己家这个小屋，是指定扑棱不开的。
    忙活了一大顿，听着老马家的大公鸡都打鸣了，珍珠寻思着就算躺下也睡不着，干脆直接下地把小土豆从篮子里抠出来洗了，开始熬酱菜。
    地瓜梗配小土豆熬出来可是非常不错的，珍珠又舍得下料，放了足足的酱油和调料粉，哪怕里面没有牛肉，都能吃出肉味儿来。
    等她做完酱菜，听着她老姑也起来抱柴了。
    给锅里熬上稀饭贴上饼子，珍珠出去挤了羊奶，之后把肉丸子和酱菜一起拼了一盘，准备给她奶送去。
    才迈出门，她三叔就出来了，见到珍珠招招手，珍珠直接塞他嘴里一个肉丸子问，“三叔找我有事？”
    沈水生看着没咋睡好，眼珠子通红，打了个哈欠，“我寻思了一宿，虽说屋里没啥值钱的，可那圈里还有两头猪一头羊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不咱养条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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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小偷这么笨有点假，其实一点都不假，这就是我小时候村里发生的真事儿。
    这还不错呢，他是因为有点良心搞了乌龙，还真有就天生犯蠢的小偷，都能给人笑死。感谢在2020-02-02 19:41:30~2020-02-03 14: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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