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天已经黑下了，张氏给小万氏拉到个窝风的地方，悄悄儿地说，“你就按我说的，准行。”
    小万氏十分警醒地左右瞅瞅，生怕让自己婆婆万氏和那几个妯娌发现了。
    “沈家嫂子，下晌咱不商量过了，那玩意汤汤水水的怎么往村头带，要是架个锅现煮，吃客等的时间还太长，早没耐性了，再说明天谁家不吃汤圆，还有人买这个？”
    张氏啧了一声，“你急什么，听我给你细说。按咱原来想的那样是不成，可今儿下晚我家吃的是蒸汤圆，馅儿是珍珠拌的，一咬直往外淌，嫂子给你担保，旁人肯定没吃过那么香那么滑的汤圆馅儿！你说明天家家吃汤圆，可有几家能吃真汤圆，又有几家能吃上我说的这种？”
    就珍珠做的那种蒸汤圆，往街上一摆，准保卖得精光。
    那些在家里没能吃好的小媳妇，过年了谁兜里没个几文钱，偷偷来外面吃上口白食儿，婆婆妯娌管得着？
    这样想着，张氏都能听到铜板在口袋里叮当做响了。
    小万氏却还是谨慎的，犹疑着问，“馅儿里放猪油，还是蒸的，那能行？”
    “那咋不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珍珠的手艺，她做出来的东西，哪儿样差？我说你就是死心眼，你们家虽说没分家，可咱要是做这个你又不跟公中拿钱，你还怕别人咋说干啥？”
    小万氏叹了口气，“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我大伯哥家那大小子怀允读书读得还成，现在满家上下一心都供着他成材，这事虽说可以用私房做，但挣了是好，万一赔了，还是要落不是。”
    张氏撇撇嘴，劝说道，“我说你脑子呢？满家供着老大家的娃读书，你真当人家以后取了功名能顾得上你这个婶婶？眼珠子指不上你还想指眼眶子？你可醒醒吧。”
    小万氏本就对自己被公婆硬逼着帮大房养娃的事不满，被张氏这么一激，顿时起了斗志。
    “嫂子你说得是，那你再给我细讲讲那蒸汤圆怎么做，我明儿一早就去多磨些粉出来，傍晚之前准做好。”
    张氏真是笑开了花，打怀里掏出一百文来，郑重交到小万氏手里。
    “你平常做饭手艺就好，这东西不难，我一说你就会。不过你可要记得，打死也不能把我入伙的事给说出去。“
    小万氏再三保证，张氏又跟她筹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回家进院儿。
    转身闩门，刚想麻溜儿钻自己屋里去，冷不丁听到王氏在身后问她，“又上村头瞧地方去了？”
    张氏吓得一哆嗦。
    “娘，你咋站这儿呢？”
    王氏心想我都等你半天了，寒脸瞅着张氏道，“站这儿等你啊，你给我说说，你这一天跟蹿稀似地往外跑，到底因为点啥？”
    午饭那时候王氏说四个娃每人半个鸡蛋水，张氏觉得自己没捞到便宜，兴儿是个男孙又没受到重视，心里就忿忿不平。
    后来又听说宝珠马上也要去学堂读书，婆婆不但没阻拦看样子还很支持，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们二房生的全是女娃，凭啥这么猖狂，还不就是因为挣了俩糟钱儿？
    她是看出来了，她婆婆王氏爱孙子，可是更爱钱！
    想来想去，张氏嫉妒得都快鼓针眼了，就想趁灯谜会也卖点啥。
    但二房那边的生意带着三房和王氏呢，张氏不敢明目张胆地卖汤圆跟他们对着干。
    否则就算王氏不收拾她，让村里人看了也是个大笑话。
    实在没招儿，她想到了小万氏。
    便她出主意出一半的本钱，让小万氏出人力出另一半的本钱，想把这汤圆摊子支起来。
    原本下晌商量过一次，这事儿已经黄了，可吃过蒸汤圆后，张氏那颗挣钱的心又燃起熊熊烈火，咋扑都扑不灭。
    张氏这次出去前长了个心眼。
    她怕万一被王氏发现，便带了上次从小万氏那里借的鞋样子去的。
    这时候被王氏抓个正着，她万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娘，我去给小万氏还鞋样子了。”
    王氏哼了一下，嘴里没出声，心想还个鞋样子你弄得跟做贼似的干啥。
    瞅着张氏对自己一脸的敬畏，王氏心里的火下去不少，因为珍珠还在厨里忙活呢，王氏惦记着明天的生意，就让张氏自己快点想想有没有心仪的媳妇人选，王氏则自己上灶间去了。
    这时间锅里的汤已经熬好了，珍珠撤了锅底的火焖着，掏了几颗大白菜去掉枯叶，拿盐卤上了。
    “珍珠啊，缸里还有酸菜。”王氏以为珍珠要腌酸菜，便提醒到。
    “奶，我不腌酸菜，这是做辣白菜。”
    辣白菜可是泡菜中的极品，珍珠偏好发酵久一些的，带些酸味，又爽口又下饭。
    只要给她一颗辣白菜，她就能吃下整个世界。
    只可惜时间仓促，手里又没有梨和苹果，否则这两样果子加进去，再发酵个三五天，那味道才叫正宗。
    王氏不知道啥叫辣白菜，不过白菜不值钱，就可着孙女折腾去吧，瞅瞅厨里也用不上她，便叮嘱珍珠快点忙完去睡，自己往村头去看男人们搭架子了。
    ……
    第二天一早，何氏起来做早饭。
    她记性是好的，找王氏要了两颗蛋两勺糖，把鸡蛋打散了浇上开水再放糖，冲出香甜的鸡蛋水来。
    何氏给这些分了五碗出来，特意匀出一碗送到公婆屋里去，剩下的给四个孩子分了。
    王氏嘴上轻斥着何氏不该让老的跟小的抢食吃，心里却美滋滋的，等何氏走了后，跟沈树和说，“你看老三家的越来越会来事儿了。”
    沈树和吸溜一口鸡蛋水，满意地砸巴砸巴嘴，“我估计老三最近没少教她。你没瞧见巧女现在都会笑了。”
    王氏说笑笑好，天天丧个脸哪能带福气，一高兴就决定往后每天拿三个蛋出来，她们老俩口也一人喝半个鸡蛋水。
    因为灯谜会开始之前全家就要到村口去忙，所以王氏决定中午吃汤圆，早晚就对付一口。
    昨天做好的锅巴经过一晚变得更脆，珍珠分了四个盆子装好，让她三叔先带到村口去了。
    锅里的汤焖了一宿，猪皮和腊肉全化里面了，鸡肉脱骨猪肉软烂，闻着就喷香。
    珍珠用勺子搅了几下，将鸡肉和猪肉用笊篱捞出来，拆成一丝丝的单放，鸡骨架重新扔到汤里，又收拾了些鸡蛋饼丝胡萝卜丝这些配料，一切准备就绪。
    沈家搭在村口那个棚子一直没拆，自打沈水生不去卖货了，那里便成了等车歇人的地方。
    自然的，那地儿便没人跟着去抢，村里也有别人家做了吃食和小玩意出来卖，都很自觉地选了另外的地儿。
    沈水生带着赵赶鹅，按珍珠的指示搭了两个简易灶出来，一个锅里放汤，一个锅里放菜油。
    傍晚，一排排的灯笼亮起来了，上河村和下河村的村民们陆续到来，村口的人越聚越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沈水生绕着满场转了几圈，发现杂七杂八的，卖东西的还真不老少呢。
    吃食相对简单些，无非就是馒头烧饼，连卖包子的都没有。
    其他的就多了，铁匠家出来卖剪子菜刀，褚三娘出来卖酒，郝郎中他婆娘甚至拿了药出来摆着，还有小万氏她大伯哥家那儿子李怀允，搬了些自己抄的书出来卖。
    等转到灯会的最末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沈水生一下子发现了小万氏。
    小万氏身前摆着个大木盆，木盆外头放了床给吃食保温的棉絮，正忐忑地盯着来往的行人，一副开不了口吆喝的样子。
    沈水生走过去，“嫂子，你这么卖东西可不行，地段差你还不吆喝，不吆喝也就罢了，你这盆子还捂那么严实，谁知道你卖的是啥啊？”
    小万氏冻得鼻子通红，冲沈水生讪讪地笑，“没事，等过会儿人多我就开始吆喝。”
    “那也成。”水生打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来，“那我先给嫂子开个张。”
    小万氏愣了一下，先是有些不情愿似的，见沈水生盯着自己，只好揭开棉絮，从里面拣出五个蒸汤圆来放到沈水生手心里，“三……三文。”
    沈水生一看，也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小万氏也知道用蒸的法子来做汤圆。
    递了三文过去，他塞嘴里一颗，转身回到自家棚子里。
    珍珠面前的汤锅和油锅已经开了，锅前站了好几个等着吃的村人，一边聊，一边对着锅指指点点。
    只见珍珠把锅巴拿出来，掰成小块往锅里一扔，唰拉一声，锅巴膨得又白又大。
    捞出来后放到大碗里，捏一点肉丝胡萝卜丝鸡蛋丝放上，再舀一勺子热汤浇在上面。
    呲……
    刷……
    热汤撞上热锅巴，发出动人的声响，就算不吃，光是看着珍珠这套动作，听着这些声音，就已经让人万分满足了。
    珍珠又将浇好汁的锅巴上面摆了点辣白菜，问清要不要葱花，想要辣的还可以给一小勺羊酱，一碗热乎乎的锅巴汤就算出锅了。
    五文一碗，不便宜，但这种视觉听觉与味觉的三重盛宴，任谁都拒绝不了。
    一时间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没多久第一锅汤就用完了。
    沈娇娥和何氏跟旁边收钱，珍珠又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浓汤放进锅里，加了清水煮开再加上水淀粉，开始做第二锅。
    沈水生回来后就给自己媳妇和小妹撵出去看热闹，自己帮着珍珠卖锅巴。
    趁着空档，他把手里的汤圆塞进珍珠嘴里一颗，“珍珠你尝尝，这汤圆味儿咋不对？”
    珍珠砸巴了一下就吐出来了，“叔，这不是咱家汤圆吧。”
    沈水生压低了声音，“不是，是小万氏摆摊子卖的。”
    珍珠瞅瞅地上那一小坨东西，“三叔，这里面也放了猪油，便那油像是陈年的油底子，有股子哈喇味儿，再说这加了猪油的汤圆只能吃热的，一凉了馅儿吃起来就糊嘴啊。她咋寻思的，大冷天的卖这个？”
    沈水生知道小万氏跟自己大嫂走得颇近，心里正寻思这汤圆又放猪油又是蒸的，怎么这么凑巧呢，就看见王氏带着徐氏和一帮孩子遛达一圈回来了。
    王氏满脸喜气，一见到珍珠就说，“珍珠，奶瞅着谁做的灯笼都不如你爹做得好看，还有你出那两条灯谜现在都没人猜出来呢。”
    说罢又神神秘秘地咬上珍珠的耳朵，“村正说了，灯笼的头名，他心里最属意你爹做的那个呢。”
    珍珠心里早有成算，可听到这里还是高兴，就问王氏走得饿了没，要不要来碗锅巴汤。
    王氏是真想吃，可又舍不得，正掂量的期间，就见顺子她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她一把抓住王氏的袖子，“你快跟我来，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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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爱们陪了作者这么久，我们明天终于要入V了（前面26章到今天的45章会倒V），界时有万字更新掉落，还望各位小主们能给个首订，作者将感激不尽。
    这个故事，我会好好地讲下去，希望能陪着大家度过闲暇时光，也希望你们能见证我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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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作者跟文中的珍珠一样，超爱东北延边的辣白菜，之前一直在网上购买，结果不知是不是沾了我的福气（脸真大），那家小哥近日突然火了起来，被各大公众号和今日头条轮番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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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