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珍珠你说啥？”王氏和何氏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问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验，尽管珍珠说沾了她福气小姑就会怀孕那事儿没成真，让王氏背地里跟沈树和嘟囔了几次说福星失灵了，但对于珍珠的生意经，王氏始终都是深信不疑的。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瓜子糖块一样没有，能去卖啥？
    珍珠见王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认真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奶，三婶，我说咱得忙活起来了。”
    王氏：“忙活啥，你手里还有能卖的东西？”
    珍珠想都没想，“有啊，就卖锅巴汤。”
    王氏何氏就跟学嘴的小八哥似的，“锅巴汤？啥锅巴汤？”
    大灶做饭都有锅巴，但不多，基本就是软软的薄薄的一层，锅巴厚了费米，做饭的人难免挨骂。
    往常那层软不拉几的锅巴铲出来，基本上都是团两下，要是爷们出门干活就给带着，没人做体力活就打到饭碗里直接吃了。
    偶尔也用来泡汤吃，可也没觉得有啥格外好吃的。
    王氏刚才那一会儿就把嗓子急冒烟了，给自己倒了杯茶灌进去，抹抹嘴问，“你说的就是把锅巴泡汤里？那玩意有啥好吃的，谁买？”
    “跟奶说得差不多，就是锅巴不是那个锅巴，汤也不是那个汤。”
    问是问不明白了，干就是了。
    珍珠先让何氏烧火焖饭，嘱咐说底子都用白米，分别加进糙米小米高粱米小碴子焖出四锅来。
    她自己则跟王氏翻起柜子来，看看有啥东西好做汤底的。
    后来翻出块张氏娘家带回来剩下的腊肉，还有几块猪皮，一块猪肉，再就是留着十五吃的那只鸡，一些鸡蛋，还有留下来的羊酱。
    东西不多，但这样数珍珠还算满意，她特意指指猪皮，“奶，这东西好。”
    把猪皮加到汤里，煮出来粘糊糊的，浇到锅巴上，一时半会不会全部浸透进去，锅巴没那么快变软，口感堪称完美。
    起先村正来说三个村都过来猜灯谜时，珍珠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是做糖人。
    转念一想过年时候家家都买了糖块吃过了，再说糖这东西小孩子稀罕，大人特别是男人爱吃得还真就不多。
    那两个村子过来看灯谜的人可不比长河村的，冷了还能就近回家捂一会儿再出来。
    他们过来肯定是搭板车，要回去也得凑够一车一起走，再冷也得硬挺着。
    况且这村里头啥时候有过灯谜会，那不得乐呵够本才回？
    这一来，看着灯谜又冷又饿的，要是能喝碗热汤，配上一咬满口酥的锅巴。
    艾玛，爽翻天了吧。
    珍珠说猪皮好，王氏还以为她要做猪皮冻卖。
    于是犯愁说猪皮太少了，急着想去沈喜荷家看看能不能再淘登点。
    珍珠就说这些够了，又问她奶，要是把这些东西都给用了，明天吃啥？
    没肉没鸡的，她大伯娘不又得作翻天？
    王氏就说，“不过是个正月十五，又不是过年，粘米粉都磨好了，芝麻花生馅也拌好了，搓些汤圆就是一顿。好歹咱家是带馅的，刘柱子家年年吃没馅儿的假汤圆人家儿媳妇也没怨言，我看咱家谁敢呲毛！”
    王氏这话指的也就是张氏了。
    珍珠想了想，“那奶你跟大伯娘知会一声，就说明天卖完货挣了钱，咱过两天好好做一桌子，补过个元宵节！”
    祖孙俩商量的这阵子，何氏手上第一锅饭已经焖好了，徐氏见这边忙着，也顾不上绣帕子了，让三个小的一起玩，自己赶过来帮忙。
    珍珠把焖好的饭端出来，拿回自己屋去，在平锅上刷薄薄一层菜油，给米饭铲出来铺上。
    再让徐氏看着锅，一面成型后马上翻面，直到变脆变硬，才给收到另外的盆子里。
    等何氏第二锅饭出来了，沈娇娥也已经跟徐氏学会了，便把饭端到她三哥屋里，也开始做锅巴。
    珍珠则把鸡和猪肉给剁成大块，腊肉猪皮切片，足足的清水下锅，加了葱姜和调料粉，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炖。
    把汤熬上珍珠又削了不少土豆，切成丝后放到水里多次淘洗，直到洗不出粉了，把土豆丝捞出来放旁边留着晚上吃，水盆搁角落里坐清着，一晚上就能得到明天可以用上的淀粉水了。
    忙活完这些珍珠就没什么事儿了，跟王氏说干脆就手把汤圆搓出来冻上得了，明天直接下锅煮就成。
    王氏本想跟珍珠一起搓汤圆，可这功夫男人那边喊着做灯笼的竹篾不够用了，王氏想让张氏出去借点，才发现张氏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王氏推开大房的门，问假装陪着沈兴练字的沈桃，“你娘又干啥去了？”
    沈桃说没看见。
    村正临走时说不白让各家出灯笼，每个给两文的本钱，还说灯谜会上要评出几个做得最好的，头名能得十文钱呢。
    所以点到名的人家肯定一个比一个卖力，老沈家自然不能落后，于是王氏便只好自己出去寻竹篾。
    王氏这边刚走，沈兴就撇下大字本冲了出来，见宝珠她们在门口堆石子玩，二话没说上去一脚就给踢散了。
    散落的石子崩到人身上，沈蝶当时就疼哭了，反而给沈兴乐得嘎嘎的。
    沈金生见小儿子又欺负侄女，叹了口气说都是让张氏给惯的，起身到了院门口就要收拾沈兴。
    珍珠瞧见了，心道张氏不在家兴儿再挨揍了，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顿闹，就赶忙上前把她大伯劝回去，给弟妹们都招到厨里去。
    先问沈兴，“兴儿你饿不？”
    晌午那顿饭珍珠眼瞅着他就喝了半碗粥，这时候早该消化完了。
    沈兴点点头，态度极好，“二姐我早饿了，饿得大字都写不下去了。”
    他贼精，知道他二姐会做饭，啥东西在她手底下都能变出花样来，这时候二姐问这话，可能是要给他好吃的。
    “那你听得二姐的话，二姐就给你好吃的。”
    沈兴猛点头，“二姐你说啥我都听。”
    珍珠就捏了一小团汤圆馅，在沈兴鼻子底下一划拉，“香吗？”
    “香，二姐，我想吃这个。”
    珍珠却把馅儿收回来了，“你得跟二姐保证以后再不欺负你这三个妹妹，我就给你吃。”
    沈兴眼里就剩下黑芝麻花生汤圆馅儿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见吊足了胃口，珍珠搓了四小团出来，一人给喂了一颗，吃完后沈兴也没回屋，而是带着三个妹妹一起到门外去玩，童言童语里面夹着笑声，再没断过。
    张氏回来时候见到儿子哄着丫头玩，差点以为沈兴中邪了。
    她给沈兴往屋里拉，“你二婶三婶忙着自己的生意没时间看孩子，倒是会挑人，你给我回屋写大字去，别给老娘在外头疯！”
    沈兴却铁了心地陪玩，像跟他娘有仇似的，张氏拽得急了点，他还吐了张氏两口。
    娘俩正打得胶着，王氏抱了一捆上好的竹篾回来了，沉着一张脸问，“让你帮男人干活，你干啥去了。”
    张氏有些心虚，陪着笑脸说，“我出去转转，寻思给咱家灯笼寻个好地方挂，到时候得头名的机率不是大些吗？”
    王氏笑了，“那你选哪儿了？还有村头的架子搭啥样了？”
    张氏一愣，敷衍着说搭得就那样，至于挂灯笼的地方，她说自己是个没主意的，做不了主。
    王氏瞅她那样就是根本没上村头去，以为她是躲懒，便把竹篾往她怀里一扔，“做不了主你出去干啥，消停干活，别浪！”
    张氏再没敢看王氏黑着的那张脸，大气没敢出，乖乖做灯笼去了。
    王氏进厨时，珍珠正从柜子里掏猪油罐子。
    “珍珠你弄那玩意干啥，汤里要放？”
    珍珠捧着罐子看，这段时间没少吃，里面就剩个底儿了，想着过些天得再割些肥肉回来炼点出来。
    她拿勺子抠了两下底子，“奶，不放汤里，我给汤圆馅里兑上点，做出来好吃。”
    王氏第一反应是净瞎整。
    “汤圆馅儿甜的，能兑猪油？还头一次听说。”
    珍珠给罐子里那点全抠出来了，之后把罐子放锅台上热着，打算晚上用热水冲一下下点菜做个汤，冲王氏一笑，“奶还不信我，就擎好吧。”
    白花花的猪油倒进黑芝麻馅儿里，瞅着倒是稀罕人，珍珠用筷子搅和半天，直到看不见猪油，馅儿也抱成一团了，才开始包。
    “奶，咱这个包出来煮一半蒸一半吧。”
    “蒸？那是粘豆包，不是汤圆。”
    “奶这就是你不懂了，煮汤圆不好放，万一吃不完就泡凫囊了，蒸的没有汤，好放味道还浓。”
    王氏心想这么一家子人，管你煮多少，还有吃不完的时候？
    可听珍珠说得馋人，换个做法又不会糟践东西，就同意按珍珠说得办。
    傍晚时老沈家的五个灯笼做得了。
    要说起干活儿，老沈家这些男人真算得上出类拔萃，当然得刨除沈水生。
    珍珠觉得她爹做得那个最好，就是没啥新意，想了半天跟她娘要了几块从前甩出来的绣品——因为布料破损太多没法当帕子用的，直接把刺绣剪下来让她娘给缝灯笼上去了。
    这么一装帧，那灯笼便不一样了，珍珠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得头名，前三估计是稳进了。
    收拾好灯笼，何氏那边的饭也做得了，一锅窝头，一盆珍珠用剩的土豆丝做的汤，汤里加了猪油罐子化出来的热水，闻着真香。
    何氏还按王氏的吩咐，把做出来的汤圆蒸了一盘，又添水煮了一碗先尝鲜，还给桌上加了两盘咸菜，省得吃多了粘的烧心。
    此前张氏得了王氏的提醒，知道这两日伙食不行，连明天十五都只有汤圆没有肉，对这顿饭就兴致缺缺。
    可见到桌上除了窝头咸菜，还有一碗水煮的汤圆，何氏又端上一盘子蒸的来，倒是有些兴趣了。
    “老三家的，这咋还跟豆包一个做法，还蒸上了？”
    珍珠搓出来的汤圆个个圆溜溜得饱满，蒸好后一颗颗白白糯糯的，表皮的水汽一散，看着锃亮，要是硬跟豆包相提并论，那也算小家碧玉。
    何氏看看王氏，对张氏说，“娘说的，蒸一半，煮一半。”
    张氏一猜就是珍珠的馊主意，估计是她那点厨艺用尽了，再这儿玩花样子呢。
    蒸汤圆是先出锅的，这时候温度刚好，王氏带头先戳了一颗，刚要咬，珍珠给递了个空碗过去，“奶，用这个接着点儿吃。”
    王氏没明白，可还是接过空碗，把筷子上的汤圆咬了一口。
    “唔～”
    王氏是想看看馅儿咋样，就没一口吞，只是咬了一半，结果里面的馅料缓缓流了出来，幸亏拿个碗，不然得拉拉一桌子。
    众人一看，纷纷去戳蒸汤圆。
    自来芝麻花生汤圆馅虽香，可也有些粗硬，没看过谁家的咬一口下来馅儿能流出来的！
    没多会儿，那一盘子皮薄馅大的蒸汤圆就吃光了。
    珍珠见大家意犹未尽，指指煮的，“汤圆都是一样的，这煮的一样是流心。”
    稀里呼噜，众人又开始闷声对付面前那碗里的，连一向常常斥责王氏没深沉的沈树和都止不住高调地叫了两次好。
    张氏吃得鼻尖冒汗，等到放下碗，罕见地一脸温和地问，“珍珠啊，你折腾一下午，明天是要卖汤圆？”
    “大伯娘，咱不卖这个。”
    张氏笑得开心，“那珍珠，你这汤圆馅咋整的，怎么又香又甜又不渣，一咬还直往下淌呢？”
    珍珠帮何氏收拾碗筷，啥也没想，直接回道，“馅儿就是我奶拌的馅儿，我给里面加了猪油，这样的馅儿煮出来蒸出来不仅香甜，还很滑嫩。”
    张氏似有所悟，嘱咐沈桃帮忙刷碗，带着沈兴回屋了。
    王氏坐着跟儿子们聊了会，想起来沈洪的亲事，就想跟张氏商量下，是不是有她那个当娘的自己相中的媳妇人选。
    结果站当院喊了好几声老大家的，都没见人过来，倒是给沈兴喊出来了，“奶，我娘出院子了，你找我娘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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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