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那是……一两银子！
    瞬间满屋没了声音，连一旁唠嗑的爷们都不言语了，眼里只剩下王氏手里的那点白花花。
    张氏的心一忽悠，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不能，绝对不可能，单是这十多天，就能给二房分一两银子？那不就是说，最起码也得挣了三两？那怎么可能！
    一定是拢共挣那么一两，王氏没换成铜板，故意拿出来稀罕巴叽地馋他们没入伙的大房！
    这么想着，张氏将坐直的身子软下来，全当不感兴趣，抓起瓜子一粒一粒磕着，眼睛没瞅，可耳朵竖得都跟旺财似的了。
    而那头何氏见了那一两，差点没哭出来。珍珠得一两，他们三房肯定也得一两，一两啊，她这辈子连摸都没摸过。
    倒是徐氏镇静。徐氏性子本就如此，加上这段时间她自己的帕子没少挣钱，珍珠又大齐概跟她算过年货的帐，徐氏早知道大约是这个收成。
    王氏把每个媳妇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故意卖起了关子，把珍珠招到身边后，也没立即说那一两要怎么分配，而是喝了几口茶，清清嗓子才说。
    “分红利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这生意呢咱家是挣着了，不过当初已经说好老大家不入伙，赔赚就与他们无关，所以今儿分钱，老大家的也别有啥想法。”
    沈金生其实也有点不是心思。但当初不是人家不想带他们大房，是张氏自己个儿不同意，于是他压着心里小小的不痛快，脸上的笑也有点僵，“看娘说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自己说的话哪能不认，娘就快点给分吧。”
    金生心里也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天二房三房究竟挣了多少。
    “那好！”
    王氏把手里那一两直接塞珍珠的手心里去，“这一两，是你们二房的。”
    珍珠心里早就有一本明白帐，可为了配合效果，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瞅瞅手心里的银子又扭头看看她娘，再冲王氏道，“奶是不是算错帐了，这些天挣这么老些？”
    王氏笑，一脸的得意，“你个糊涂丫头，还有呢！”
    还有！
    张氏这回心跳得差点撅过去。
    王氏又从面前的铜板里拨出一百一十八文来给珍珠推过去，“加上这些，是你们二房卖年货的收入。”
    珍珠笑得脸上都快淌出蜜来了，“奶，人家都说外头有个搂钱的耙子，家里得有个管帐的匣子，这家才能过好，这回我是真信了，三叔，你说是不？”
    沈水生懒洋洋地靠在王氏的被垛上，都快睡过去了，被珍珠一叫缓过神来，“那可不是，要不是你奶这帐管得好，就咱俩，咋能蹦哒出这些钱来。”
    王氏都被夸上天了，见珍珠转身要往徐氏那挪，用手啪啪拍了两下炕板，“回来！还没完呢！”
    还没完！
    张氏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珍珠这下子也不明白了，她自己算过帐，去了自己家吃的和一些损耗，这些就差不离了，还能有啥？
    “奶，你那匣子怕不是神仙给的吧，种一文能生一文？还有钱？”
    “有有有。”王氏一连说了三个有，又拿出十六文来给了珍珠，“你忘了还有那咸菜？”
    张氏这回可再也憋不住了，一张嘴声音都带哭腔了，“娘，那萝卜干蕨菜啥的都是咱自家的，挣了钱也是公中的，咋还给他们分钱？”
    王氏就等着她找事儿呢，就地一炮给怼了回去，“萝卜干蕨菜是自家的没错，可要是没珍珠的手艺，没老三冰天雪地出去站着卖，能多换一两倍的粮食出来？挣了算公中的，公中的你不跟着吃，凭啥人家干活你白吃？”
    沈洪见他娘被他奶当这么多人面怼，脸上有点下不来，就替张氏说了句说，“奶，我娘不是那意思，她就是不会算帐多问一句。”
    王氏刚才脸上还风雪交加的，见沈洪说话马上就和风细雨了，“洪啊，那你说说，奶说的是不是个理？”
    沈洪摸摸头，也没了话，“是，是这个理。”
    张氏这个憋屈啊，她现在就觉得被二房三房耍了，看来无论哪个生意的前景都不错，只不过没人跟她细说，明摆着让她心里不踏实不敢入伙，这跟故意给她踢出来有什么分别！
    可卖咸菜她没伸手，卖年货又没入伙，现在说理都没地方说去，只能干吃哑巴亏，才这么一会儿，牙就又开始疼了。
    十六文分完后这回算是弄利索了。等珍珠回去，紧接着何氏上前，同样的，一两银子加一百一十八文再加上十六文。
    何氏捧着钱的手直颤，蹭回去后还让沈蝶掐了自己两下，直到确认是真的疼，眼泪才啪嗒掉到了银角子上，后来被沈水生给瞪了一眼，才又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就这样，本来过年分钱是高兴事，可因为高低相差太多，弄得各怀心事，一张张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赶快散了去歇觉。
    回屋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几个小的也呆不住，就疯跑到院子外头去玩。
    沈水生也是个贪玩的，上次去镇上进货又顺便买了些爆竹，这时候就拿出十几个小点的来，带着孩子们放炮玩。
    外头炮仗叮当地响，老大家房里也没消停，趁着两个孩子都出去玩了，张氏好一阵往沈水生身上抓挠，沈水生忍了又忍，最后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打这个婆娘，只能推了门出来，跟着沈水生一起看孩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黑下了，孩子们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珍珠给宝珠洗了头脸塞进被窝里，把两人湿了的衣裳放到炕头烘着，见徐氏还忙着绣呢，心疼地给笸箩抢下来，“娘，往后天黑了就别绣，时间长了眼睛可就完了。”
    徐氏眨眨干涩的双眼，抓起珍珠冰凉的手给暖着，“珍珠啊，娘从来没想过，手里能有这些钱。”
    卖药那时候珍珠掐了五两没上交，再加上今天的，一共六两多银子，对于老沈家的人来讲，的确不是个小数字。
    珍珠往徐氏怀里蹭了蹭，“娘，这才刚开始，等过了年我再想几个好出路，咱家日子会越来越好。”
    不仅要吃饱穿暖，她还想把宝珠送到村学去，女娃娃不指望考什么功名，但字是必须要认的。
    娘俩就这么聊着悄悄话，慢慢入了梦乡。
    珍珠再醒来已近子时，徐氏和何氏已经把饺子包好了，两样馅，一样白菜猪肉馅一样萝卜油渣馅。
    原本珍珠更属意猪肉酸菜馅，穿过来前吃的酸菜都是工厂里加工出来的，很少能吃到自己家腌渍的。
    老沈家的酸菜是王氏亲手弄的，放在两个大缸里，上面压着大石头，表面浮着一层白膜，看着不怎么地，可吃起来爽到爆。
    但这年头大过年的说道太多，不能吃酸菜馅饺子，珍珠就忍下馋虫，拿酱油和醋兑点料准备开吃。
    桌上没另外做啥菜，中午的菜剩了点底，几样烩了一盘出来，加上十几盘白胖的饺子和一人一碗的饺子汤，这已经是长河村中等往上的水平了。
    吃了几口，珍珠总觉得缺点啥，心里琢磨了半天，想到了。
    下饭神器，老干妈呀！
    要说老干妈辣酱，珍珠仿不来十分，也能仿出八分来，就是有一样难办，没豆豉。
    以前她自己试验着做时，都是买现成的，可这地界不大拿黄豆当菜，一般都是拿去榨油，再就是偶尔有来卖豆腐的，换两块豆腐。
    豆豉这东西，大家都没见过。
    想到这儿，珍珠忽然又冒出一条生意经来，只要能弄到豆鼓，就又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沈水生没睡醒就给揪起来了，胃口没那么好，吃了几口一抬头，见珍珠若有所思地，就问，“珍珠你也没睡醒？”
    珍珠往嘴里塞了个饺子，没等说话，王氏就呛沈水生，“你以为你侄女是你呢，满家就你一个睡神，你少拉珍珠成仙。”
    珍珠每次听到王氏怼人都觉得爽，猛点头附和着冲她三叔一笑，“三叔，我醒着呢，我就是想到一样吃食，觉得能挣钱。”
    张氏那时候跟男人吵够了，被沈桃劝了一顿，正想着怎么跟王氏开口说也想入伙呢，听到珍珠的话，眼珠子冒贼光，“又想到了？那这次的生意咱们两房合伙你看成不？你三叔跟你有年货生意了，你不能总顾着他家，也想想大伯娘不是？”
    珍珠一脸地为难，“大伯娘，不是我不让你入伙，是最开始我就跟三叔说好了，年货就能做到十五，过了十五这些东西就卖不动了，等到那时，我们就想招做别的。”
    珍珠现在也看明白了，她大伯娘就是个能起事不能压事的主儿，要是跟这位一起做生意，那得懊遭死。
    张氏穷追不舍，“那就加大伯娘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珍珠真是不知道拿啥话回了，作为一个小辈，她没办法不给张氏脸而一再拒绝。
    倒是沈水生精明，一见珍珠为难，扒下自己的脸皮就跟张氏说，“大嫂，你以为做生意是小孩儿过家门呢，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你看到这生意挣钱了想入伙，那我问你，要是赔了，这时候你是不是得让珍珠把本钱还给你，赔的银子她自己担着啊？”
    这话还真说张氏心坎里去了，“老三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那做生意咋能赔？”
    “不能赔最开始你咋不敢入伙？”
    张氏一下子没声了，沈金生看不下去，冲婆娘吼了一声，“你咋恁多话，吃也堵不住你的的嘴！”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就自己家婆娘这样，任谁也不爱跟她一起干点啥。
    王氏一直没出声，因为没用她出马老三就把老大家的给搞定了，她也懒得费那个唾沫星子。
    大家就开始闷头吃饺子。
    珍珠见这场风波已经平息，就一门心思又开始寻思她的老干妈。
    心不在焉地把饺子送进去，才咬了一口，她就妈呀一声，疼得差点没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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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