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4 栽赃嫁祸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无名小岛】
苍茫的大海，永远让人敬畏。它可以无限温柔，将小小的一叶扁舟温柔地拥抱。它也可以无限狂暴，用滔天巨浪将一个城市摧毁。它无边无际，它深不见底。它是亚斯蓝力量的源泉。
无名的荒岛边缘，银尘扶着白染靠在一块岩石上休息，此时的白染脸色依然苍白虚弱，呼吸混浊，听起来像是在梦境里挣扎着。银尘看她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脖子、手腕、耳背……所有皮肤上，都若隐若现地缓慢生长着金色的细小魂路，仿佛密集的植物根系，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一根又一根金色回路，彼此交错，偶尔冲撞排斥，但是总能迅速找到另外的路径，她整个身体都像是被这些金色的细线切割成了碎片。
他依然记得白染站在半空中俯视他们时，那种悯然众生的淡漠和无情，那是天神对众人的罪恶进行裁决时的神色。
银尘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金色发亮的光阵在她脚下的礁石地面上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白染的体内。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光阵，帮白染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白染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魂力。刚刚被西流尔强行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和被白染夺取的被动进化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的排异阶段之后，此刻正在与白染的身体内部原本的两套灵魂回路融为一体。无数新生的金色刻纹，持续切割着她的身体。
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大河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持续地重生，仿佛一个山崩地裂后的城市正在缓慢重建。她体内四套灵魂回路，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此刻白染感觉精疲力尽的原因，她的肉体在这种汪洋般浩瀚的魂力冲击下，四分五裂，重构瓦解，几乎濒临死亡的边缘，如果不是永生回路的强大力量，她的肉身早就在这种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下陨灭。
银尘能够想象，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建立完毕之后，四种天赋和魂力彼此共存于一身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白染，银尘的心绪极其复杂，说不上是对未知的恐惧，抑或是绝望中隐隐看见了期待。
也许这将是一股能够在狂风暴雨中守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有可能，这将是一场足以毁灭亚斯蓝的末世之殇。
“她不要紧吧！”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走过来看着银尘询问道。
“没事！”银尘轻轻开口说道。
“她为什么会有四象极限？难道当年吉尔伽美什对她进行了赐印？可是当时吉尔伽美什已经有了三名使徒，不可能对她进行赐印！”鬼山缝魂看着昏迷的白染询问银尘。
“染染她并没有四象极限的灵魂回路，而是她原本就可以操控四种不同的元素！”银尘看着鬼山缝魂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没有四象极限这种灵魂回路，她怎么可能……”鬼山莲泉一脸惊讶之色。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银尘轻轻说道。
“你是不是现在可以告诉我，白银祭司为什么会追杀你们！”银尘看着鬼山缝魂开口询问道。
“事情的起始，发生在深渊回廊……”鬼山缝魂缓缓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目睹了苍白少年压倒性的力量之后，我更加相信了他就是白银祭司的事实，也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即使舍弃性命，也要完成苍白少年的嘱托。”鬼山缝魂看着银尘坚定的说道。
“什么嘱托？”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就是苍白少年对你传达的嘱托，我们兄妹接受的嘱托，其实和你一样，那就是找到天束染染，营救吉尔伽美什。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一次几乎全部王爵使徒共同参与的，永生岛的猎手猎杀，是那么地似曾相识吗？”鬼山缝魂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说道。银尘转开目光，将视线投往苍茫的大海。
“当年，常年隐居在雾隐绿岛，几乎不问世事的上代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作为天之使徒的你，自然也包含在猎杀名单之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惨烈吧……”鬼山缝魂走到银尘身边，看着目光闪烁的银尘，有一点不忍。
“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和这次对我们下达的追杀理由如出一辙：叛国。然而，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使徒，你应该深知，吉尔伽美什并没有也不可能会背叛亚斯蓝。所以你们天地海三使徒才选择了誓死跟随，用行动宣告着你们对他的忠诚和对这个罪名的抗议，这也代表着你们选择了站在所有王爵使徒的对立面，直到最后，你们三个使徒全部灭亡……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则在那场围猎中彻底失踪。而作为天之使徒的你，全身的骨骼血脉以及灵魂回路，都被寸寸摧毁粉碎。而吉尔伽美什太过强大，就算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五度的王爵，也没有办法摧毁他，只能将他囚禁在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因为前七度王爵天束染染和吉尔伽美什关系，虽然没有被送进‘监狱’中，也遭到所有王爵的追杀……当年我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四年前的那场浩劫，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中，我也可以想象那是一场比永生岛更加惊天动地的战役……四年前的那场浩劫，没有永生岛战役这么惊天动地，但是，它远比一切战役，都更加残忍，也更加黑暗……”鬼山缝魂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和地平线上的璀璨星辰融为一体，将海天的界限温柔地抹去，眼前的天地似乎回到了浑圆的初始。
“……其实我对于四年前的那场浩劫，也已经没剩下什么记忆了，都是一些碎片一样的场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因为我记忆的最后，是格……是别人杀死我的画面。但是之后，我又重新活了过来，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帝都的心脏里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告诉我，我之前身体里的所有血管筋脉还有灵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断裂了，此刻身体虽然愈合，但是，之前的灵魂回路，已经被新生的魂路覆盖了，曾经的灵魂回路也已经被抹去，完全无法被激活。这种沉睡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恢复，很大的可能是永远都不会了……所以，他们在我全新的身体里，种植了新的灵魂回路，赋予了我崭新的天赋。”银尘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一股涩涩的味道。
--每一天早上醒来，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时间，万千人群接踵摩肩，他们讲述的故事，他们在意的纷争，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存在。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应该往哪里去。
--谁是你在乎的人，谁是你仇恨的人。
--你宁愿活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旷野，荒无人烟，但是有熟悉的草木岩泉，有清晰的脚印可以引领你走回那堆燃起的篝火。有小径分叉到一片甜美浆果的草原，有平缓的浅滩指引你前往熟悉的湖泊。
--但你不愿在一个喧闹却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存活，因为你身上的碎片，不能指引你，它只会成为你的桎梏，和顽念。
“所以你就什么都没说地接受了自己崭新的身份？过去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了吗？”鬼山莲泉不太相信地看着银尘。
“在我脑海里的‘过去’，已经残留得不多了……刚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我被脑海里支离破碎的记忆折磨得一度想要去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几百张不同颜色的玻璃彩画，全部摔碎之后，把所有五颜六色的残渣碎片混淆在一起，然后从你的头顶倾倒下来，这些锋利的玻璃碎片快速地划过你的身体，你能够感受到每一个碎片带给你的疼痛，但是，你却拼凑不出完整的曾经的画面。大量的碎片流走了，剩下部分碎片深深地扎进我的血肉里，留了下来……那就是我现在仅剩的记忆……没有人告诉我，吉尔伽美什是死是活，只是在大家的言语里，他叛国这件事情，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之后，我被任命接替叛国的七度王爵，成为新的七度王爵。但你知道吗？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那种孤独和荒凉的感觉……”银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你才一直隐忍地活着，远离了权力的争夺，和对魂力的饥渴，在所有的王爵使徒中，成为一个孤独的异类，对吗？”鬼山缝魂看着银尘，第一次明白，眼前这个被众人认为冰雪般冷漠的人，为何如此孤傲。他一身的记忆碎片，是他视为珍宝的财富，但也是他无尽的痛苦。
“因为这个崭新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想找到吉尔伽美什。我曾经是他的使徒，所以，我永远都是他的使徒。”银尘的目光里涌起清亮的泪水。
“那麒零呢？”鬼山莲泉开口询问道，银尘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突然颤抖了一下，像是烛火突然被风吹动。这是这个崭新的世界，第一枚插在他身体上的，新的无法割舍的记忆碎片。
“只要找到吉尔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鬼山缝魂望着星光下的银尘，他的眼眶泛着红色，瞳孔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得温润光滑的黑色石块，于是转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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