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卢有容，前尘往事

        “你师父？”
卢有容的眼中现出了微微的迷惑，她并不认识苏清卿的师父。
可是，听到苏清卿直呼自己的大名，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大越人士，段潜，就是我师父。”苏清卿开门见山。
听到段潜这个名字，卢有容的眼睛微微睁大，所有思绪都被拉扯回数年之前，她和师父、师兄一同学医制药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原来，你的师父是他啊……”
卢有容低低的笑起来，笑得眼中都有了泪。
“当年，我渴望着，让他多看我一眼，他都不肯，没想到如今，是他的徒弟，把我的性命夺了去……”
恍然间，卢有容想到什么似的，望向苏清卿的双眸中，迸射出嫉恨又无奈的光芒。
“我差点忘了，你，算是梁柔嘉的儿媳呢……”
说到这里，卢有容更觉得自己可悲。
见旁边的石凳还算干净，苏清卿垫了方手帕，坐下来。
“你和我师父的前尘往事，怕是再没有人会问起了，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或许他日，我再见到我师父，还能跟他提一提，你的名姓。”
卢有容扫了她一眼，笑了一声，眼泪都落下来了。
“你比梁柔嘉强多了，你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杀人诛心呐！”
她明知道，段太医的心里没有卢有容。
只是，正如苏清卿所言，卢有容再怎么厌恶她，她也是唯一一个能进来探监的人，或许，也是卢有容死前最后能见到的人。
卢有容望着湿漉漉的墙壁，思绪如潮般涌入脑海，那些旧人、旧事全都浮现，淡淡的诉说起过往。
“我和段潜都是孤儿，当年我们投身于一个师父门下，可我选了制毒之法，他却钻于救人之术，我们因此产生过很多分歧，但是，我的心里是一直有师兄的。
我们住在山上，每天同进同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过的这样平淡而温馨，可是……”
似乎，变故就在这里产生了，卢有容的眼中散发出些许恨意。
“机缘巧合之下，师兄救了当时的虎威将军，梁行一，梁将军推荐他做了太医，却也知道师兄是个无拘无束、正直不阿的性子，还从先帝那里，为师兄求来了一块免死金牌，先帝亲口承诺，王公贵族不得以权压人，师兄拥有选择病人的自由。
而师兄跟在梁将军身边的日子不算短，被将军的正义感所影响着，他早就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救贪官走狗、宵小鼠辈！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在大越朝廷里，少有人待见这个脾气古怪的太医。”
听卢有容说起来，苏清卿才恍然大悟，段太医那古怪的性子究竟是什么原因。
原来，一切的始末是在梁行一啊。
梁行一，是沈君策的亲生父亲。
知道这层关系之后，苏清卿再听卢有容说起梁行一是如何的正义和刚直时，内心里澎湃不已，竟有与有荣焉之感。
此时，卢有容抓住了床上的一把稻草，几乎想要掐断。
“师兄跟在梁将军身边，也认识了他的妹妹梁柔嘉，自打我知道梁柔嘉的存在之后，师兄的眼里，就再也没有我了……”
卢有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那是年少时的愤恨与不甘。
“梁柔嘉满心想攀高枝，她一心嫁给皇上！直到她嫁进宫里，师兄仍然为她苦守！我真的不明白，她哪里好！”
“我忍不了了，对师兄表露心迹，却被拒绝……我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远赴大商，没曾想恰好救大商于水火，在志亲王的一力促成之下，嫁给了如今成为大商皇帝的皇子。”
来到大商之后，卢有容的心态完全变了，她的心里不再有爱，只如一潭死水般，只想爬到最高点。
她的笑容古怪起来：“当年我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医女，志亲王就是想用我拖垮当时的皇上，没想到，皇上还是有做皇帝的命格！而我也是幸运的，恰好皇后短命，我就顺理成章的做了后宫最高的女人！
没有爱情又怎么样？抓住了权力，我也一样活！”
她的眼里生出些许骄傲，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床。
“只可惜，轩儿跟我不是一条心，否则，我早就联合着志亲王，扶持轩儿坐上皇位了！又何至于如今，受制于人！”
苏清卿心头一震。
这卢有容当真是死到临头了，连篡位这种话都敢说。
话说回来，幸好澹台轩和她不是一条心。
“我没有过上我想要的日子，她梁柔嘉又凭什么幸福呢？后来啊，我听说她儿子御王，家里的妻妾不和，我便暗中派人去了大越东都，这才得知御王府里的小丫鬟，对了，也就是现在的胤王妃羽烟，就是她在跟御王妃你争！”
卢有容盯着苏清卿，笑得阴恻恻的。
“所以，我给了羽烟很多次毒药，我就愿意看着她，把御王府搅得鸡犬不宁！我听说，那些毒药没能害到你，却害了御王身边一个武功高强的婢女……
不管过程如何，羽烟还是有些手腕的，你和御王啊，到现在不是分隔两地、毫无音信吗？”
卢有容痛快的笑起来，“若是梁柔嘉知道，她的儿子因为她的缘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该会是什么表情呢？如果师兄知道，他心爱之人的儿子，是因为他的缘故，才遭到无妄之灾，会不会后悔，当初不该对我那样绝情呢……”
听卢有容前言不搭后语说了这么多，苏清卿也才弄清楚了前尘往事。
当年，南月中了羽烟下的毒，而段太医也只能治好一半，使南月成了个只有一岁心智的小娃娃。
是段太医指点她，非得找到卢有容才能拿到解药。
当初她还很奇怪，为什么卢有容会来对付南月。
如今，全都真相大白了。
一切，源于爱，终于痴。
下一瞬，卢有容的眼中满是怅惘的泪水，她颤声说着。
“如果不是梁柔嘉，师兄就会娶了我，我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我也不至于远赴大商，跟这些混账们尔虞我诈，我不喜欢这样，真的不喜欢……”
卢有容趴在床上，为她这一生的缺憾，而放声痛哭着。
苏清卿悄悄离开了。
离开天牢，苏清卿感觉空气新鲜，自己也能喘得上气来了。
天牢边上不远处，越过一片草地，便是一片空旷的土地。
苏清卿在街边买了一个火盆和一大堆纸钱，来到那片空地上，将纸钱点燃，一张一张的扔进了火盆。
在烧纸钱的时候，她表情肃穆，内心虔诚。
纸钱全都烧完了，苏清卿拿起土石头，将火盆里的火苗扑灭。
这时候，荀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给谁烧纸？”
火盆灭了，苏清卿这才拍拍手站起来，转身看向荀倾。
想了想，她望向天边那一大片洁白无瑕的云朵，勾起一个释然的笑容来。
“我……我公公，和姑母。”
给梁柔嘉的，也是给梁行一的。
不知这些是不是迷信，如果是为了替沈君策尽一尽孝，她也愿意相信一次。
就在这天夜里，卢有容吃过了晚饭，还有下人来为她梳洗打扮，穿上了邺城里最时兴的衫裙。
大清早，狱卒便往上汇报：容妃，死了。
如澹台轩所愿，没有让她母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杀、被唾弃，而是体面的离开了人世间。
卢有容本就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医女出身，如今身犯重罪，墙倒众人推，只有澹台轩把她悄悄安葬了。
杀人凶手不在了，从乾州死里逃生的那十九人，自然兴高采烈。
为着大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袁凌还兴致勃勃的宴请大家来公主府。
除了他们十九人之外，还有太子夫妇和澹台翎，也一并前来。
换了个环境，大家也都穿的干干净净、富贵荣华的，十几人互相看看彼此，纷纷大笑起来。
“真是没想到啊，咱们还能聚在这里，吃着这样好的饭菜，喝着这样好的酒……来，干了！”
一向文雅的袁凌，也有着生的喜悦和激动，举起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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