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赤狐城

        洛风喊得急切愤懑，邋遢老头置若罔闻，专心研究了一会“情丝”，想了个法子，如果成功的话，洛风不需要去死，神魂也不会收到太大损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破局的根子还在坎山宗掌门之女身上。
此时，她已经远离了云澜祖地，乘着一艘柳叶形状的仙舟飞入一片山坳，暮秋时节，山道两侧却花木繁茂，桃花大片大片盛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女子暗暗催动脚下的仙舟，要快速飞跃这片山坳，可惜事与愿违，仙舟一个跟头栽下云头。
看似不起眼的山谷，居然有飞行禁制！
女子无奈，只能下了仙舟，从兽囊中取出一头白麋鹿骑着，日头正盛，照射在漫山遍野的花木上，赏心悦目，远处山峦上，还有云朵起伏延绵。
云朵之后，柴扉掩映，溪涧环流，一座雅致的竹屋静静耸立，屋门半敞着，隐约能看到一把藤椅横放在内里，藤椅上还躺着一个酣睡的老者。
另一边，杜小草、洛风连同慕三、黑岬，也跟在邋遢老头身后瞬移到山坳附近的城池中，四下打量没发现坎山宗掌门之女的身影，却也能凭气机锁定她就在附近。
邋遢老头的建议是稍安勿躁，在这里等着，“那丫头把情丝种在了洛风身上，搁在往常还能放长线钓大鱼水磨工夫水到渠成，现在却只能急吼吼，仓促间就要建功，忙乱就容易出错，咱们以逸待劳，看她想干嘛。”
洛风不以为然，情丝种在他身上，他每时每刻都压力山大，恨不得马上就把情丝祛除，坐着等对方出招，跟坐以待毙有何区别？
邋遢老头对他的不满视若不见，径自进入街巷旁的酒楼，还斜睨着眼揶揄杜小草：“帝姬有没有觉得这座城池眼熟？”
杜小草笑容苦涩，当然眼熟了，还刻骨铭心呢，千年之前她被伏雨怂恿远游，第一站落脚地就是这里，也是在这里被一群星盗盯上，当成肥羊尾随着她，她本来有机会摆脱，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去找城中坐镇的妖部，请他们帮忙的时候，反而落入另一重陷阱。
千年过去，她历经劫波，执掌城池的“赤狐妖部”依旧蒸蒸日上，丝毫没被她那点小变故牵连。
胖嬷嬷告诉她，当日察觉到她离家出走，立刻就率众搜索追寻，追到赤狐城，线索陡然中断，当时以为是她为了摆脱云澜妖部追寻刻意为之，杜小草也确实拜托过赤狐城主，请他们帮忙抹掉她来过的一切痕迹。
赤狐城主帮了她的忙，帮忙的动机却卑劣的很，故意让她身陷险境，还让她和云澜祖地都挑不出错处。
赤狐城对云澜祖地解释说：他们拗不过帝姬，抹掉了她来过的痕迹，但在她身上藏了一张寻踪符，祖地这边可以凭借符咒锁定帝姬的位置。
然而杜小草刚一离开城池，就被一个好心路人提醒说身上藏着寻踪符，她气怒不满，扔掉了符咒，与云澜祖地彻底失联，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处境。
重归故地的杜小草，早已想明白赤狐城的伎俩，却没想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而且这件事相当机密，赤狐城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暗中使绊子，云澜祖地那边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声讨，至今还是悬案谜案，邋遢老头却一副了然的模样？
杜小草想不通，问了出来。
邋遢老头笑而不语，撇下她不搭理，指着街巷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喋喋给慕三、黑岬讲述：“赤狐城是赤狐族建立的城池，一城就是一座狐国，灵气充沛风景优美，每年都能吸引一大群色迷心窍的纨绔公子来花钱，人气媲美妖祖城，这儿的城主一万年前就破境成为妖祖，凭本事保住了族中俊俏小狐狸的清白。”
他说到“妖祖”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眼角挑衅地瞥了杜小草一眼。
杜小草气闷，赤狐城主一万年前就破境成为妖祖，她的祖父前不久才堪堪破境，千年之前她和赤狐城发生龃龉的时候，云澜祖地根本就奈何不得赤狐城！
邋遢老头兴致勃勃地说起赤狐城主的绝世美貌，本体有九条尾巴，道行高深莫测且精于媚术……
杜小草打断他：“前辈，你知道这赤狐城主当年为何要诓骗坑害我吗？在我来到赤狐城之前，跟她没有任何交集，只是照了一次面而已，她就痛下狠手，丝毫不顾忌云澜祖地——”
“有没有交集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当时城中有纨绔子弟瞄上了你，花费重金请赤狐城主帮忙牵线。”
杜小草不信，纨绔猎艳，向来都是量力而行，极少招惹大妖部的贵女，更何况她当时的容貌，在赤狐城这样狐魅云集的地方，很不起眼，很难让纨绔子弟色迷心窍。
“人家瞄上了你，未必是瞄上你的美色啊，瞄上你云澜帝姬的身份不行吗？你当时虽然年幼，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少家主，把你诓到手，就等于将来能把云澜妖部收入囊中，色迷心窍之外，还有利欲熏心啊我的小帝姬。”
邋遢老头说得戏谑，斜睨杜小草一眼，招手催促小二赶紧上菜，完了却又凑到杜小草耳边：“帝姬缺不缺狐皮大氅？后面垂着九条狐尾的狐皮大氅？”
杜小草：……？
赤狐城满打满算，只有城主本体有九条狐尾，大长老都只有七尾。
她虽然憎恶赤狐城当年的轻藐和暗算，但也没自大到想要拔下赤狐城主的皮毛做大氅泄愤，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哪怕她的祖父也已经破境成为妖祖，妖祖和妖祖之间，依然有高下，赤狐城城主在羽界一众妖祖中，排名非常靠前，心机又奸诈叵测，难缠得很，人前又巧言令色八面玲珑，从不让人抓住把柄，俞襄怼上她，都只有认输的份。
黑岬对“狐皮大氅”十分上心，凑到邋遢老头耳边询问怎么得到狐皮？
邋遢老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剪纸，栩栩如生是个九尾狐的形状，他夸张地展示给众人看，然后“噗”一声喷了一口酒水上去，剪纸缓缓活了过来，突兀地变成了一头活灵活现的九尾狐，只有拇指那个高，站在邋遢老头掌心搔首弄姿。
慕三笑得捧腹，缠着邋遢老头要学这个术法。
邋遢老头轻笑：“此地人多，不然这纸狐还能变得跟真身一样大小，以假乱真不在话下，咱们先用纸狐替换了赤狐城主，把她拎到无人处剥了皮，大氅就到手了。”
杜小草听得心头乱跳，不为狐皮大氅，为邋遢老头的诡谲神通。
慕三指着洛风道：“前辈你剪一个他出来，让坎山宗的妖女带走成亲。”
“有需要的话可以考虑，”邋遢老头边说边拿出一摞剪纸递给慕三，让他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慕三吃瓜吃到自己，讶异地接过剪纸，果然是他自己的模样，默念咒法就能变幻出一个假的慕三，他现在因为坎山宗的悬赏追杀，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有这么一叠替代品傍身，安全性暴涨。
他喜滋滋地藏在身上，又把小二撵到一边，自己佯装小二伺候邋遢老头。
洛风食不甘味，目光在酒楼对面的街巷中徘徊，指着其中一家售卖法宝的殿阁道：“这里是赤狐城，怎么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售卖赤狐？”
“那不是赤狐，是赤狐与其它狐类杂交生下的小狐狸，赤狐城不承认他们的血脉，也不允许带回族中，就地发卖了，眼不见心不烦。”
杜小草瞠目结舌，酒菜都没顾上吃，走到对面的殿阁中仔细地看了半响，果然不是纯血赤狐，身上的皮毛有杂色，或下颌、或腹部、或四脚，掺杂了其它毛色，大部分都是白色，猜测他们的父亲或母亲是白狐、黑狐一族。
慕三咂舌：“混血也是族人啊，怎么这么心狠，这些小狐狸白贩卖，将来下场如何谁晓得？”
邋遢老头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扇面古拙雅致，中间画着一只赤狐，下腹和四只小脚是白色，他展示折扇给众人看：“瞧出名堂没有？”
众人摇头。
邋遢老头得意地笑，随手扇了几下折扇，扇面上的图案神奇的变化了，赤狐从狐狸缓缓变成了一个妖娆少女，姿容清艳，一丝不挂。
杜小草当即扭开脸，洛风、黑岬也讪讪不再看，唯有慕三厚脸皮，直勾勾盯了半响，确定扇面上的少女是活着的，惊奇地原地转圈，不敢信世上还有这种离奇的仙术。
他问邋遢老头从何处得来的这样宝贝？
邋遢老头冷笑：“什么宝贝，是邪物！这头赤狐被封禁在扇面中，穷尽一生都走不出来。”
他摆了摆手中的折扇，说这扇子价格昂贵，内中蕴含空间碎片，大概有一个小院子那么大，呆在其中，形同囚禁。
杜小草能理解赤狐城主赚钱心切，理解不了她拿族人去换钱，还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
邋遢老头收起折扇，重新回到酒楼中坐下，说如折扇那般的法宝数量众多，他在很多大妖部、大势力中，都见过类似的物件，“印象最深的是一架屏风，一溜数十丈长，封禁了众多狐族少年少女，做主人家迎客之用，听说还有封禁了狐族美貌女子的春-宫图，万金难求。”
杜小草无语，万幸自己当年逃掉了，落到赤狐城这种没底线的地方，下场绝对比落入七十二洲要凄惨。
“这种恶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她封禁在这种法宝中，一生一世任由旁人磋磨不得解脱，剥皮做大氅都便宜了她！”
杜小草难得的恶形恶状，对着满桌美味佳肴毫无胃口。
隔壁的雅间中，一个年轻男子侧耳倾听这边的动静，另有一个年长些的男子临窗而立，俯瞰街巷熙熙攘攘的行人，重点看那些拥有毛绒绒狐耳的美貌女子，目光垂涎且阴邪。
年轻男子手边，放着一把金灿灿的仙剑，头顶的发髻也有一缕是金色，若杜小草见了，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坎山宗避之不及的恶婿。
坎山宗掌门之女费尽心机，就是想要摆脱给他做炉鼎采补的厄运，现在已然陷入山坳桃花林中脱身不得，他却没有急着去收割胜利果实，拐到距离不远的赤狐城中，想要带回几只容貌出众的小赤狐。
站在窗前的同伴，是他路上偶然结识的同伴，聊得投契就一起来到赤狐城，这同伴别的好处且不提，关键是对赤狐城十分了解，知晓如何弄到美人。
杜小草通过水光镜见到他这张脸，秒懂个中关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黄雀背后还有埋伏啊。
坎山宗掌门之女最多算是黄雀，她的所有筹谋落在这金发年轻人眼中，都是笑话。
杜小草一行人，也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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