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竹林赐居

        屋外雨雪霏霏，屋内暗流涌动。
我偷偷打量着胡天玄的脸色，紧张得心脏“咚咚”直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仿若如雷贯耳。
明明之前猫儿在幽篁殿里待了那么久，也从未有人发现萨弥尔的身份。怎么今日突然就被我一语成谶，弄出了现在这幅局面？
“好个别来无恙。”胡天玄目如凛玉，脊背笔挺的坐在矮榻上，声音冷若寒霜：“没想到东海一别，你我竟然还能再次相见。更没预料到这重逢的地点，竟会是在本座的幽篁殿里。”
萨弥尔轻声一笑，目光如炬，毫不示弱：“俗话说，远道而来皆是客。只是看天玄神官的意思，似乎是不太欢迎在下啊。”
“呵，客？”胡天玄眉峰寒透，不动声色的望着萨弥尔：“应主人邀请而来，是为客也；若是不请自来，无论多远，皆称之为……贼。”
仙哥的话语暗藏利刃，锋芒凌人。我惊得猛然抬头，却见他面色如常，唯独眉宇间一片清冷。
萨弥尔湛蓝的眸子倏然一沉，脸上笑意敛去：“偷盗者，是为贼也。我既不觊觎你任何东西，又何以被称之为‘贼’？”
“是么？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觊觎任何东西？”胡天玄直视着萨弥尔，如玉雕琢的脸上一片寒意。
北风擦着檐角呼啸而过，惊得檐下风铃乱响。纵然火炉里香炭烧得再旺，气氛却是越来越冷。
我赶紧扯了扯胡天玄的袖子，放软语调，好生相劝：“仙哥别这样，阿焱之前确实是受了伤，被我误以为是普通猫儿，所以才求了你的同意，把他带到拂雪境来。再说了，之前在苗疆和东海的时候，阿焱也与我们一同并肩作战过，无论怎么说，他都算是我们的朋友啊。”
“采儿，你竟还为他说话？”胡天玄垂眸看着我，斜飞入鬓的眉紧紧蹙在一起：“你自己说，若不是今日我戳破此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仙哥我……我……”
我确实没想过会将萨弥尔就是猫儿之事告诉仙哥，被他这样一问，顿时语塞。
“你是怎么察觉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萨弥尔眼中湖泊恢复了平静，直接了当的询问胡天玄。
“没错，你的确很谨慎，从出现在苗疆开始，就一直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若说那次你在海城与我同一时间消失，只是一个巧合罢了；那后来你不辞而别，同时拂雪境的猫儿也没了踪影，这绝不是碰巧那么简单。”
胡天玄抬起眼睫，挥袖间扔出一件物什，正好不偏不倚，就落在萨弥尔脚边。
萨弥尔朝那东西瞥了一眼，神色微变：“什么意思？”
我往那物什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木块儿雕成的小猫，与萨弥尔变成猫儿时，几乎一模一样！
“采儿可还记得，你从楚虞家里找出的那只玩偶？”
“记得。不是被阿焱带走了么？”
萨弥尔轻抿薄唇，并不做声。
“楚虞那玩偶是结合了猫儿毛发所制，再加以幻术，就变成了他养的那只宠物猫。而上头残留的气息，其实是你的吧？”胡天玄目无波澜，淡漠的看着站在对面的萨弥尔：“若不是那次察觉玩偶上有猫儿的气息，又见你神色异样，我也不会把猫儿与你联系在一起。”
我之前还有点云里云雾，但听到这儿，瞬间就有些明白了！
我就说世上怎么会有第二只猫儿，原来楚虞那只消失的宠物猫根本不是活物，是用萨弥尔的毛发所制，再加以法术幻化的！而仙哥当时就已经辨出那是属于谁的气息，也早在北海那时就对猫儿起了怀疑！
如此说来，那这只木雕的小猫……
胡天玄突然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转身淡然斟茶：“你不告而别，幽篁殿中的猫儿也消失不见。若是换了平时，采儿定会闹着满山翻找。可偏偏她没有。不仅没有，反而一副笃定猫儿不会回来了的模样。直到后来我在后山发现了这只木雕的猫儿，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这是……？”我望着木雕小猫，疑惑不解。
“是我将毛发放入木雕玩偶里，施法变作的分身。在我离开拂雪境时，代替我继续存在。”萨弥尔也不否认，顺着话，大方作了解释。
我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之前那只“猫儿”双目无神，我便对它的由来有了几分猜想。
“我生怕采儿找不到猫会难过，便将这‘猫儿’重新送回她的身边。可没想到，今日真正的猫儿却回来了，而采儿的身上，竟还沾满了你的气息。”
说到这，胡天玄倒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看着无波无澜，手中瓷盏却“噼啪”一声，被捏得四分五裂。
“仙哥！”我吓得赶紧捧起他的手，仔细检查他手中伤势。
他却根本不在意手中血迹，依旧望着萨弥尔，神色肃清，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我折雪山有大阵守护，拂雪境更是深藏于结界之中。你处心积虑混入山中，还缠着我的弟马，究竟寓意何为？”
忽然间一阵寒光闪过，燎凤不知何时被召出，待我看清剑影时，剑锋已经直直抵住了萨弥尔的咽喉。
胡天玄面不改色，声若寒泉：“这可不是任你游玩的地方。今日你若不交代清楚，休想走出拂雪境。”
看样子，仙哥是动了真格。我清楚此时自己开口求情只会火上添油，只好转头朝萨弥尔使眼色，让他自己好好解释。
萨弥尔倒是镇定，哪怕剑气划破了皮肤，那湛蓝的眸子里依旧湖光宁静：“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你的敌人。而我选择留在拂雪境，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守护小采。”
胡天玄眸光一凛，沉声而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胡天玄的弟马，还轮不到他人守护。”
“可你身负重任，总有顾及不到她的时候吧？现在你们还面临大敌，若能多一个人护着她，不好么？”
胡天玄目光微顿，继而凝眉沉思，一时竟没有反驳。
萨弥尔无惧燎凤的利刃，顶着寒锋继续道：“此时比起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位友军。让我留在拂雪境，对小采来说百益而无一害。别忘了，之前我答应介绍东海故人替你寻找蛇目下落，而作为交换条件，你承诺会答应我一个要求。那这个要求，便是我要留在拂雪境，只问天玄神官，是否会兑现当初诺言？”
我都不知道他们何时有过这种约定，但看仙哥依旧没有说话，我赶紧小声请求道：“仙哥，阿焱他无家可归，与其赶他出去，能不能让他留在拂雪境？”
胡天玄冷着脸，转头看着我，显然对我方才的话感到不悦：“呵。他好歹也是个仙家，天地之大，四海皆可为家，何须你来操心。”
果然，我还是闭嘴为好。
萨弥尔却松了神色，指尖夹着剑锋移开，朝胡天玄微微一笑：“天玄神官，您考虑得如何？”
胡天玄望着我的脸，沉吟片刻，而后抬起眼睫望向萨弥尔，美目里淡无情绪：“顾虑到先前我不在时，采儿身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加上即是答应了许你一个要求，那便只能兑现。”
仙哥顾虑的，许是仙鹤一事吧……他这是生怕自己不在时，我又无故被人欺负。
但听他这样说，应该八九成是默许萨弥尔留下来了！
萨弥尔也明白话中之意，收起笑意直视着他，认真道：“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那自是最好。”胡天玄一边用灵力愈合手心的伤口，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虽答应你留下，但你需记住自己的身份。今后无论你以什么形态，皆不许继续住在采儿的屋子里。”
“啥？那他住哪儿？”我刚一问出口，见仙哥美目微斜扫了我一眼，又赶紧捂住嘴，老实收声。
瓷片划破的伤口很快就被他愈合，胡天玄整理好被我拽皱的衣襟，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往屋外走。
以我对仙哥的了解，此时不要多问，跟上就完事了。
于是我对萨弥尔招招手，随手披上加厚的斗篷，带着他一起追上仙哥的步伐。
屋外大雪扬扬洒落，胡天玄一身淡衣，撑着那把墨竹纸伞，姿态清雅的走在雪中。
他泼墨般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我一边欣赏着美人美景，一边默默跟着他来到了幽篁殿的前山。
前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雪竹林，只见他择了一处最茂盛的林地，单手蕴满灵力，挥向前面的那片雪竹。
灵力转眼化作刀刃，将雪竹尽数劈断。又见他以法术操控着那些雪竹，原地搭起了房屋。
我从未见过仙哥这般使用法术，一时诧异得睁大眼，险些给他鼓掌叫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座清雅的雪竹小屋，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门框上甚至还有个牌匾，三个抑扬顿挫的大字，写着：“雪竹斋”。
胡天玄熄了法术，转过身来，长身玉立在雪中，眉眼淡然：“拂雪境目前没有空闲的小院，不如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儿吧。”
偌大的拂雪境，怎么可能会没有空余的院落？也不知仙哥是有意无意，竟让萨弥尔住在这里？
我转头望了萨弥尔一眼，他不以为然，湛蓝的眸子带着浅笑：“无妨，能有一瓦遮风挡雪，便足够了。多谢天玄神官。”
“行。那你歇息吧。”
胡天玄面无表情的略过萨弥尔，走到我身侧，不动声色地拉起我的手，径直就往幽篁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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