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几处今宵垂泪痕（十一）

    从厨房出来，弋沉星在沙发上枕着胳膊睡着了，沙发太短，他一条腿不自然的歪着踩在地上，微微皱着眉头，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疲惫的感觉
    这还是今欢第一次接触到脱离了层层保护之下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毫无掩饰露出倦态的他
    印象中他像是上了发条的人，早出晚归，有时候去外地开会，或者带兵去镇压暴动，每次都神采奕奕的去，神采奕奕的回来，仿佛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
    如今看着他在无人保护之下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吃些可口的饭菜，甚至不敢在家里把窗帘打开，才觉得他在这个位置上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这个时代，其实大家都用力的活着，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活得十分艰难……
    也不知是他感觉到了今欢在看着他还是怎么得，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几下便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眼睛里刚睡醒的朦胧持续了几秒钟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盯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有枪，若是我没看清你现在都没命了。”
    “弋先生，你不必再为沈家做什么了，我的父亲不会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替父亲怪罪任何人。这段时间是我没有想清楚，可我现在清楚了，父亲没错，弋先生没错，错的是叶昌荣。”
    弋沉星盯着今欢看了好久，看着这个一字一句给了自己宽恕的女孩子，看着她虽然眼睛通红眼眶里里挂着泪但对他说“你没有错”的女孩子，他也算在世上经历了不少的事，与各色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也算得上是口齿伶俐巧舌如簧，可面对她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他却说不上来什么来回应她
    今欢低头去抹泪，末了，听到的还是那句“我会护你一世平安。”
    ——
    晚上福妈果然做了长寿面，今欢和弋沉星一人一碗，弋沉星本来说着“我又不过生日”想上楼歇着，可耐不住福妈近乎强迫的挽留，还是老老实实吃了满满一大碗
    今欢洗完澡回到了房间，在床上躺了一会，门口有了敲门的声音。
    除了她，能上二楼的人不过福妈，弋沉星和他的几个副官，再就是弋沉星经常吩咐的逢吉，可他们都是弋沉星的人，是不会大晚上敲自己的门的
    “沈小姐，是我。”许是不耐烦了，门外的人发出了声音，是弋沉星
    今欢急忙下床开门，走廊里的灯被揿灭了，看不清弋沉星的表情，今欢还是解释说“抱歉，我刚躺下了。”
    “来一下我房间”弋沉星转过身开始往隔壁走
    今欢穿着睡裙趿拉着拖鞋跟着他去了隔壁，他房间里的吊灯是开着的，桌子上摆着不少文件，弋沉星走过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今欢“生日快乐。”
    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冷风，今欢打了个寒颤，弋沉星才发现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屋子里不算冷，但穿这些肯定是不暖和，何况他刚抽完烟所以打开窗户留了一个缝
    今欢以为他该打发自己回去了，谁知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扔给她“打开看看。”
    今欢坐在沙发上，将毯子围在身上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两根钢笔，盒内标着“Parker Pen”
    虽然没学过多少英文，她却认得出这是派克钢笔，父亲的一位好友曾经从美国寄给过父亲一根，父亲爱不释手，只是自己顽皮，曾不小心将钢笔帽磕出来一小块凹痕，想到这，今欢下意识的去看了看这两根一模一样的钢笔……
    弋沉星坐在桌子前看着今欢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物件儿，没过一会儿见她受惊了般从沙发上起身，毛毯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她也没顾上，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这是父亲的笔？”
    “不枉我从沈医生手上拿走它。”这便是肯定了，他指了指另一根笔“另一根是给你用的，你以后上学总要有些像样的物件儿，这个我还是懂得，就像我们当兵的需要一把好枪一样。前阵子有人和我做生意给我这件礼物，不过我是个粗人不需要这些，给你就是了。”
    今欢看着手里的笔，点了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什么人会和军人做生意偏要送军人一根笔？又有什么人送礼会这么巧，和父亲的笔一模一样？再说父亲的笔不是近两年产的，一看就是他特意找人寻来的，可他不承认，今欢也不想说破
    “还有一件事，”弋沉星看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接着开口道“国内不太平。”
    今欢将笔重新装起来“我知道。”
    “我答应护你一世平安，可我是个军人，战争随时爆发，如果我死了，没有人能护着你，如今山河破碎，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提到死亡表现得很淡然，今欢心理一沉，是啊，他是个军人，是个要听从命令的军人
    “但也有法子，”他笑了笑“你去欧洲吧，去伦敦，那里有我的朋友，即便我在国内死了，你也能在那里安身，学到了本事，想回来就回来，找个工作，嫁了人，也没人能欺负你。”
    “我……”今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她身边亲近的人也就弋沉星一行人，可他们都是军人，此去欧洲，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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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