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6章 永恒与瞬间

        不论是哪种修行，都有悟性一说。
悟性，并无明确的解释，可以说是领悟能力，也可以看作偶然出现的茅塞顿开，也有因为执着而生成，也有无意中的惊鸿一瞥，就达成所愿。
然而悟性终究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领悟的刹那，会让人从内心里升腾出无法形容的感觉。
就好像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就好像此刻，厉一依的心中生出的不可言说的感觉，这一切似乎早就了然，有似乎就在这里的等待着她。
仿佛就是她的，也好像需要她伸一把手。
厉一依毫不迟疑地走进八卦阵法中。
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有声音从脑海中划过，这些本来就陌生的东西，仿佛根深蒂固在思维中，她对其本来不了解，却又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识海里的阵法随着她的脚步在不停地变换着，但是每一次变换，都有根源不曾改变。
那就是八卦阵的精髓，中心，是可以周而复始永远诞生万物的奇点。
不知不觉，厉一依深入到阵法中，识海中也出现了一个游离的光点，她知道那是她自己。
光点在往阵法的中央走去，却又不断脱离开阵法的中心，在阵法的边缘反复试探。
厉一依遵循本心，不急不躁。
这段路不会走很久的。
即便很久，在意识长河中也会只有一瞬。
果然，眼前的氤氲的灵气缓缓散开，厉一依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精巧的建筑。
这是一个六芒星形状的建筑——八卦阵法内出现这样的建筑是很让人奇怪的。
厉一依走上台阶，眼前的六芒星缓缓退去，视线内，是一片浩瀚的天空。
她就仿佛置身在宇宙的中心，而她，掌控着整个宇宙。
这个宇宙，就是丹宗。
丹宗的所有一切都出现在识海里。
从最外边的灵田到建筑到各个山头。
一瞬间，宏伟壮阔的一切都出现在眼前，抑或是识海内。
她看到主峰上白胜雪正站在山的最高处，风吹拂着他的白发扬起的每一根发丝。
她看到侧峰上的修士们有的在闭目打坐，有的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甚至有种感觉，只要她想听，就可以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这个念头一出现，果然各种声音都撞入脑海里，然后声音远去。
她看到整个丹宗的死气沉沉，也发现了死气沉沉的原因。
丹宗虽然出现，却还是在封印中。
这只是一座被放弃的，或者说是没有开始运行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独立的，独立到它还根本没有属于周边的世界。
眼前广袤的星云，就是开启丹宗的关键。那些不是普通的星云，是蕴藏在这八卦阵法中的生机，是让整个丹宗活起来的根本。
厉一依心中生出一个掌控了所有的感觉。
她知道，她可以让丹宗活起来，但如果她这次不做，将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机会之所以是机会，就在于它的出现只有一次。
不论是上苍，还是本身，都不会在错过之后，还容许你有反悔的时候。
刹那时间，厉一依的脑海中已经千回百转。
她伸出手，掌心，一点紫色火焰跳跃出来。
这是传承自古老而来的血脉，传承到她这个身体中的紫火。是紫气东来，是帝王之相。
此刻在这广袤而无尽的星云中，这紫火可以代替一切，可以掌控一切。
蓦地，识海中的飞剑一颤，一个紫色的身影忽然脱离飞剑出现在识海中，倏忽离开了识海，站在了厉一依的对面。
这是厉一依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这个紫色虚影。
这是一个宫装丽人，她的容貌端庄而姣美，她的神态高贵而平和，她的眼神透露着高高在上的贵气，却又不乏平易近人。
而她的双目，竟然也与厉一依一样，是紫色的。
此时这个宫装丽人就站在厉一依的对面，看着厉一依的神态亲切里却有一种距离感。
“帝君？”
厉一依没有出声，然而声音却已经从识海中出现，自然地落入到对面这个宫装丽人的耳里。
“厉道友。”
这是一个让人说不出感觉的声音，明明是悦耳的，却又好像没有感情。
厉一依看着帝君，一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要询问帝君为何要住到她的识海中，却又觉得得不得到答案都是无所谓的。
这不是由她控制的——她的识海，却不由得她控制。
她的眼神有瞬间的茫然，透过帝君不那么凝实的身体看到了帝君的身后。
那身后的空间广袤，她正要祭炼。
“厉道友，放手吧。”帝君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不要担负起本不该你担负的责任。”
掌心的紫火还在跳跃，厉一依听到自己漫不经心的声音：“什么是我不该担负的？那什么又是我该担负的？”
掌心的紫火跳动了下，好像要喷薄而出，却又被压制了。
“厉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帝君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厉一依听着这个声音想，帝君本体若是这般说话，听到的人大概没有人会拒绝她的。
但这只是帝君的分神，且厉一依并不愿意应和帝君。
因为，帝君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她的身体，她身体经历的所有，该是她控制的。
所以，并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她想不想。
她想不想呢？
寻常修士一千到两千年的时光，她只用五十年就走过了，不，确切的是三十年。
那么在仙界，寻常修士万年甚至两万年的时光，她可能不到百年就过去了。
那么漫长的寿元啊，她却只用了不到百分之一的时间就走过去了。
就因为帝君的分神在她的识海中历练，不，是她承载了帝君的分神，她的身体，已然成了帝君的炉鼎。
厉一依忽然体会到了一个炉鼎会体会到的心情，只不过，眼下的她没有无奈。
当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她不会无奈，当她知道了的时候，仍然不会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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