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云青崖终于走出了药室，果不其然，慕容酥已经等在了屋外的小院中，此刻，正坐在石凳上吃瓜。
    见云青崖出现，慕容酥向他招招手，说：“自家山上种的，又水又甜，你要不要也来尝尝？”
    云青崖婉拒道：“多谢美意。”
    慕容酥问他：“你着急去找你师姐啊？”
    云青崖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又听慕容酥道：“哎，不急不急，她还在药王峰上，人丢不了，你先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云青崖脚步顿住，听见了云宛颜尚在药王峰上，他瞬间便安心了。——倘若云宛颜离开了药王峰，指不定她要去找谁哭诉，到时候事情一旦又闹起来，云青崖想想都头疼。
    虽然云青崖自己有一套逻辑，令他与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别人帮了忙，需要说谢谢这一点，云青崖还是明白的。于是，云青崖依言走向慕容酥，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诚心道：“多谢。”
    慕容酥摆摆手，说：“倒也无需谢什么，恕我直言，你的那位师姐，并不似她的容貌一般温婉，……自然，女孩都是水做的骨肉嘛，云师叔只有她这么一点骨肉血脉，娇气一些也无妨。总归，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省事儿罢了。”
    不夸张的说，云宛颜在天一宗，几乎是可以被称之为“团宠”一般的存在。
    ——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很宠她，但她的的确确很受宠。
    这一点缘故，其实还需要往上推几辈。
    天一宗的开山祖师，是孤霜君。世事轮回，似乎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段平静的中庸期，以及一段群英荟萃的闪耀期，如果说，云青崖现在身处的时间，是所谓的中庸期，那么数千年前，就应该是属于闪耀期。
    世人皆知，照夜尊者可谓是那段时期的巅峰，在他突破渡劫之前，诸界已有数万年，不曾再出现过渡劫期的尊者了。
    但照夜尊者，毕竟只是个例。
    撇开了他这个天才中的妖怪，那段时间的天才强者，还是有很多的。
    秉烛君与孤霜君，皆是其中的佼佼者，偏偏这三个人还曾经结拜过，甚至就连天一宗初建时的护山大阵，都是秉烛君亲自设计的。当然，在那个时候，孤霜君大约也没想到，天一宗在数千年后，居然能够发展的这么大，是以，当初秉烛君所设计的护山大阵，如今，便不是整个宗门的护阵了，而是成了天一宗主峰的护阵。
    云青崖有时候会想，如果秉烛君和天一宗的关系一直都很好，那么即使是他闭死关了，天一宗应也是绝对不敢怠慢傅雪客的。
    偏偏千年之前，自从照夜尊者陨落之后，孤霜君就和秉烛君决裂了，决裂原因不明，流传的最广的一种说法，是说他们两个人，因为争抢照夜尊者的遗骨而爆发了矛盾，但这种说法，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渡劫期尊者的遗骨虽然是至宝，但秉烛君和孤霜君，作为照夜尊者的手足，纵然是他们真的想要，可但凡有点脑子，就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打到明面上来，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太难听了，——磕过头的兄弟才一死，就立马着急忙慌的抢别人的骨骸，这样的行为，千夫所指也不为过。所以，这种说法，虽然流传很广，但其实没有什么可信度，两者因何而决裂，自始至终都是个谜。
    孤霜君作为天一宗的开山祖师，他毋庸置疑是很强的。然而，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孤霜君醉心剑道，连妻子都能杀，对于治理宗门这种俗物，就更加没有兴趣了。天一宗，仿佛就是他闲得无聊建的，建完了就丢，任由宗门自己发展，他偶尔兴致来了，就指点门中长老弟子们一招半式，指点完了，就又开始事不关己了，偏偏他偶尔指点的那一招半式，还能让人受益匪浅。总而言之，孤霜君这个人，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孤霜君这等强者，意欲拜师之人，自然众多，但他却似乎从无收徒的意向，直到千余年前，在孤霜君彻底闭死关的十年前，他终于相中了一个徒弟。
    而那徒弟，便是云宛颜的父亲，云青崖的师尊，后来的断水君云景明。
    云景明原本是一个孤儿，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孤霜君给捡到了，孤霜君并没有承认云景明是自己的亲传，但却是默认了他是自己门下，鉴于孤霜君的特殊身份，即使云景明只是门下，天一宗也无人敢不承认他，又因为他在同辈之中，入门最晚，所以，自然就成了“小师弟”。
    云景明的年纪小，辈分却高，后来他的孩子和徒弟，自然也就一样。——除开了云宛颜和云青崖之外，整个天一宗第三代里面，哪里还有三百岁的人？怕是收的徒弟，都该有两三百岁了。
    孤霜君是个剑痴，作为他的门下，云景明也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大约是云景明还有些人情味，在一次外出历练时，与一散修一见钟情，遂结为道侣，非常恩爱，却是不料，在云宛颜刚刚出生没几年时，夫妇二人外出，遭遇意外，云夫人不幸惨死，而云青崖，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被断水君捡回了天一宗。
    爱妻离世，云景明的精神便一直不是很好。他的心性受了折损，剑道自然也就无法精进，如是这般过了十年，他终于下定决心，闭了死关，从此不问世事。
    云宛颜三岁时母亲离世，十三岁时父亲闭死关，不可谓不可怜。天一宗的长老们看在眼中，如何能不心疼？虽然照着辈分，他们也许只是师伯或师兄，但实际上，说云宛颜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孙女和闺女，也差不离了。
    这世间的人心，本便是偏的。云宛颜是天一宗上下看着长大，捧在掌心的明珠，只要她一委屈，眼泪一落，不论她是对是错，就算是错，又有什么大碍呢？——她只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子啊！心上人因为天命石，莫名其妙和别人配了对，自己就这样从名正言顺，变成了第三者插足，如此的辛酸委屈，让她发泄一下又如何！
    慕容酥其人，虽然说话做事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但他总还是个心明眼亮的人。药王峰在天一宗，自己有一套运转体系，再加上医修这个科目，和其他长老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地方，所以他自然也就和那些个老人家交道打得少，更不是惯着云宛颜的其中之一。充其量，慕容酥只是个吃瓜群众。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贯是慕容酥的准则。
    要不是云宛颜此次上了他药王峰，哭哭闹闹的，慕容酥也不想去插手别人的修罗场。
    慕容酥对云青崖道：“我寻了个嘴最严的徒弟，带着你那宝贝师姐，在山后的园子里逛着散心呢。你既然寻她，一会儿将她领走就是，只是你那位道侣，恐怕此刻还走不了，我叫人已经收拾了间院子，让他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容我多翻翻古籍再看。……哦，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你若将你师姐领走了，她要找人告状，我这儿庙小，怕容不下许多大神。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青崖：“……”
    云青崖一想到云宛颜，就觉得微微头疼，但他还是对慕容酥道：“多谢。”
    ——若不是慕容酥拦住云宛颜，只怕云宛颜现在已经出去哭晕了。好家伙，云宛颜受委屈，是在药王峰，云青崖和傅雪客，又都在药王峰，慕容酥能不拦住她吗？他要是由着云宛颜去，那不多时，药王峰不就要成戏台子了？！
    估摸着云宛颜去看风景散心，一时三刻的也回不来，云青崖暂且安心。他问慕容酥道：“水云君方才说，留雪客在此多住些时日，好多翻翻古籍，那依您看，雪客他……”
    慕容酥摆摆手，说：“你也别太有希望。我可不是为了治好他，只是他这病例，着实特殊，要我就这样放人走，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说到了傅雪客，慕容酥便免不了和云青崖说道：“先前我进去问他，还没说几句呢，就被你赶出来了，活像我要对他做什么似的，什么德行！”
    云青崖：“……”
    云青崖默了一默，低声道：“雪客的病，……突然又诡异，我怕他会多想。”
    慕容酥：“行叭。这心情我理解。只是须知，你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人，可我若对他的过往病史，也一无所知，又该怎么给他治病呢？”
    云青崖听见了慕容酥说“治病”这两个字，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他牢牢注视着慕容酥，殷切的问道：“所以……”
    慕容酥叹了口气，摇头道：“所以？所以你们两个，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迟钝。——我和他说他的情况，他全然不知道。我问他可有受过伤，曾经历天劫时，又是否有异样，他也是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稀奇了，难道，他的这个病根，还是从娘胎里面带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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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酥，一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猜的异常精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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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