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在在认真地盯着奶奶的脸看，发现她没骗自己，立刻开心地露出甜甜的笑容，小身子腻歪在病床边跟奶奶撒娇。
    这小家伙的长相完全集合了父母的优点，而苏欣妍和宁远行就没一个丑的。
    苏欣妍是那种温柔婉约的美人。
    宁远行则是英俊刚毅的帅哥。
    两人结合生出的孩子，自然非常精致可爱，此时这只小萌物一撒起娇来，就连心肠最冷硬的人都遭不住，更何况本就宠爱孙女的宁奶奶。
    真是被哄得连心都化了。
    要不是行动不便，宁奶奶真想抱着孙女儿好好亲香。
    但这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从看见儿子领着一家人过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欢笑声，还因为声音太大，被护士敲门警告了。
    “小声说话，不可以吵到别人。”
    小在在捂住自己的小嘴，还不忘顺便把旁边三哥的嘴给捂了。
    宁轩不明所以地看着妹妹，没说话，但脸上的心思表露无遗。
    【干嘛捂我嘴？】
    “因为三哥最吵。”小家伙毫不留情地往她哥心口戳刀。
    宁轩：“……”
    打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忘了去追究妹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的问题。
    旁边的大人们纷纷被这搞笑的兄妹俩逗笑，不过都笑得很克制，看来护士的警告很有用。
    “妈，我们给您带了早饭，您起来吃一点吧。”苏欣妍和宁远行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宁奶奶坐起来，又往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垫着。
    病床底下有个小木板，拿起来往两边护栏上一架，就是一个简易的小桌子，可以用来放碗碟，防备病人用饭。
    宁奶奶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从只能吃流食恢复到可以吃正常食物了。
    她此时正一口口喝着粥，边吃边和许久没见的儿子说话，主要也是关系一下儿子在外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件衣服之类的。
    虽然言语很浅显，但其中所透出的都是满腔的慈母情。
    宁远行自然一个个问题地认真作答，只是大多都报喜不报忧。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孩子们就自觉在旁边自己玩。
    小在在却没跟着哥哥们走。
    她小小的身子扒拉在病床边，探出一颗脑袋，左瞧瞧奶奶的脸，右看看爸爸，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满心的无奈和包容。
    而爸爸……
    什么都看不出来，连大概的情绪都没有。
    苏欣妍注意到女儿异常的举动，忙伸手见她拉开：“在在跟哥哥们去旁边玩会儿好不好？”
    “好。”看出妈妈脸上的不容拒绝，小在在乖乖答应，扭身就混进哥哥堆里。
    一群孩子也不知道在傻玩什么。
    或者说，只有小在在和三哥在玩着‘你追我我追你’的幼稚游戏。
    而宁航则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本数学课本看得津津有味，宁翰自觉自己是个大人，得成熟地干大人的事，所以很积极地在跑来跑去，帮忙干点打水之类的杂活。
    到了中午，眼见快到饭点了，苏欣妍主动起身，对着丈夫交代道：“我去饭堂打些饭菜过来，你在这儿陪着妈。”
    “我去吧。”宁远行想揽过这个跑腿的活儿，却被苏欣妍给拦了：“没事，我去就行，你这么久没回来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妈肯定想你多陪陪她。”
    宁奶奶自然听到儿媳的这番话，看着她的目光透着暖意。
    这就是她喜欢这个儿媳妇的原因，为人通透，善解人意，而且很聪明。
    “妈，我陪你去。”宁翰担心苏欣妍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主动要求跟着去。
    见大哥跟了，小在在也想跟。
    在她眼里，他们不是要去医院食堂打菜，而是要外出放风玩耍。
    这种宝贵的机会，小家伙怎么可能错过？
    “在在去，在在也要去！”她举着两只小胳膊，蹦蹦哒哒地想要引起妈妈的注意力。
    苏欣妍本来不想带着女儿去，但耐不住她太闹腾，无奈，只得把她也一起带上。
    只是当三人走出病房们的那一刻，直接收获了所有路过医护和病人的瞩目。
    大家满眼稀奇，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只见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头的小姑娘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长长的布条，布条的另一边，连接在明显是她妈妈的手上。
    人家是遛狗，她是溜娃。
    没错，为了防止女儿乱跑走丢，苏欣妍临场制作出了一根防丢神器，把小家伙给绑住了。
    也亏得小在在年纪小，好忽悠，不然才不愿意被妈妈给系着溜呢。
    她不要面子的吗？
    宁翰沉默地跟在妈妈妹妹身后，肩膀时不时耸动两下，可见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医院饭堂，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待打饭。
    医院饭堂有出售饭菜，营养搭配得倒是挺健康的，但那味道……
    只能说吃不死人吧。
    苏欣妍打了满满三盒饭和一份青菜鸡肉粥，又去打菜窗口打了三菜两肉，全部打包回病房吃。
    这个年代可还没出现什么一次性打包盒，想要外带饭菜，要么自带饭盒，要么自带可以装饭菜的碗盘，要么就借用医院饭堂的餐盘，用完得给人洗干净还回来的。
    苏欣妍他们显然不可能自带那么多饭盒，只能跟医院饭堂借餐盘了。
    她两只手端着两份饭，宁翰帮忙端了一份，还提着鸡肉粥，小在在则两手空空。
    主要是她人小力气小，她想帮忙拿，苏欣妍也不敢给她。
    怕摔了。
    三人回到病房的半路，偶遇到一位站在走廊窗边发呆的孕妇。
    小在在目光不自觉地锁定在那位孕妇充满了憔悴和疲惫的脸上，表情有点怕怕的。
    “在在？”
    手腕上传来一阵阻力，苏欣妍疑惑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突然站定不动的女儿。
    “妈妈。”小在在回过神，立即小跑到妈妈身边，紧张地拉扯着她的裤脚。
    察觉女儿情绪不对劲，苏欣妍微微俯下身，轻声问她：“告诉妈妈，你看到什么了？”
    会让在在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只可能是她不小心看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人物。
    “那个阿姨……”小在在指着那位床边的孕妇，小小声地和妈妈说：“她想从窗户跳下去。”
    苏欣妍神情一凛。
    她立即站起身，将手里的两个餐盘顺手交给一位路过的护士，又迅速扯开手上系着女儿的布条，交给大儿子拿着。
    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冲向那位孕妇。
    说时迟那时快！
    措不及防之下，那位孕妇突然翻身出窗外，在一片惊呼声之中，决绝地往下跳。
    眼看着一条生命就此即将陨落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从其背后伸出，牢牢地卡住对方的腋下，把她吊在半空。
    却是苏欣妍及时赶到，出手救人。
    但她力量终归有限，而且那孕妇一跳不成似乎是清醒了，求生欲上来，四肢剧烈扑腾挣扎着想爬回去，却反而把苏欣妍更加往窗外脱。
    “救命！快来帮忙！”
    苏欣妍咬着牙大吼，其他路人被提醒了，连忙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人拖上来。
    “妈妈，呜哇啊啊啊……”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小在在一愣之后，突然被眼前一幕吓哭。
    稚气的童声穿透力极强，直接就引来了不远处病房里宁远行的注意。
    他第一时间冲出来，所看见的就是混乱的一幕。
    那位轻生的孕妇已经被救上来了，正瘫坐在地上，后怕地捂住脸直哭。
    而自己妻子则轻轻甩着双手，秀丽的眉宇间露出几分隐忍的痛色，女儿则是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里崩溃大哭，旁边是一脸无措的大儿子。
    “怎么回事？”
    宁远行一边大步上前，捞起女儿，走到妻子身边，关切地轻轻扶住她的一边胳膊。
    “嘶……”不小心被碰了痛处，苏欣妍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受伤了？”宁远行眉头紧拧：“我们去看医生。”
    “我没事，你先把在在和小翰送回妈的病房里，他们两个肯定吓着了。”
    苏欣妍摇头，坚持先把孩子安顿好再说。
    无奈，宁远行只能以最快速度把女儿和儿子送回母亲的病房，再简单交代一声，然后出来带着妻子去找医生。
    还好他们就在医院里，想找医生也很方便。
    *
    外科诊室。
    给苏欣妍做过检查后，医生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皮肤磕着窗沿有一点青肿和擦伤，上点药消下毒就行了。”
    话落，医生招来护士，让护士带苏欣妍去旁边的治疗室上药。
    “请把衣袖推上去。”
    苏欣妍依言将袖子往上撸。
    刚刚情况紧急还没发现，直到现在，她才看到自己的衣袖被割破了，灰色的布料上还沾染着黑褐色的血迹。
    显然是从擦伤的伤口里流出来的。
    “可惜了，这可是我今年新做的衣服。”苏欣妍心疼地嘀咕道。
    她才穿没几次，就破了。
    而且破口太大，没法补救，只能打补丁。
    旁边的护士姐姐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面露同情，她能理解新衣服才穿不旧就被损坏的心疼感。
    毕竟这年头，谁家都有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许多人家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么穿过来的。
    结果苏欣妍这衣服直接跳过好几年的时间，进入缝补阶段。
    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
    苏欣妍在治疗室里上药的时候，宁远行就站在门口等着。
    见她出来，他忙上前扶着，却被妻子嫌弃地推开：“就一个擦伤，又不是伤筋动骨的，没那么娇贵。”
    她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咱们得赶紧回去，在在刚刚被吓得不轻，这会儿也许还哭着呢。”
    “好。”
    宁远行也担心孩子，闻言立即带着妻子返回母亲的病房。
    夫妻俩还没到门口，就能听见病房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闻声，他们更加紧张地加快脚步，刚一推开病房门，就被一道飞奔而来的小身影抱住了小腿。
    却是小在在耳尖地听见父母的脚步声，泪眼朦胧地跑过来求抱抱。
    小家伙可怜得很，哭得眼眶鼻子都红了。
    “爸爸，妈妈，在在，怕怕。”
    说一个词抽噎一下，可见是哭狠了。
    苏欣妍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忙怜惜地抱起女儿，柔声哄着她：“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你看，妈妈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我们的在在不要害怕。”
    别人不知道，她却能猜出来。
    女儿之所以被吓得那么厉害，除了刚刚的情况确实凶险之外，她恐怕还读到了周围人的脸。
    肯定有人在心底觉得她们会一起掉下去。
    其实这里就二楼，七零年代的楼层建设普遍低矮，一层楼顶了天也就两米五，正常人从这高度摔下去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受点伤而已。
    但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别人心底想法恐怖，她也读出了令人害怕的信息，这可不就被吓坏了。
    苏欣妍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受惊的小家伙给哄好。
    哭累了的小在在被从妈妈香软的怀里转移到爸爸宽阔的怀抱中，小脑袋窝在爸爸颈窝里，虚虚握着两只小拳头，睡得香甜。
    只有那泛红的眼角显示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睡着了？”宁奶奶怕吵醒孙女，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嗯。”宁远行抱着女儿，不大敢动，只能轻应一声作答。
    “唉，真是作孽啊。”
    宁奶奶叹息一声，她已经从大孙子口中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这么一件意外，一家人也没什么心思吃午饭，只能草草吃完，就地休息了。
    医院的空病床只要是没有病人入住，是可暂时供病人家属休息的。
    苏欣妍被宁远行赶去其中一张病床上休息，其他三个孩子则挤在一张病床上，只有宁远行还抱着女儿，坐在母亲的病床前，安静地守着她。
    病房内一时静默。
    过了没多一会儿，病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苏欣妍距离门口最近，主动起身去开门。
    见屋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她有些意外：“这位同志，请问你找谁？”
    “同志您好，我叫何建国，是刚刚你救下的孕妇的丈夫，我这次是专门过来感谢您救了我老婆孩子的命。”
    何建国一提起妻子差点带着孩子一尸两命就一阵后怕，看向苏欣妍的目光也越发感激：“谢谢您了女同志，实在是太谢谢了。”
    他说着说着都差点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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