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三十一）

    清河聂氏和姑苏蓝氏自然起了防备之心，但魏颜猜测温氏可能对莲花坞下手。云梦颇为富饶，距离岐山近，实力弱，杀鸡儆猴的首选。魏颜趁着虞紫鸢出门特意上门拜访提醒了江枫眠。江枫眠这人除了在虞紫鸢身上总拎不清，一退再退，作为宗主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如今温氏一家独大真要对某一家下手只怕防备也无用。蓝涣与聂明玦已经达成初步盟约，但怕走漏风声，不敢立即游说百家联盟反温，只能暗暗加强与各家联系。然而谁也没想到温氏出手那么快，魏颜收到消息时温家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杀上了姑苏蓝氏。
    为首的温旭借口蓝氏藏书中有对温家不敬之言，逼迫蓝氏烧毁藏书阁，重伤青蘅君，打断了二公子蓝湛一条腿。蓝启仁一面让蓝涣携藏书出走，一面以自辩为由将藏书阁打开，请温旭带走藏书详查。
    温旭原是要逼蓝氏烧了仙府，蓝家低头，没想到蓝启仁这么知情识趣。虽知道最重要的必定已经被蓝涣带走，但蓝家的这份态度让温旭很受用。既然蓝家献出藏书是以让温家详查为由，温旭要带走这些，便是说罪名没有坐实。
    温旭因此愿意退后一步，没有逼着蓝家烧毁仙府。但藏书阁的藏书全部打包带走，派人追捕出走的蓝涣，逼迫受伤的蓝湛带着自己在内二十名蓝氏门生前赴岐山教化司听学。
    温氏以各家不善教导为由，建岐山教化司，要求每家包括嫡系二十名弟子在内赶赴教化司。魏颜没有开宗立派，又或者与温情较好，魏婴与温宁时常同进同出，便被温家当做自己的附庸一般，并没有受到通知。
    知道教化司之事，魏颜便以传信聂明玦让他说聂怀桑不在清河便可。聂怀桑也晓得厉害，每日就在府内读书修行不敢外出。担心教化司波及夷陵，魏颜本来打算让魏婴和聂怀桑出去避一避。若温家来使追到夷陵，她便说弟弟和师弟回师门探亲了。
    可听闻蓝湛带伤前往教化司，魏婴便无论如何坐不住了。
    “阿姐，蓝湛受伤去了教化司，肯定不好过。我想去教化司，见到了蓝湛也能够照看一二。”
    “我知你担心蓝湛，但你现在不能凑上去！”魏颜道，“温旭前些日子又派人送礼招揽，我已经拒绝。温家霸道，怕是已生嫌隙。教化司进去容易出来难，你进了教化司未必能够帮上忙，不如先隐藏暗处必要时再出手。算了，我们先去见见温情。”
    魏婴对姐姐的劝说还是能够听进去的，魏颜带着弟弟去了监察寮从温情那里拿到了教化司的地图交给魏婴，叮嘱许久才放他离开。
    “你就这么放心魏无羡去？”温情道。
    “阿婴机灵，若是被发现了，他会以想参加听训没有收到邀请为借口直接混进去。上次去岐山，温旭有招揽之意，阿婴若是主动凑上去，他们只会得意，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
    温情明白魏颜的意思，只要魏婴当时没事，她就能去岐山将人带回来。
    “魏无羡走了，你不走？”温情见魏颜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道。
    “我有事请你帮忙。”
    “蓝曦臣携书出走，正被温氏追捕。你不担心他？”
    “我自然担心！未免将追兵带来夷陵，他必定不会往夷陵走的。”魏颜道，“只是如今迫在眉睫的不是曦臣的事情，青蘅君伤势很重。”
    “你想请我去治青蘅君？”温情道，“你别忘了，我姓温。”
    “我自然知道，可我也知道但凡医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别的大夫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如此。”
    “我不能连累我的族人。”
    “我知道，幸而我还有些压箱底的小技。”魏颜道，“我可以将你易容成旁人模样，用别的身份前往云深不知处。”
    正如魏颜所言，温情是个好大夫，一个好大夫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温情由魏颜易容后，一同去了云深不知处救青蘅君，魏颜只与蓝启仁说了温情的真实身份。
    温情虽然是温家人，但青蘅君的伤势蓝家医师已经无能为力，没有必要再派温情前来加害。加上魏颜千里迢迢亲自带着温情来救人，蓝启仁自然是信得过的。莫看蓝启仁嫌弃魏婴顽劣，但对魏颜是与其他长老一样看重的。
    如今蓝氏遭难，魏颜毫不犹豫的赶来相助，蓝启仁对这个侄媳妇就越发满意了。
    温情看过青蘅君，列了单子让蓝家人准备，魏颜便知道青蘅君还有救。不过温情提醒魏颜，青蘅君似乎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医者治得了病救不了命，还要青蘅君自己想活才成。
    温情去准备治疗一事，魏颜则与蓝启仁进行了一段简单的谈话。
    “我们收到消息时，忘机已经被温旭带去教化司了。”
    “温家人来的迅速，根本不及反应，且即便你们敢来，怕也无力阻止。”蓝启仁声音里都带着疲惫。
    蓝启仁前阵子时常梦到温旭带人上云深不知处的事情，也做了不少防备措施。然当下百家根本不肯联盟伐温，蓝氏对上温氏没有半分胜算。他殚精竭虑也不过是保全了蓝氏仙府和门生。
    “忘机那边先生不要太担心，阿婴已经赶去教化司。阿婴素来机灵，有他暗中照顾，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如今温氏到处追捕曦臣，我实在不放心打算去找他。温情医者仁心乃是可信之人，但未免牵连岐黄一脉，她的身份还请先生保密。”
    蓝启仁闻言，起身与魏颜郑重行了谢礼：“如今温氏盯得紧，多谢你为他们兄弟操心了。”
    相较于梦中藏书阁和大半仙府被烧，诸多门生弟子重伤，如今竟然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可惜兄长还是受了重伤，忘机依旧被打断了腿。如今蓝氏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插手教化司的事情，也不能去找蓝曦臣，只能让两个嫡系的公子处于危险之中。
    不止蓝家，仙门百家都将自家弟子送了过去，这是活生生的人质。
    蓝启仁再心疼侄儿，也不能此时起兵反温，现在起兵只能是螳臂当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蓝湛拖着伤腿，去教化司受苦，没想到自己眼中顽劣的魏婴会在这个时刻去教化司相助忘机。蓝启仁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懊恼，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藏色散人对魏婴有太多的偏见。
    “先生何须行此大礼？阿婴将忘机当做知己好友，既然是好朋友自然是有难同当。不为蓝家，只因他们乃是知交罢了。”魏颜忙起身还礼道，“只一事，温情与我提及青蘅君求生意志不强之事，甚是令人担忧。”
    魏颜没有提蓝涣，是因为她心中不曾将蓝涣当做别人。
    蓝启仁叹息道：“这都是孽啊！若是当初长嫂没有郁郁而终，或许——这是蓝家的报应吧！”
    若是当初蓝家能够对蓝夫人的事情多加详查，蓝夫人就不会郁郁而终，他的兄长青蘅君也不会自囚其身。
    “往事已矣，未来可追。青蘅君挂念蓝夫人我们都知道。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就与青蘅君多说说曦臣和忘机在外面的危险，再提提蓝夫人生前对他们兄弟的疼爱。若青蘅君知道自己没有护好儿子，他日地下相见，蓝夫人不免心生怨气，他自然能生出求生之念。”
    蓝启仁一生不懂这个情字，魏颜的提议他似懂非懂。说曦臣与忘机在外面多危险激发青蘅君的求生意志他明白。不过为什么还要说蓝夫人疼爱儿子？不过他知道魏颜素来聪慧，想来不是无缘无故，便应了。
    以蓝家的底蕴，找到青蘅君所需的药不是难事。蓝家有蓝启仁主持，青蘅君的伤有温情在治，魏婴去教化司找蓝湛，魏颜下山去寻被温氏追捕的蓝涣。
    那厢魏婴匆匆赶往岐山教化司，温宁见姐姐出门，也追了过去。知道教化司的详情，魏婴不由庆幸自己听从姐姐的劝说没有现身。教化司一众少年都被没收了随身物品，蓝湛的伤腿连药都没有。
    魏婴在温宁帮助下易容扮作了温家仆从，暗中照应。除了夜里溜进蓝湛的房间给他治伤，还偷偷给云深同窗的好友送食物。少年们还算聪明相护遮掩，魏婴由温宁偷渡食物，在暗中送给众人，才让大家日子略好过些。
    江澄也收到了魏婴偷渡的馒头，心情有些复杂。他这个师兄哪怕这一世际遇变了，这性子还是一点没变。魏婴没有参加听训，江澄就取代了前世他的位置，有了蓝湛和金子轩一样的待遇，日日被揪着骂。不过凭借着不能给莲花坞招灾惹祸的信念，江澄全部忍耐了下来。
    当绵绵的事情在面前重演，金子轩与蓝湛如前世一样挡在了绵绵面前时，江澄没有动。这一世，他也不需要按着蠢蠢欲动的魏婴了，只要他不出手，莲花坞就会安全。阿娘说得对，蓝湛和金子轩是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的嫡出公子，难道温晁还真能将他们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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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