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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孽情难容爱难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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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武媚并李显夫妇均提早离席,过了近半个时辰,一场隆重开场的盛宴只落得草草收场。想到不知会有多少人因受阎知微牵累将成刀下之鬼,我们皆心有余悸,却看那些孩子们玩的是不亦乐乎。
    尤其崇简,他自称近日跟一高人学得相术,愿给旭轮与李显的女儿们观看面相、掌纹,说是能看出将来谁嫁的最好。她们几乎都是近出嫁之年的女儿家,哪个能不心动,便都羞怯怯地央他,左一个好表兄,右一个好表兄。
    装的煞有介事地为她们看了一个遍,结果,崇简一脸神秘兮兮的道隆基大妹姮儿的面相最善,可嫁入公爵之家,不止子孙满堂,且个个能披红穿紫。姮儿自然听了高兴,她暗自欢喜,其他孩子对她或羡或妒。
    这还不算完,崇简又厚着脸皮问她讨要卦资,姮儿从不随身携带铜钱,他调皮,居然伸手自她发间摘下了一个小巧金饰。
    “姮妹,如此你我便两清了。”
    “崇简表兄!” 裹儿拦他,悻悻道:“表兄道姮妹可嫁公爵之家,那我呢?我的良人是何模样?”
    崇简低头把玩金饰,笑眯眯道:“你乃太子之女,尊贵非常,少说嘛,也能嫁个同我一般的天家外孙,转来转去,你都逃不出皇门!”
    踏出殿门,我自嘲自己教儿不精,旭轮却认为崇简是个灵巧机敏的孩子,又说,若非崇简是李贤亲子而自己在名义上为李贤亲弟,武媚绝不会赐婚,否则,旭轮真想让崇简给自己做女婿。
    “非也,”我道:“他二人名义上为姑舅表亲,实际亦是表兄妹而非真正的堂兄妹,我想,神皇她断不会加以阻挠。只不过,我对崇简的婚事已另有安排。崇简乃我李唐江山最正统的继承者,不止如此,前日神皇还同我道他容貌上有三分类大帝。天下终归三哥,我怕一旦崇简的身世外泄,将撼动紫微,天子的猜疑不利崇简,因此,我早有心与武三思结亲。”
    旭轮表示明白我的顾虑,问:“可为何会是他的女儿?”
    “武承嗣已亡,神皇百年之后,江山将重归李家,能撑起武家的也就只有他了。神皇掌权多年,武家现又是皇族,未来,必是武家在朝中的影响最大。除了选择与武三思联姻,我还能选择谁?”
    旭轮点头:“言之有理。他确能成为崇简的一大靠山。”
    看着身旁的旭轮,我心生蹊跷,不对,不该是武三思,旭轮才是最后的胜利者!由他来保护崇简才最安全。他虽然知晓崇简的真实身份,可他不慕权力,即使成为天子,他也不会担忧崇简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的统治。
    迎面走来上官婉儿,她笑意盈盈。
    “相王留步,” 她道,“神皇方才御览大王奏疏,她准许了,只是,她道一载时光过于久长,因此,她要你答应明年入夏之前回来神都,否则您便不能离开。她道自己圆了您的心愿,也希望您勿使她为难。”
    旭轮舒心浅笑:“这奏疏我已上呈三日,原以为,神皇是不予理会了,看来,是她国事繁忙啊。也好,半载也可,我答应神皇!”
    上官婉儿又道:“既如此,您此刻便可离开神都!神皇嘱我告知大王,世间有善亦有恶,八郎久居深宫,未必能明辨善恶,独自在外,一切皆需仔细小心,珍惜身体,阿娘无缘看这锦绣天下,望八郎沿途记下奇闻、趣事,回来禀呈阿娘。”
    被武媚关心,旭轮动容,他微微颔首:“一一记心,谢神皇!”
    交待完了,上官婉儿也善意的叮嘱旭轮在外游历时切勿泄漏身份,然后沿原路回去。我们继续前行。
    我知旭轮曾许下心愿,离开东宫那座牢笼之后,他要用一年光阴游历四处。他活了三十六年,却仅看过长安与洛阳两城,而它们其实更像是一座更大的牢笼,久作囚徒,他实在憋闷,他需要自由,他需要真正的远离它们一段时间。
    “明日我送你出城,” 真心希望他能完成心愿,我不做任何的挽留,只问:“预备何时启程?唯忠随你?可还有别的家奴?”
    旭轮笑说:“神皇既已允诺,那我今日便走,你不必送我!其实,上月出宫后我便准备好了一切。没有人同我一起,唯忠亦不会。”
    算算时辰再抬头看天色,我不由担心:“可,此刻已至日暮,你若出城,只恐今夜将宿于郊野或是驿馆,实在简陋且危险。旭轮,难道你就等不及这一夜?”
    “踏出这洛阳城,我每夜住宿都将简陋甚至是危险。我等不及,一夜都等不及。”
    我不再坚持:“好吧。早离开一夜,你便能早一夜回来。”
    注意到我的失落神色,他忽然半认真半玩笑似的问我:“公主殿下,真若舍不得,便随我一起离开吧!你我暂且把这洛阳宫抛之脑后,扮作只知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昼间纵马驰骋,月幕下泛舟湖上,冬看风雪,春赏山花,心如止水,悠哉悠哉,看别人的悲喜故事。半载后回来,重与权力周旋,你仍是太平,我仍是相王。卿可愿同往?”
    “请相王恕妾不能相随!答应你,需要太多勇气。我怕自己这一去便再不想回来,我也怕你会忘了对神皇有过的承诺,” 我苦笑连连:“而且,我也抽身不得,孩子们、复唐之事,我被多事羁绊,身不由己。最重要的,神皇她不会同意的。只是半载而已,我想我对你尚不至思念成疾。”
    他爽朗大笑:“你说起假话总能轻易被人察觉!罢,一人上路,一如初衷啊。月晚,今日乃初九,明年四月的第九日,我必到你府上见你!”
    知旭轮即将独自踏上一段旅途,潜在的风险谁都不敢保证,说不为他担心其实都是假的。自回到太平府,我坐立难安,崇敏同我说话我也只是敷衍了事。片刻,我大步跑回卧房更换了一身素色胡服,又让人牵来骏马,随即打马赶赴敦厚坊的王宫。
    不想,华唯忠却告诉我旭轮才自王宫的角门悄然离去。对外只说是入观修行兼养病,真正知道他离开洛阳的人寥寥无几。华唯忠还说,自己问过旭轮会从哪座城门离开,今宵欲在何地落脚,明日将去何处,但旭轮什么都没有答,因为’我怕她来问你’。
    我立即调转马头追去,可行出不过百米便勒住了马缰,茫然的坐在高头大马上,我发现自己无法决定前路。
    旭轮他真的是给我留了一道天大的难题,洛阳有十余座城门,它们分别通向天下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此刻若是做错了选择,与他的所在便会有千里之差。
    他想到了我会来,他知道我最后还是会选择和他一起游历半载,甚至不惜对武媚不辞而别,让她为我生气、让她为我担心。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何止是对武媚不告而别,就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已预备和自己熟悉了三十三年的整个世界告别。我压抑了三十三年的感情,终于能有勇气。
    我明白被我抚养长大的四个孩子绝不会原谅我对他们的抛弃,但在那一刻,我已无力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从今之后,我要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我要帮他实现十六年前在他走投无路时提过的那个荒唐的’私奔计划’。
    因此,除了身上这套蔽体衣衫与座下骏马,我其实分文未带,包括被赐多年的金符印信,它是唯一能够证明我身份的物件,可我再也不需要它了,因为我不想作太平公主,我只想变回月晚,找回我来次的初衷。
    什么责任,什么江山,什么改变历史,都无法阻碍我要和他在一起。可惜,此刻的我空有一腔勇气,却不及他太过聪明,他没有留给我任何可以追寻到他踪迹的线索,他在尽自己所能迫使我一步也走不出这座洛阳城。
    心中十分难过,渐渐的变成了愤怒,忽扬鞭指天骂道:“李旦你混蛋!你给我回来!你带我一起离开这儿!你回来!”
    五天后的傍晚,我来到位于丽景门附近的推事院。数年前,我曾被人阻在衙门的门外,进入这里还是第一次。主事的官员虽不再是来俊臣,但那股令人不由作呕的恐惧的血腥气息依旧充斥于这座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她终于承认了?”
    吉顼道:“是,一个时辰前,她已画押承服。她向我询问自己的死期,我告诉她这需要你来做主。”
    “好。”
    吉顼带路,他亲自引我前去牢房。我注意到它们全部空空如也,不再似从前般’热闹喧哗’。可当阵阵的寒冷秋风吹过,正身临其境,我还是很难将风声与冤死亡魂的呼救声彻底的区分开。
    就在旭轮离开洛阳的次日,思来想去,最终,我将韦团儿与武承嗣曾秘密勾结,阴谋陷害刘、窦欲攀引旭轮一事上告了武媚。
    武媚毫不犹豫的同意把韦团儿交由我来随意处置,但她并未责罚武承嗣的子女,毕竟他已故去,且死前也有心为自己的过错悔改,孩子们都毫不知情,罪不及无辜。
    作为左台中丞,吉顼奉旨将韦团儿以一个犯人的身份投入推事院。前因后果我已向他交代的清清楚楚,只等她自己承认所犯罪行。
    其实,她本可以逃过这一劫,只要我这个知情人能永远保持缄默。可如果让她逍遥法外,那我便是对不起枉死的刘丽娘与窦婉,还有她们的可怜孩子和一直自责愧疚的旭轮。
    做下了坏事,到头来总是要还,无论他/她是谁。我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也并非没有害人,我早已开始等待我的还债时刻。
    吉顼并不曾吩咐小吏们对韦团儿用刑拷打,她身上无一伤一痛,穿着暗灰的囚服,她静静的坐在牢房的一角,表情呆滞,眼神空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吉顼不解:“她不承认,我并不严刑逼问;她承认,既是认罪,当诛。她何不自裁以保名声?如此一来,别人只会道此乃冤狱一桩,她因无法自白而死。”
    我看向他:“想来中丞不尝看过释教经文。佛经有言,万物离世后将至所谓’地狱’之处等候轮回,计有一十八层。若因自裁而死,则当入’枉死地狱’,梵音读作’陈莫’。入此层地狱之魂,下世不得为人!释教乃本朝国教,神皇尤其尊崇,宫里的这些奴婢,哪个不粗略懂得?”
    “自裁的结果都如此可怕,其他一十七层地狱里想更是骇然。公主,我无意冒犯,但,窃以为,只有汝等妇人才会在乎吧。” 吉顼笑笑,不以为意。
    他熟练地解开铁锁,推开精钢铸就的牢门,我迈步进去。借不甚明亮的火光,韦团儿看清来人是我,缓缓跪地,她郑重其事地面我叩首三次。
    “婢子对不起公主。婢子有负公主。”
    话落,她忽然伏地痛哭,显然是早已后悔了当初的所作所为,也担心自己的明天。
    我只觉好笑,愤愤道:“负我?你从不曾负我,你只负了你自己,还有你口中的所谓爱情!韦娘,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只见一面便对他难以忘怀,八年前,你求我帮你留在洛阳宫,求我安排你去服侍他,我信你,我被你感动,我成全了你的心愿,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勾结魏宣王!你害死他的妻妾!甚至几乎连累了他!你得不到他,所以你不惜毁了他,难道这也配唤作’爱情’?”
    有些不甘,她向我哭诉申辩:“公主,我知错!团儿知错了!但我从未想要害他!那年,我向他倾诉爱意,我真的不在乎他是否落魄囚徒,我甚至不在乎他能否给我名份!可,他却对我再三拒绝,他的眼里就只有刘、窦等人,她们可以伴他,我为何不可?是他对我太过无情!因此,当魏王找到我时,我便。。。我不想害他,我只想毁了刘、窦二人!如果没有了她们,他会喜欢我的!我对他是真心真意!”
    爱情从不是这般简单,并非只要你爱一个人就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我无奈道:“没有她们,他就会喜欢你?团儿,这是命运,他的命运里,只有她们是他的妻妾,只有她们才能陪在他的身边。你,还有别的女子,都不可以。”
    她扬起脸,泪水涟涟,表情倔强。
    “不!若说什么命运,他的命里也该有我韦团儿!!因为,那日的他出现在了流杯殿宫门之外,那日的我恰恰望见了他,而且我还爱上了他!他的命里该有我!公主,他的命里是有我的!”
    沉迷至斯,不能自拔。她的故事又是一个与爱情有关的悲剧。
    这时,对面牢房里传来一个微小的怯怯声音:“求公主救我,求公主救我,我不想死。”
    我数步走近,看清那牢房里关押着一个正在偷偷抹泪的潦倒少年。
    “他是?”
    吉顼道:“乃神皇寝宫的中人,人道他与这韦氏素来交好,二人平日里以姐弟相称。想来也曾涉嫌其中,便一起抓了来。他至今还未认罪,只道自己无辜。”
    韦团儿忽然高嚷:“他的确无辜!我说过,我没有任何同谋,他无罪啊!公主,我有罪我该死,公主慈心便请饶恕他吧!公主留步!请公主开恩饶了他!他是无辜的!”
    我和吉顼离开牢房,他道:“依律,韦氏已然认罪,明日即可伏法。我想你亦希望她速死。”
    “不,恰恰相反,我并不希望她死,” 我道:“所以中丞,不必依律诛之。死,何其容易?让她活着!寻个僻静牢房关押,每日给两餐、清水,患病即遣医诊治,让她好好的活着。至于那个少年郎,放了他,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二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吉顼忽发感慨道:“我实看不透你啊!明明你为人善良,却也会使这狠毒无比的手段!前番,我曾翻阅陈年卷宗,知有个罪人被关押了近二十年,乃你全权授意。他的罪,与雍王当年谋反一事有关,依律本当斩首,可你做主留了他一命,却是让人为他去势,又教他在牢中永不见天日,度日如年。你为何要对他、对她如此这般?”
    “原本皆良善凡人,只因爱的过于疯狂,渐渐迷失了本性。我不想惩罚他们,我以为这并非惩罚,”我平静道:“只是想让他们用些时间来反省己过,一生。”
    吉顼锁眉默思,我接着说:“中丞应是理解我的!不过短短两载前,为取信于来俊臣,进而将他彻底扳倒,你向他告发了綦连耀之事,结果,三十六家被族灭,千人或罢官或流放或逃窜,整个洛城为之染红!而这一切,为的是以杀止杀,正如你当时对我所说,’欲救人,需先杀人’。我今日对她的惩罚十分残忍,为的只是让她用大好年华来忏悔自己的过错,直至这一世终了。你我二人可有差别?谁又比谁狠厉?为报父仇,你以除尽天下奸佞为己任,连累无辜不少;为复家国,我一介佛门信徒不折手段,屡犯杀戒。你,我,明明都在造孽,却都没有错。吉中丞,自垂拱二年我于宣仁门外广场不意踩脏了你的乌靴,至今已是一十二载,你数次帮我,更曾使来俊臣减少对我的猜疑,若无你,恐来俊臣至今仍不得伏法,若无你,恐太子至今无法归朝,你之于我、于我李氏足可称恩人,你若不弃,自今日始,你我只以兄妹称呼彼此。中丞可愿?”
    也许是我的提议过于突然,吉顼竟然怔住,表情错愕非常,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接话。
    我笑笑:“中丞大可日后再答我,我并不急于要这答案。”
    自推事院前往旭轮王宫,见了豆卢宁,我开口便问宫中可供有刘窦二人的灵位。
    她微惊:“八郎同你说过?”
    我摇头:“他并不曾说过。可我深知,依着他的性子,他当年必定偷偷立了二人牌位寄托哀思。”
    “随我来。”
    在旭轮寝卧的外厅里,一架约丈高的书柜的某部书后藏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内放有二人生前所用之物,乃是她们过世之后旭轮亲手包裹。
    整个王宫,只豆卢宁一人知晓它的存在,平日里也只她一人获准可随意进入旭轮的卧房扫尘、整理,却始终不知内有何物。
    不多久,豆卢宁照我所说找来了成器与隆基二兄弟,我令他们面向书柜跪下。二人不敢多问,只依言而行,双双跪地。
    “长寿元年,有人阴狠的私置巫蛊人偶于东宫内,又上告神皇,结果,汝二人母亲皆因此事而亡,你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你阿耶,还有我们大家,都为她们伤心不已,至今思怀。尤其是你,三郎,你时年不过八岁,却发誓要为母报仇,找出诬陷之人将她凌迟千遍。姑母是答应过你的,今日,姑母做到了。此后,你们都可放下心中的这段仇恨了。”
    “是谁?!” 豆卢宁最先问出。
    我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细细的解释一遍,成器大惊失色:“居然是那个宫婢韦氏!”
    我点头,无不歉意道:“说来,姑母亦对不起你们。是我做主安排韦氏去东宫侍奉,当初,成器明明对我说过韦氏曾眼神凶狠的窥视她们,我却粗心未察,只当无事,以至酿成来日大祸。姑母要如何偿还你们?”
    “此非姑母之过!”,隆基语气甚是肯定:“姑母与吾父乃手足兄妹,姑母绝不会做任何令父亲心痛之事。侄儿只是不明,既然神皇已将那韦氏交由姑母全权处置,您为何不杀了她?!我阿娘何其冤枉、悲惨啊!”
    成器亦有此问,我道:“赐人一死,最是容易。让她活,却暗无天日,且永无希望与出路,这才是最痛苦最绝望的。谁让她的过错难以被宽恕?成器,隆基,姑母此计端的是毒辣、阴损,今日虽告知你等,却绝不愿见你们学会此计对付别人。”
    稍后,成器回房,隆基则陪着我们到前院的正堂内叙话。
    路上,豆卢宁向我问起外界对旭轮离开洛阳一事可有耳闻。我说没有,朝廷、坊间均无流言,都只道他是入观修行去了,消息并未走漏,毕竟知道实情的人太少。她又问我近日忙于何事,我于是说起自己在为惠香寻觅一位陌生男子。
    豆卢宁笑说:“女儿大了,一朝有了心思,轻易可是留不得了。你说的那男子,倒与我的一位亲戚十分相似,我只不敢确信。”
    闻言,我颇惊喜,忙问:“竟是何人?!若当真是他,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细说此人,与我可称至亲。芮定公为我二人曾祖,我二人大父乃手足兄弟。他父亲乃我堂叔,早年受封’邠国公’爵位,曾任官’宗正卿’,如今身无实职。而他母亲,则与窦娘子同宗。我与他虽是姐弟,却相差一十八年,他今不过一十九岁,尚未娶妻。月前随八郎奉旨出宫,我曾前往伯父府上请安,他正在场。我豆卢家祖宅需人看顾,伯父做主,让他西返长安了,并交待了许多的族中事务,他性喜游历,欲去江南,如此一来,未知归期几何。论年纪,模样,气韵,倒是与你口中那人颇似。”
    豆卢氏本燕皇族慕容氏后裔,现虽势微,毕竟百年豪门,不可小觑。
    她口中的芮定公名’宽’,其母为前隋文帝杨坚之妹昌乐长公主,娶妻前隋观王杨雄之女杨氏。豆卢宽仕隋、唐两代,入唐后,历高祖、太宗、高宗三朝,因勤于王事,获爵’芮国公’,官至大将军,薨后追谥’定’,赐陪葬昭陵。
    宽长子仁业既豆卢宁之祖,隋末随父投高祖,娶妻李氏宗女,始终跟随太宗,太宗朝官至’右武卫将军’。宽薨,仁业袭父爵。高宗仪凤三年,仁业薨于陕州旅舍,赠使持节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加赠代州都督,赐陪葬昭陵。
    宽次子承基获爵’彝吾县公’,早卒。三子怀让,既’邠国公’豆卢贞松之父。怀让尚高祖女万春公主,行’太府卿’事,荣封金紫光禄大夫,授上柱国。兄仁业薨,袭承’芮国公’爵位。高宗末年病卒。
    仁业长子钦望既豆卢宁之伯父,初以门荫入仕,补’太子左千牛’,起官’遂州司兵参军’。叔父怀让薨,钦望袭’芮国公’爵位。后官至内史(中书令)同平章事,因坐李昭德事,贬外州刺史。现官拜’文昌右相’,权介中枢。
    次子钦爽,早卒。四子钦文以飞言获罪,逃窜炎方,莫知其踪。三子钦肃既豆卢宁之父,病卒当有十余年之久,生前官至’晋阳令’。
    除此之外,窦婉高祖窦荣定尚前隋文帝杨坚之姊万安长公主,与豆卢宁曾祖豆卢宽互为连襟。窦婉祖父窦诞尚高祖李渊之女襄阳公主,与豆卢宁叔祖豆卢怀让互为连襟。怀让之子贞松娶的又是窦家女儿,他两族之间有多重的姻亲关系,十分亲厚。
    更有李显之婿杨慎交,他本前隋观王杨雄玄孙,而豆卢宁曾祖母乃是杨雄之女,若论起辈份,杨慎交理应称豆卢宁为姊。杨、豆卢两族亦互为姻亲。
    另有杨雄幼子杨师道尚高祖李渊之女长广公主,杨师道、窦诞、豆卢怀让三人具为唐室驸马,他三族亦互为姻亲,槃根错节。
    假如那个曾令惠香怦然心动的男人果是豆卢宁的堂弟、豆卢怀让与万春公主之孙,以综合论之,他的出身真可谓是不低。况且,依豆卢宁所言,她这位小堂弟不止容貌俊朗,人品才学亦是上佳。
    思及此处,我心中默想,若能为惠香配得如此佳婿,我也算是对得起她那受苦受难、不幸早亡的母亲了。
    我将此事拜托给豆卢宁,但并非请她代我向邠国公豆卢贞松表达联姻的意愿,只想请她告知我关于那个豆卢光祚的行踪,我会巧妙的安排惠香与他再见一面。
    他尚不知惠香是女儿家,是否喜欢她就更是无从谈起了,我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如愿嫁给这个令她喜欢的男人,不过,我更希望他二人能两情相悦,否则,即使因我的权势和豆卢宁的关系,惠香可顺利的成为他的发妻,但他若对她并无好感,日子长了,当她终于察觉自己是不幸的,她会非常痛苦,而因为喜欢他,她又不舍离开他,纠缠下去,会误了她宝贵的一生。
    因此,现在我绝不能一厢情愿的把女儿推入一段可能不幸的婚姻之中。
    我们女人家这里正在闲谈,阍者来报,道崇简登门,已下马入了宫门。
    “我莫不是错听?”,豆卢宁掩嘴乐道:“他可知自己阿娘亦在宫中?”
    阍者道:“郎君尚不知晓。”
    话音落了,有王宫二中人引着崇简来在了正堂门外。他手握马鞭,兴致昂扬非常,但一见我正上坐,他不由乍舌,脸色也不再好看。
    正巧,十二岁的隆范一路小跑着也到了正堂门外,他好不欢喜的对崇简说:“薛表兄当真是说话算话啊!表兄今夜究竟要带我等去甚么好玩去处?我与业弟久待,皆已不耐!”
    天将入夜,那个所谓的’好玩去处’不必解释我也能猜得出。
    我气的牙根直痒,心说盛唐的男人们离了秦楼楚馆便不能活了?!集体/嫖/妓如何就变成了流行不息的风雅趣事?崇简他自己爱去便也罢了,如今还要带着隆范隆业等一起去疯,我无法坐视不理。
    崇简怯怯地唤我一声’阿娘’,隆范这才知我也在府,而隆基正窃笑不止,这个当兄长的也是大发调皮,故意的未及时制止隆范说出。
    “崇简,四郎,进来!”
    崇简来在我与豆卢宁的面前,他不敢看我,先向二人请了安,又小声问:“阿娘缘何在此?”
    “你来得我便来不得了?!哼,”我冷冷道:“晨间进监之前,明明还与我说今夜去汝伯父府上叨扰,要与伯阳堂兄彻夜谈诗,怎么,现是要叫了四郎五郎一齐去薛府?崇简,欲去寻欢买醉不必瞒我,只恨你竟敢骗我!今日是被我遇上了,若非如此,你还预备瞒我多久?!”
    豆卢宁劝我消火,又叫崇简跪下向我请罪。崇简听话跪地,直说自己以后再不敢欺瞒于我。
    谁曾想,隆范倒是个颇重义气的孩子,他也陪着崇简一齐跪下,可怜巴巴的向我求情:“请姑母息怒,此非表兄有意欺瞒!自还了王宫,侄儿常听奴婢们说道神都里的种种风貌,心向市场、游乐之所已然多时,前日,我再三央求表兄,表兄本无意答应。便请姑母饶恕了表兄吧!”
    我默不作声,豆卢宁指隆范骂道:“四郎啊四郎,你阿耶入观修行不过数日,你便想顽到天上去不成?少年郎,当怀高远志向,正是该努力读书时,你却只想着顽!哼,你姑母虽已原谅了你薛家表兄,我可不能轻易原谅了你!待你阿耶回宫,我必将此事禀告他,仔细他罚你抄经!”
    在座之人都能听出她只是装出个教训隆范的样子,实际还是在帮崇简说话。崇简大喜过望,顺势谢我不罚之恩,接着便站了起来。
    我今日已有些疲累,也不想再跟他生气,便起身向豆卢宁告辞,带上崇简一同回去太平府。临行之时,瞥见隆范冲着崇简连做鬼脸,意为好险躲过一罚。我直想笑,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便只得强忍。
    街道拥堵,马车缓慢行着。崇简倒骑在自己的骏马上跟随,模样十分悠闲,他手里松松的握着缰绳。掀开卷帘一瞧,他正与我面对面。马蹄每前跨一步,他的身子便随之轻晃一晃。
    鲜衣少年,生得俊逸脱俗,气韵倜傥清贵,座下骏马肥壮,雕花玉鞍,鬃毛尾巴梳着整齐的五花三络。行人无不打量、惊叹,道再无处能寻第二。
    眼里的人明明是崇简,却难将他与李贤分开。
    因为李贤留有遗愿,所以他没有做出人生的权力,生来便被假托为我与薛绍之子。也正因如此,崇简免于像自己的其他手足一样被长拘禁宫,得以无忧无虑的成长。
    自认并未辜负李贤等人的托付,十五载漫长时光,我培养出了一位优秀贵族。而令我忧虑的是,正如武媚所言,崇简相貌极似他的父亲李贤,也像祖父李治,无愧他的血统。只愿不要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见我欲言又止,崇简笑嘻嘻道:“我知阿娘定然还未消气,便请阿娘痛痛快快的骂儿一顿!儿必洗耳恭听!”
    “你是要洗耳恭听,” 我道:“却不是要骂你,而是同你说一件大事。”
    他点点头:“阿娘请讲。”
    “回府再与你说。”
    “是。”
    回了府,一家人如常用过晚膳,把几个小儿女都赶走,只当着攸暨的面,我跟崇简谈起了他的人生大事,他于是知道我早有安排。
    我和攸暨静待他对此事的反应,他状似满意,笑言:“为了我,阿娘凡事均周全思虑啊!呵,论美貌,武敬华在武家一众女儿里当仁不让。”
    见崇简根本就不在乎敬华是否庶出,我放心不少,道:“敬华生的极美,与你甚是般配。你二人亲上压亲,这桩婚事足可称佳话了!重要的是她父亲梁王,我是要你在朝中有个好靠山。”
    话赶话,攸暨也把自家侄女一通夸奖,崇简却渐渐冷了脸色。我心头一紧,暗说不好,他这是想发作。
    果不其然,崇简拍案气道:“让我娶武崇训的妹子,我绝不应!”
    其实,他口气若能软和一些,我兴许也不至生气,可他竟如此态度,立时勾出了我一腔火气。
    “我只是要你迎娶敬华,干她兄长何事!是,我知你与崇训算是做下了仇,可敬华并不曾得罪你啊!”
    怕事情吵到难以收场,攸暨想让崇简先退下,崇简却是不依。
    “的确,她从不曾得罪我,我实也不在乎她是否武崇训的妹子,我气的是。。。我气的是阿娘您为何不问我可对她有意?!又或是,我心中是否已有了别家倩影?阿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阿娘,娶她为妻,我诚然可保性命无虞,可,每日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子双宿双栖,我毫无快乐可言啊!难道阿娘就不可怜孩儿?!定要强逼孩儿娶她?”
    听他话中意思,想是已有了意中人。我本想不顾他的意愿只坚持让他迎娶敬华,如今经他这么一说,却是少了许多的底气。
    事实上,在他不过两三岁时,武三思的夫人范氏有意撮合自己的长女与他。我那时便暗下决心,我要自己的每个孩子都拥有幸福、都能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可现实往往有太多的变数了,我也不得不改变初衷。
    攸暨本就不赞成我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崇简,因为他自觉我和他都不幸福,便不想这些孩子们也重蹈覆辙。
    “你看,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崇简你。。。你可是已有了倾慕的女子?”
    崇简瞥他一眼又瞥我一眼,气呼呼道:“是又如何!难道连我喜欢谁都要你们来为我安排?!”
    “月晚,”攸暨小声同我商议:“崇简既已明言,你还欲坚持不成?”
    我直视崇简双目,他仍紧绷小脸,脸色涨红。
    “你不喜欢敬华?你只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双宿双栖?呵,是我的错啊,我多年来对你过于纵容,使得你事事如意,所以,你至今都不知晓一个道理,薛崇简,并非每一个’我想’都可以如愿实现!纵然是掌管天下苍生的神皇也无法做到!如果你不想娶敬华,我会为你安排别家女儿,或者可请神皇赐婚。崇简,你是你父亲的全部希望,对神皇与我来说你甚至就是他,你要明白自己的性命何其重要。你的婚事,你的妻子是谁,都容不得你的’我想’。自今日始,把你的意中人忘记吧!若你不能忘,只把她藏在心底,永远都不许教人知晓!”
    过了许久,我正昏昏欲睡,攸暨回了卧房,开口便是对我的一通埋怨。
    “月晚,你方才言辞决绝无情,崇简竟伏案伤心大哭!十五的人了,我劝都劝不住。月晚,你我被一个’情’字折磨了大半生,又如何不解他的苦!其实,知他身世之人少之又少,又都不会害他,你实在多虑!他纵不娶敬华,又能如何?难道凭你我之力还保不了他?”
    “该说的我早已说的明明白白,我不想再和你吵,”我语气无力:“都说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我非智者,我见不得他有任何闪失,所以,多做些防范总是无错的。硬把他不喜欢的女子配他为妻,他怨我,我自知无话可说,只愿他能明白当娘的绝不会害他。”
    沉睡之前,我脑中只来回的盘旋一个问题:面对我与旭轮的感情,当年的武媚是否也曾如此矛盾?明知旭轮非自己亲子,明知我对他的情深,但在成全我们和维护皇室的体面之间,她是否是不得已才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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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 《子夜歌》 我来来回回的改了不知多少遍
    我已经改到快要吐了!希望大家轻拍!
    终于,能在七夕这天更新!
    明儿个是女主的生日哟!
    哈哈,我错乱了!
    最后,祝各位七夕快乐喜欢迷情大唐之爱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迷情大唐之爱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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