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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吴四家驸马偷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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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唯遵公主之意。”
    是夜因故失眠,夜半时分半坐床上静静地想事。忽闻攸暨唤我的名,这才发觉他已自睡梦中醒来。
    他也半坐着,把我揽入怀中又用力抱了抱:“晚膳时便见你心神不定,有心事?如何,连我也不能说?”
    借依稀灯火,我凝视他双目中的关心之色,极认真地问他:“攸暨,你以为我变了吗?我自认早已改变,我变坏了,但凡是我不喜欢的人我都想。。。想让他们在我眼前消失。”
    大概是他认为这并不算一个难题,没有认真作答,只玩笑说:“你若是不想改变,那我便将你整日锁在府里,让你只看我一人、只听我说话,你就永远都不会变了。可好?”
    怕他会担心多想,我不愿把事情向他说的太细,于是推开他重新躺下,把锦被裹的紧紧的。
    恨自己在朝里没有强大的人脉,我冲无辜的攸暨抱怨道:“你也长长出息,早日位列阁宰,紫袍金袋加身,也让我脸上增光!你比那武承嗣强了不止千倍万倍!怎的还不如他出息!”
    攸暨好生奇怪:“往日里我有心向上攀,你劝我道’登高跌重’,今日怎的反怪我没出息?月晚,即便我仍只是一个四品中郎,可你依旧是这天下第二风光之人,我做不做宰臣,于你有无差别?”
    知道自己不能怪他,也无法向他解释,我无比烦闷:“睡吧!睡吧!”
    他却不肯轻易罢休,非要向我问个清楚。我一时压不住火便发了脾气,对他大吵大闹,手脚并用的把他赶出卧房,这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天刚蒙蒙亮,我尚在梦中,池飞赶来唤醒我,道冯小宝登门硬要见我。阍者人手不足,被他手下的三十余和尚推开朱门,竟闯至后堂处,幸被府里的护卫家丁及时以人墙拦住,两拨人现正僵持不下。
    池飞道:“秃驴必然来者不善!因他自陈身份,家丁遂不敢动手赶他,因此只能拦住使他不前。”
    池飞取来衣物,我不慌不忙地动手穿衣,轻蔑道:“一个早已失了宠的贱人,还敢硬闯我太平府!实在是嫌命太长!哼,他是决意要早往西天去见自己的好干爹索元礼啊!池飞,此事说来并不好听,悉数嘱咐上下奴婢,不许外泄消息!”
    “我明白。”
    沿一道道回廊、飞桥、砖路行了许久,正接近了连接前后两院的闸门,男人的高声辱骂清晰飘来,句句污秽下流,字字不堪入耳。
    见我终于来了,两个婢女开锁的手都有些抖。
    我脸色铁青难看,忍不住当别人的面对池飞嚷道:“这秃驴是真疯了!”
    门打开后,一堵乌泱泱的人墙把我和冯小宝及他的徒众们隔的严严实实,我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我命人为我让出一条道路,只见冯小宝就站在最前方,他手脚乱舞,显然情绪非常激动,一袭袈裟穿戴不整,约莫是仓促间赶过来的。
    有家丁想把我护在身后,并示意我看那些和尚手里拿握的器械。
    我推开那家丁,走到冯小宝面前不过两尺处,大声呵斥:“好个猪狗!你问遍神州,有谁敢闯这太平府!还敢口出狂言坏我名声!我现在此,听你想如何向我交代!”
    冯小宝眉头皱也不皱,指我继续破口大骂:“我呸!人人都畏你太平公主,神皇也让你一分,我可不怕!反正你早就想要我的命,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下作的小贱人,这回又是你使得坏吧?又想让你亲爹爹我去打突厥人!好在我今晨及时醒了酒,要不然,还不得稀里糊涂的死在北行路上?!”
    我立即转身,面向众家丁道:“白马寺住持出言冒犯天皇,给我打!”
    得了我的命令,家丁们谁也不敢不听,不再理会冯小宝的来头究竟多大,马上纷纷包围了他们,接着便听得哀嚎入耳。
    池飞也觉解气:“对此种小人何用手软!”
    待我心里痛快了才喊住手,那边冯小宝趴在地上,只剩了半条命,三魂七魄也是死走逃亡,所余无几。其他三十余徒众也均被打倒在地,我打眼一扫,见和冯小宝一样都无法自行站立。间或二三人不声不响格外安静,想是禁不得打已然死了。
    抬脚踢了踢口鼻流血的冯小宝,他抬眼看我,似是没认出我,惊惧地大嚷一声’饶命’。
    我莞尔而笑:“薛住持啊薛住持,你屡次当众侮辱我,你骂的舒坦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先前,我在闸门后听见你骂我乃妖狐转世,专来害人,我现倒想问问薛师,我乃神皇亲子,我若为妖狐下界,那神皇她又是?呵,蠢物,圣旨已下,再难收回,好好准备准备,不要死在沙场上!阿史那·默啜比他的兄长更为骁勇有智!最后,实话告诉你,此次是神皇决意由你挂帅出征的!明白了吗?你若不信我,大可求旨入宫面圣,只要她肯再见你!”
    吩咐家丁稍后将一地重伤的和尚们抬上木排车,以麻布遮盖,运至白马寺寺门前扔下,路上仔细被人发现。
    回卧路上,二人撞上崇简,只穿了单薄的寝衣,手提他的宝剑,跑的气喘吁吁。他房里伺候的奴婢们都远远跟着,想是跑的不如他快。
    “阿娘!阿娘!那些贼人呢!”
    我使劲把他拉住,不准他继续向前冲。
    “是哪个贱奴多嘴告诉了你?什么贼人,那不过是个疯子罢了!阿娘已然打发了他去,你当府中护卫都是木头雕的?哎呀,看你这满头大汗,晨间风寒,仔细染恙!”
    带着崇简就近去了我的卧房,他一溜烟跑到床上窜进了被窝,继而满意地叹气。
    我笑他:“活该你只穿寝衣便跑了出来,现在知道暖和了吧!”
    崇简笑嘻嘻道:“我是担心阿娘被人欺负!当真是白马寺住持?好秃驴,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个失了宠的面首,改日请神皇杀了他给阿娘出气!”
    我道:“说的有天没日,被人听去倒像什么话!崇简,阿娘不用你来担心,反该是阿娘照顾你。。。嗨,我真是给那秃驴气糊涂了,过两三年,待你娶了新妇回府,哪里还需阿娘再照顾你、担心你?可算是有个人分去了我的一项重担!等再将惠香、敬颜嫁出去,最后为崇敏娶妻,我便还清了这一世的债!”
    崇简不是幼童,早知害羞为何物,他脸一红,冲我不满嚷道:“阿娘说的什么话!我才不要娶什么新。。。新妇!你只管为弟弟娶亲便是,我不要!”
    池飞故意打趣崇简:“公主,简儿是怕娶不到好妻子这才不肯娶妻呢!简儿放心吧,仅凭神皇对你的宠爱,必会为你甄选一位天下第一的可人为妻!”
    崇简仍红着脸,眨眨眼睛,他期期艾艾地问池飞:“那她。。。能像我阿。。。阿娘一样美吗?”
    崇简的发问令人捧腹,我和池飞都掩着嘴笑,池飞随口答他:“准保比公主还要美丽!”
    崇简忽然一本正经道:“我才不要!我只要娶和我阿娘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分毫都差不得,否则我便终生不娶!”
    没人拿孩子的话放心上,我道:“你若终身不娶那愁死的可是我,我还想着早些抱孙娱嬉呢!”
    “月晚!方才是谁?!”
    话音才落,攸暨便噔噔噔的跑了进来,直问我冯小宝之事,我只道已然无事,三言两语的搪塞了过去。
    扭头瞧见崇简躺在床上,攸暨随口笑说:“你昨夜把我赶了出去,却让崇简在。。。月晚,他可年满十岁了,这。。。不好吧?”
    心话他开玩笑也没个度,我瞪他低斥:“谁说我昨夜留他在此?他方才提了剑要出去保护我我,只穿寝衣便离了房,又跑出一脑门的热汗,我怕他被寒风吹病才带他过来暖暖身子!”
    攸暨讪笑,一把搂过我附耳道:“我是爱你爱昏了头!对任何男人都容忍不得!即便是你的亲侄儿也不行!”
    我笑嗔:“心胸实在狭窄!”
    我才推开攸暨,崇简已一阵烟似的跑了出去。
    三人都看的奇怪,池飞笑道:“这孩子!”
    行军打仗从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天后,当足够大军使用半月的粮草运至前线时,奉旨出征的众将领才自天子手中领了兵符离开洛阳城。
    不过半日功夫,突厥撤兵的军报呈至武媚座前。这消息真如三月天气,令我觉得乍暖还寒。
    据悉,默啜得知大周此次的统帅乃’大德高僧’薛怀义,也未仔细探查他的底细便匆匆宣布撤军。
    当然,我坚信这种说法定是冯小宝派人在外散步的。默啜绝不会糊涂至斯,他之所以会撤军只因胆怯那些将领,怕己方吃亏战败,他才不会怕一个以色侍君的男宠。
    另有一则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堂堂凤阁大佬——内史李昭德在行军路上被冯小宝当作低贱奴仆使唤调遣,而李昭德竟不驳斥,而是甘愿听从安排,鞍前马后。
    李昭德究竟有没有受辱我不想花心思去验证,反正我已单方面解除了自己和他的口头盟约,我介意的只是这次的’胜利’又让冯小宝着实风光了一回!真不知倒底是何方邪神在保佑他!
    我的满腔怒火波及了整座太平府,奴婢、仆夫经过我时无不小心翼翼,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我近日的心情极不痛快。
    庆功宴上,御酒珍馐毕陈,众人都喝至酩酊大醉,我也不例外,但我喝的都是闷酒,只想借酒浇愁。
    因醉了酒,神智不够清醒,大概记得回府之后是攸暨搀我下了马车又送回了卧房。待再醒来,正是夜半更深时,我口渴的厉害,便喝尽了摆放在外厅小案上的紫金陶壶中的水,仍不解渴,又唤来上夜婢女再送上一壶。
    “驸马呢?”
    婢女回道:“驸马将您送回便离去了,想是今夜在自己房内歇息吧。”
    “哦,知道了。”
    喝足了水,我却再难入睡,便由婢女们伴着秉烛夜游。出起居院院门不多久,瞧见崔涣并另一执乘亲事自西院回廊处远远走来。二人结伴而行,正跨刀在府内四处巡夜。见了我,二人打住话头,均面向我行礼。
    我问崔涣:“你们方才好似在议孙窈娘?可是乔府的那位。。。”
    崔涣生怕我会顺口说出自己那夜为我引路吴四家一事,急忙无礼的插话:“回公主,仆与郑十一所议之人乃魏王宫乐婢!”
    惊闻孙窈娘居然是武承嗣的家伎,我清楚这其中必有曲折故事,便支开了旁人单独细问崔涣。
    “怎么一回事?我那时亲耳听孙娘子自称为右补阙乔知之所购,如何又会是魏王家伎?”
    崔涣无不遗憾道:“孙娘子先前的确为乔补阙所购!乔补阙极爱其才,也乐于向亲朋好友展示孙娘子的绝妙歌舞。渐渐的,此事亦为魏王所知,遂以黄金换人。乔补阙不允,王宫侍从便丢下黄金把人抢去!乔补阙惊怒交织,却无能力与魏王争论。因实在不舍孙娘子,遂作诗一首,取名《感绿珠》,并托人私送于孙娘子一览。仆数日前听闻,人言孙娘子已然投井自裁,想是与那首诗文有关。”
    崔涣将乔知之所作诗文诵于我听,我只觉那乔知之的确有情,孙窈娘亦是有义,可她的死真是不值。
    我唏嘘感叹:“好一个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乔知之写下这最后二句时,他应该想到,孙娘子看过之后绝不会继续苟活于世。昔有绿珠坠楼以报石崇知遇之恩,今窈娘又如何能负他乔知之一番惜才之情?逼死无辜窈娘之人,夺人所爱的武承嗣固然是主谋,而乔知之也逃不了那’帮凶’之责!”
    崔涣想不明白,于是问我究竟何意,我道:“我和你也说不清楚,你自行探索其意吧。对了,汝祖近日加官’凤阁舍人’,权介中枢,可喜可贺啊。”
    崔涣立即拱手遥拜宫城方向,道:“全赖神皇恩赐!”
    “好啦,作甚谦逊?朝里谁人不知你们’博陵安平崔’厉害、子弟无一不能入仕?”我道:“还有你自己的大事,你十一岁上便被你父亲荐来我府里作执乘亲事,说来已近四载岁月了,对来日有何打算?可想过考取功名早入仕途?”
    崔涣笑嘻嘻道:“仆尚无任何打算。公主乃朝中第一贵人,能在您府中作亲事乃是天大荣幸,便是给我紫袍我也不换!”
    我故作不悦:“现说的好听,真若赐你件紫袍,你定是飞跑着去接!唉,我可不敢耽搁你的大好前程,满了四载便回家去吧。你大可放心,给你父亲的手书上必然都是褒奖之辞。他日功成名就,也算我没白栽培你四载岁月。行了,你们继续巡视去吧。”
    “是。”
    望着崔涣二人渐渐远去,我不由心叹,即便府中的少年郎们他日都能成为国之栋梁,可我一旦落难将死,又有谁能不顾自己的官运、性命来救我这个昔日主公呢?放眼庙堂,与我相识之人虽是满朝,然而生死之交却无一人。
    “咦?月晚,你怎在此?都喝醉了,怎不好好休息?”
    说着话,他挽了我的臂,我未来得及作答,他又追问:“你一向惧怕黑暗,如今怎敢夜游?”
    我这害怕孤单、黑暗的病症似乎是’幽室恐惧症’,是自旭轮大婚那年开始的,怪只怪那一阵吹灭了汤池内所有烛火的穿堂邪风。
    我道:“你这么多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口渴便醒了,再难入睡,便出来走一走。有这么多人一道陪我,我还怕什么?你呢?难道也睡不着?”
    攸暨笑说:“我是还不曾睡!崇敏一直找你,可你当时醉的沉,我便代你陪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可心里记挂着你,睡的不安,适才突然醒来,正要回去看你。”
    “哦。”
    我兀自向前走着,攸暨亦步亦趋,不落半步。
    他忽然又开口道:“月晚,你有太多心事,难道。。。难道连区区一件都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你说过我可以让你依靠!”
    我驻足,静静看他,他面有不甘之色,双手攥拳。
    我浅笑,平静道:“的确有很多心事,但大多都是我自己杞人忧天罢了,即使告诉了你,也只能让你白白担心。攸暨,其实,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可以为我做的事情正如此刻——在漫漫黑夜中伴我左右,让我不必再害怕。”
    “可我想为你做的不止这。。。”
    “但对我来说如此足以!”
    回房后各自更衣躺下,攸暨失落道:“你太过计较!”
    我向床的内侧挪了挪身子:“对不起,我无法不计较,我无法要求你去完成我的心愿。攸暨,我不爱你,所以你若给我太多,我怕我还不起。”
    端午宫宴,武媚同我说起高戬正式入朝一事。
    想是心情不错,武媚竟借他来调侃我:“我还道是个如何出众的男子,竟能哄的我宝贝女儿坚持荐他入朝,你往日可是从不做荐才之事的!昨日亲眼见了,不过稍具风骚罢了,比之攸暨可是万万不足。你实话同阿娘说吧,你究竟喜欢他什么?他真乃你入幕之宾?”
    我笑嗔:“哎呀,阿娘这是羞我呢!阿娘,您此次真真是看走眼了!高六绝非儿之情人!我早已禀明,他本府中门客,我因爱其才学,又感谢他早年悉心教导崇简之功,这才向您举荐其人。说来我是有两分私心的,但更是不想神皇就此错失一位能士。还不知神皇为他赐官哪阶?”
    武媚道:“哦,原来如此。我昨日并不得空,只对他盘问了二三,看着举止落落大方,也是个头脑清楚之人。只是,他从不曾考取功名,又非门荫子弟,实难委以重任,便把他交给了春官尚书,先量其材,再为他安排一个清闲之职。”
    我不敢多求,只能日后再为高戬安排,只向武媚故作抱怨:“唉,女儿好容易为阿娘举荐了一位有材之士,您却。。。唉,倒底我不是男儿身,您才会不看重我的门客!”
    万万没想到,武媚顺嘴说:“你若是男儿身啊,咱大周的储位也不至悬而未决!不过,此事无力可逆,你既是女儿身,阿娘便不能叫你卷进斗争漩涡里去!”
    内心激动非常,不想武媚竟存过这个心思。不过,即使我可以,我也不愿意去坐那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我立即卖乖:“女儿虽不能做太子继承大统,但女儿是您的嫡亲骨血,一样能为您尽忠尽孝、为您分忧解难啊。”
    武媚道:“甚是。现有一事,我想问一问你的意思,你久居宫外,常闻民间言论,或能给我以明言。李昭德此人如何?”
    我道:“民间如何议论暂且不说,我窃以为,神皇定是不喜此人的。”
    武媚蹙眉:“何解?你岂不知我近年来极看重此人!”
    我道:“神皇容我谬论。记得您曾私下谓我,您对百官甚至名声斐然之人都怀有戒心。平心而论,这李相绝非奸佞之臣,不过,女儿以为他之行事只是为自己赚得声名!现如今,百姓口中只道他李昭德李相乃一代贤相,却忘了赐他紫袍的人乃是您!若无您当初慧眼识珠,他又怎会誉满天下?表面上看,是百姓们不知尊卑,实际上,李相若能一直低调行事,百姓又怎会只记他的恩德却绝口不提神皇?但凡真正的贤士忠臣,绝不敢与自家主公争名。因此,女儿才敢妄言神皇不喜此人!”
    武媚笑意不再,语气低沉:“前番,承嗣的幕僚丘愔还有与他交好的几个朝官接连上疏,均请我提防李昭德。疏中有言,一旦大权旁落,再收极难,又指李昭德为人专横,结怨众臣,士臣之间不睦,于政令通达无益。我原还以为,承嗣与李昭德旧有嫌隙,那些上疏均不足可信。而今听你一言,才知他们所言非虚。看来啊,这个李昭。。。”
    本窝在我怀中小憩的敬颜忽然伸伸懒腰,接着张口问我要水喝。
    武媚不再继续说下去,她指点敬颜的小脑袋,笑呵呵道:“你这个小调皮呀,玩累了只肯让你阿娘抱着你睡,也不怕你阿娘会累着!你长大之后若敢不孝顺她,阿婆第一个不能饶你!”
    敬颜嘻嘻一笑,遥指武攸暨的方向,道:“阿婆,第一个不饶我的人定是我阿耶!他可疼我阿娘呢!您可知,阿耶今晨抱着阿娘,他的嘴,呃,乳娘说他们那是在亲热!”
    脸上一热,我赶紧捂住敬颜的嘴防止她继续童言无忌。
    武媚眼神戏谑,我则是羞赧不已:“我。。。我。。。正在窗边欣赏日出,他偏要胡闹。。。不想被这孩子看。。。”
    “我的傻女儿!你竟瞧不出他有多想你能为他。。。为这些孩子们再添一个小玩伴!”
    长寿三年五月,魏王武承嗣聚二万六千余人请上尊号’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十一日,神皇受尊号,赦天下,改元’延载’。
    旭轮嘉辰,我如常入东宫向他庆贺。他知我今日会来,晨起后便在重明门后等我。实话实说,当宫门打开的那一刻,看到自己的爱人就在面前,我自认全世界都无法承载我的快乐和满足。
    宫门才堪堪合上,我急急剥开漆盒外的重重包裹:“我做了几样吃食,包的严实,没散了一丝热气。有你最爱的鸣牙饼,你快些尝尝看!还有縡子、糖脆饼,哦,我试着做了糖蟹,口味自比不得张娘娘的好手艺,蟹子也不如入秋后的肥美,你尝尝鲜便罢。”
    旭轮两手满是我塞给他的食物,根本无从下口,我看着他把它们又放回了漆盒里。
    “有你年年来此为我庆生,夫复何求!”
    我一本正经道:“求,当然要求!你应求早日恢复自由之身!李旦,我可不想总与你在这囚笼里相见!”
    “是我口误!”,他拍拍脑门,爽朗大笑:“好!唯愿你我能早日在宫外相见!”
    过嘉德门,他牵着我的手走入嘉德殿偏殿。久无人打扫,殿内满是积尘,二人便在朱门旁席地而坐。他拿出仍微微烫手的鸣牙饼,吃的好不满意,嘴里咀嚼着食物便夸奖我的手艺。头枕着他的肩,我满心欢喜。
    “依我说,东宫里人少也有好处,没人前来打扰你我相聚。”
    他眼中含笑:“的确!”
    我伸手揩去他唇边的一点碎屑:“瞧你,狼狈的便如稚子!慢点吃。当真如此美味?”
    他一字一顿的认真答我:“罕世美味,绝无虚言!”
    二人嬉闹着分吃了余下的半块鸣牙饼,我悠闲的斜躺在他怀里,眼前便是他微厚的唇,髭须因咀嚼而不停的动。
    他又拿起尚温的縡子品尝味道,我絮絮叨叨说:“好些年没能一同游览市场,你需答应我,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的陪我数日,给我买我爱吃爱玩的!还有,我府里现收藏了许多名家手笔,均乃你之所爱,届时可要费上一番工夫派人装车运回呢。”
    他连连点头,语气无不歉意:“一定陪你各处游嬉!月晚,我能给你的本就不多,这些事情我都能做到,绝不会再委屈你。”
    摸着他的清癯脸庞,我轻叹:“委屈?若较真来说,你我二人这辈子都极是委屈!谁不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可天意却。。。我也不想争了。只要你平安、我康健,再多的,唉,都是奢求。”
    与旭轮在一起的时候,沉默无声的时刻好似愈来愈多。并非爱情因为距离已烟消云散,而是被’想念’这个催化剂所升华,变的愈来愈浓厚,愈来愈离不开彼此。我们之间不需要言语的交流,甚至不需要眼神的交汇,仅凭心与心的感应,便能获悉彼此的想法。
    他看到我莫名开始傻笑,于是问我缘由,我方要作答,忽然,一样事物印入眼帘,泪珠不觉落下。
    “旭轮。”我不忍道,“你,你的。。。竟。。。”
    旭轮不解,眼神疑惑。
    我直起身坐,尽量轻轻地自他右耳的上方拔下两根刺目白发,想要继续,他却握住了我的手,低声道:“别拔了。”
    我道:“可我讨厌它们!”
    “纵使你尽数拔去也无用,它们仍会重生。”
    “旭轮,让我拔去它们吧。因为它们的存在提醒着我时间的无情,提醒着我那些我们为爱情所付出过的艰辛,提醒着我们,”我忍不住捂嘴哭泣,又怕他心里难过,只得努力抑制着哭声接着说下去,“它们提醒着我年华的逝去,提醒着我终结的到来!而我们的终结。。。依旧是不幸的,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我曾经相爱包括我们自己!”
    旭轮扬手,任白发为晨风带入尘土。
    他平心静气道:“何必如此悲观?月晚,华发不会饶过世人,譬如生死,迟早而已。因我一直思念你,它们便出现了;因我从不曾放弃爱情,甘愿接受来自爱情的所有挑战和折磨,它们便出现了;因我对我们的未来抱有最美好却也是最不切实际的希望,它们便出现了;因我,唉,因我也只是凡尘中人,年华留给我的印记,我怎能消除?”
    “可你不过三十又二!我明白,这些年你过的。。。都因神皇把你困在。。。”我真的是极讨厌那些白发,也埋怨武媚对旭轮的残酷。
    “你错了。神皇是爱我的,你可曾想过,如果我没有被看管在东宫之内而是出宫了,我很有可能已遭不测。”我的爱人笑容渐深,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月晚,知道么?很早以前,我就希望自己会先你而去,因为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因你的离去而绝望。”
    我情难自持,悲伤追问:“那我呢?自私,你太自私!旭轮,怎么不替我着想?若你先我一步而去,余生活在绝望中的人便是我!”
    一阵银铃般的欢乐嬉笑顺风传来,我急忙擦去眼泪,再离他远远的坐下。他则垂首不语,想是在思考我先前的诘问。
    很快,一对如林中精灵般俏丽机灵的女孩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彼此跑到了我们面前。
    “阿耶!”
    “阿耶!”
    旭轮慈爱浅笑,他伸开双臂,两个孩子继续跑着撞入他怀中。稍小的孩子是成器与小仙的幼妹花婉,年已七岁的是隆业的胞妹花妆。
    旭轮揉着胸口故意装疼:“哎呀,你们要把阿耶撞倒了!”
    花婉搂着旭轮的颈笑嘻嘻道:“阿耶,我们在玩躲人呢!花妆姐姐道此处从不来人,我们便过来躲藏,不想阿耶竟然在此!咦,她是谁?”
    看到容貌酷似刘丽娘的花婉,我心里不禁唏嘘。还是年幼好啊,能早早忘却丧母之痛。
    我拉拉花婉的小手:“你年幼不能记事,我是姑姑,你我曾见过数面。花婉,你又长高了许多。”
    花妆得意地对花婉说:“我记得姑姑!我是姐姐,我比花婉厉害!”
    花婉闷闷不乐,噘着小嘴嘟囔:“都怪阿耶,非让我做妹妹。阿耶,今日后,我要做花妆的姐姐!”
    旭轮哭笑不得,他也不会哄孩子,只任花婉拽着自己的胳膊不停的撒娇央求。
    我对花婉道:“长幼有序,如何能改?花婉,你们不是在玩躲人吗?你只顾在此跟你阿耶闹,等会子他们来了,你们可就输了!”
    花婉想起了自己的正事,立刻和花妆手牵手跑去偏殿的深处。
    “阿耶,姑姑,千万不要告诉五哥我们来过!”
    二人正笑说稚子可爱,一曲悠扬绵长的箫声隐约入耳,我心惊那竟是《梅花三弄》的曲调,听过的人屈指可数啊。接着却也释然,猜演奏之人许是成器。
    旭轮笑着解释道:“又是三郎!可还记得此曲?成器喜爱,时常吹奏,半月前被隆基追问它的来历,又央成器教自己吹箫,整日苦练,竟至乏津上火的地步!”
    我问:“对了,隆基还在筹划复仇之事吗?他可曾放下?”
    旭轮舒心道:“他绝口不再提。看来你送的佛经果然有效。”
    “如此便好。”
    傍晚,太平府祭堂内,我凝视薛绍的画像久久不语。十年前的炎炎夏日,他仅凭记忆吹奏我随口哼唱的歌曲作为生日礼物送我。他执长箫,我抚琵琶,演奏默契,搏来众人夸赞。
    而今想来,片刻的美好过往不过是一段令人隐隐心痛的回忆碎片。
    门响,我斜目看见地上的孤影成双,是个孩子,看高矮猜应是崇简。
    “今日与苏内教学的如何?晚膳后背书给我听。现在,出去,我说过不准你们来此。”
    崇简不走,很是执着:“不!难道我想看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何模样也有错吗?阿娘,您总是不许我和阿妹来此,您还曾告诫我让我尽早忘记他,那您现在。。。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您其实依旧深爱着他,对吗?我今日问过苏先生,苏先生告诉我他在世之时你们夫妻十分恩爱。我不信您已忘了他!”
    我苦笑:“我爱不爱他,忘没忘记,都与你无关!再者说,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是爱?快些出去。”
    不想,崇简竟一脸严肃:“您说的无错,我不懂什么是爱。可,我清楚并且相信,世间存在这种永恒不变的情感,而我只是。。。只是尚无拥有它的能力。”
    “会的。在未来某个你无法预知的时刻,你总会拥有它。但,无人可以预料它将给你带来的结果,或许是比翼成双飞,也或许。。。不尽如人意。”
    崇简指着画中的薛绍,他再次问我:“那么,您爱他吗?”
    我轻轻摇头,低声说:“不爱。”
    “那您的丈夫呢?您爱他吗?”
    “不爱。”
    崇简颇为费解:“所以,您没有爱过任何人?我不信,因为您似乎很懂爱!”
    我拒绝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默默地为香炉里添入香料。
    我懂爱,我拥有爱情,可是,在我名义上的儿子面前,我不敢坦诚自己所爱其实是我名义上的兄长。
    望了望已然长大的男孩,顿觉当年冒险将他带回洛阳之事已离去太过久远。在他成长的路上,我投入了全部心血,甚至有时还会忘记他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拍拍他稍逊强壮的肩,我温声告诉他:“崇简,不要再去猜我爱的男人究竟是谁。你只要清楚,我是爱你的。即使天下无人喜爱你,但是我会,我一直都会。其余诸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烦心。”喜欢迷情大唐之爱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迷情大唐之爱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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