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闪读 > 古代言情 > 迷情大唐之爱抑 > 霜叶飞 帝王星坠洛阳冬(上)

霜叶飞 帝王星坠洛阳冬(上)

推荐阅读:玄幻之我来到十亿年后轮回乐园:遍地是马甲裂天空骑从三体逃到超神巡天妖捕绝世神皇大明英华拉克丝的法穿棒弹珠汽水瓶里的千岁同学百炼飞升录

    永淳二年,二月庚午,突厥寇【定州】、【妫州】之境。己卯,左领军卫大将军【薛仁贵】卒。
    三月庚寅,突厥【阿史那骨笃禄】、【元珍】等围单于都护府。丙午,彗见五车北,二十五日而灭。癸丑,中书令【崔知温】卒。
    夏四月己巳,还东都。甲申,【绥州】部落稽白铁余据城平县反,命将军【程务挺】将兵讨之。
    李贤南迁巴州,李显西去长安,旭轮则回奉天宫侍驾。初夏,他陪伴李治返洛。我未见李治质疑武媚的决定,只惊见李治原本半白的发而今已难见青丝,神态愈发苍老无力。李治终究是放不下李贤,每入宫请安,他总会与我提及李贤。年迈多病的父亲饶有兴致的滔滔谈论与儿子有关的种种趣事,然而最后却都以泪水结尾。
    因被难以根治的风眩之症折磨,苦忍廿载,如今的李治视力极差,常自言仅能看到人的模糊轮廓。但某天,旭轮与我一前一后进入贞观殿,李治误以为先入之人是我,他便欣喜的唤旭轮’月晚,快来阿耶身边’。旭轮惊痛,一时僵在原处。我亦心酸且忧怕,泪猝然滑落。更糟糕了,李治已难分清各人。意识到自己错认儿女,他甚为沮丧,唇角一沉,双手蒙脸,颓然的搓揉数次,继而便怔怔望着那色泽绚烂绣满盘龙的富丽垂帐。威严而又雍容的龙,是这世上最具神性的生灵。他犹是大唐天子,已然末路的大唐天子。
    五月初,李治巡幸芳桂宫。我坐入帝辇服侍,成器扶着重照蹒跚学步,重照十分高兴,咯咯直笑,撅着小嘴在成器的脸上手上亲啊亲。我在旁学话,说二童如何如何有趣。李治教二孙到自己面前,依次摩挲二孙的小脑瓜,笑容无不欣慰,眼角纹路深深,直延入鬓发,整个人显得极有生气,活力。
    “好,好,”,李治将成器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成器啊,你要辅。。。着重照,他做太子,做天子,你要一直扶着他。”
    重照傍着李治才能站稳,奶声奶气的学说’他子,他子’,听不清是太子或天子。我同情的将重照揽入怀中,他又望着我继续牙牙学语’姑姑,他子’,黑漆漆的眼眸,未染分毫世间杂尘。
    成器如何听得懂,直问李治:“重照做天子?可阿娘说大父是天子呀。堂弟做了天子,大父呢?”
    我有点担心,不知该如何遮过这童言无忌。见李治略一苦笑,轻轻的拍了拍成器的背,平静道:“瓜娃娃,大父要。。。去天上啦。你只记住大父的话,扶着重照,万万不能教重照摔着。”
    成器乖巧点头:“请大父安心,孙儿会一直扶着堂弟,不教他摔着,不教他哭。”
    李治颔首,又看向正笑嘻嘻拉扯成器发揪的重照,眼中闪过几许悲悯:“吾不及太宗,深以为愧。月晚,你说这小小童儿,是否强于其父?七郎不材,却也无可奈何了,他年,只求重照能大振我李家门庭。”
    我不敢接话,更不敢泄露李家将有倾覆之祸,生硬的转了话题:“阿耶若再不把成器还了重照,重照可要大哭大闹呢!”
    二童复去一旁,我继续充当李治的眼睛,坦言羡慕他们无忧无虑。李治笑嗔:“你哟,虚年双十啦,却还想着同孩儿们一样耍玩呢!哎呀,你自幼贪玩,不慕经典,读书时当堂昏睡,甚至字画丝竹亦不擅长,偏只肯学七郎,以跑马为趣,岂有片刻似娴静淑女?唉,真是难为子言啊。”
    “阿耶又哪里似慈父?!”,故作委屈,我冲李治撒娇:“别家父亲只会夸扬自家女儿,阿耶却贬低儿一无是处。儿可不依呢!”
    “阿耶不对!阿耶不对!”,李治笑呵呵道:“阿耶向你认错赔罪。上月擢升子言官职,今便为你加实封,你可满意?”
    我道:“阿耶对我夫妇自是厚爱,儿与子言感激涕零,可儿。。。情愿他是白身才好。”
    宦海沉浮从无定数,人事盘根错节,步入仕途,焉能独善其身?你自是万事谨慎,却奈何无辜被旁人牵累。
    李治误会我的本意,捋须笑说:“武卫领外军番上宿卫,想来如今子言公事繁冗,你二人如胶似漆,你舍不得他呢。月晚,你需明白,此时若不给他机会历练,待七郎登临大宝,子言恐不得重用啊。”
    “并非如此,”,我向李治解释:“阿耶,子言异于其二兄,不,他不同于任何男人。他不慕官场功名,乐享一世清平。只因尚主成为帝婿,平添了这些。。。呵,在衙门里,他不敢愧对二圣恩宠,勤谨公务,下值了,少不得要与同僚往来周旋。非儿不舍,实是他自己志不在此。”
    “子言的心性与其父何其相似!”,李治感慨,泪光点点:“回首此生,我若真正有过心意相投的朋友,也只薛叔弼一人!唉,十二年,他们走了十二年了。”
    我道:“是。二位大人病故于咸亨二年,亦是五月。阿耶勿忧,晨晚焚香祝祷,儿不曾遗漏。”
    李治忽发悲戚神情:“我有二兄一姊三妹,皆一母同胞,然父母手足皆不怜我,先后离我而去,万幸我有天后与汝兄妹,可五郎六郎。。。月晚,世上从无万岁天子,阿耶时日无多,莫怪阿耶狠心撇弃你们。”
    黯然神伤,李治稍侧目拭泪,那双隐隐透着灰蓝色泽的双眸直面一束束明朗光线。他不觉刺目,因他的眼睛已经不工作了。高挺鼻梁在脸侧投下一道暗影,薄唇紧抿。
    在李治的身体里,流淌着独孤、窦氏、高氏、长孙氏等异族豪门血统,这注定他理应像他那果毅的祖父和伟大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圣明帝君。执政初期,因有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曾以性命跟随李世民打天下的贞观老臣的忠心辅佐,他的确没有辱没自己的血统。他让‘贞观之治’得以延续,他的盛名借由大唐威风凛凛的将士远播辽东,他令番邦四夷敬畏、臣服。
    然而,在赐予他高贵出身之外,父母亦赐予了他一生无法根除的顽疾。那种疾病曾直接杀死他的母亲、姐妹。因为病痛,他的玉体自盛年便日渐羸弱。与此同时,上苍将一位聪颖善学、前无古人的皇后送来他身边。所以,在他开始欣赏武媚那颗绝妙的政治头脑并借这位对自己最忠不过的忠臣巩固君权之后,于外臣看来,他作为君王的失败已被注定。然而,他是否能预测他信赖的妻子将导致他家族的衰败?倘若他能亲睹整个家族的流血牺牲,他当如何自处?他会恨武媚吗?
    亲耳听李治表示已淡漠生死,想着与他分别在即,我忍不住轻泣,诚实道:“阿耶,我害怕,怕极了!”
    我在哭,李治居然笑了,而眼神却变得与方才看向重照时无贰,亦暗含悲悯:“告诉阿耶,为何惊怕?”
    我哽咽着说不出,李治又笑:“便教阿耶猜猜吧。你在想,七郎年青,又不思国政,长此以往,天后必责无旁贷,以母后之尊辅政乃至摄政。而届时,韩王,霍王,越王,纪王。。。阿耶的叔伯兄弟太多了,兴许阿谁不满天后,趁机叛乱甚至通谋合力,重兵直指宫阙,你怕天后力所不及?”
    李治猜对了原因,却没有猜对结局。但仍令我吃惊不已,继而却又释然。三十余年的大唐天子,更为太宗亲自抚养成人,若论权谋制衡,揣度人心,李治当是天下第一啊。
    我微颔首,哭道:“不止如此,儿还担心。。。从前诸王谋逆,常有驸马被牵扯其中,倘或子言。。。”
    我掩面痛哭,心底直窜一股闷气,澎湃急涌。薛绍的厄运是我如今唯一清楚的将会令我进退两难的选择,我希望李治能够给我最行之有效的建议。
    “月晚啊,”,李治有些不忍,默了默,终以帝王的端言沉声对我说:“阿耶知子言待你情深,你非木人石心,自是念他的好。然而,倘若诸王心生反意,倘若子言真被牵涉其中,你绝不能救他!!不能为自己惹祸!你只能忠君!!而我想,彼时你们应有子女,悉心抚育他的子嗣,足对得起他和薛家!懂么?!”
    头似有千斤重,始终不愿点头。如今的我尚做不到铁血寡情,像李治和武媚这般一切均以大唐为重,个人情感居次。我觉得我难以无动于衷、一字不发,任自己的知己、自己的丈夫被杀。而看着与他所生的孩子,岂不让我心中更为愧疚?更痛恨懦弱无能的自己?
    李治长叹,再劝:“你若救他,便是与大唐律法为敌!你阿娘不易,她素来疼你,你舍得教她因你而为难困顿?此番,你能预测朝堂变动,阿耶意外却也欣慰,不愧是我与天后之女!但阿耶更心疼你,你原不该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你应事事无忧才是啊。”
    我仍哽泪沉默,李治抹了抹眼角,软了语气:“夫妻三十载,她不辞辛苦辅佐我,我给了她恩宠,我也负过她。她若委屈不满,天不假年,我是还不清了。你帮帮阿耶,顺她,护她。月晚,听话,答应阿耶!”
    终于得到满意答复,李治再次笑了:“乖女儿。长大了。”
    我道:“儿是钦佩阿耶对阿娘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么?”,李治微叹,面容忽显疲倦:“我竟不明白自己对她的心。初衷誓要做这世上待她最好的男人,然而时至今日,是是非非,我与她。。。已然说不清啊!我只知,我喜欢过许多女人,只她能教我生气,却只她最教我信任。”
    他与她之间的确隔着君臣之别,隔着江山社稷,隔着四十载物是人非,但谁又能否认,这种李治本人亦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不是爱情?
    我直言自己羡慕武媚,又问起李治对明崇俨是否心怀厌憎。李治先笑我胆大,后认真道:“的确有怨,却无法厌憎。我可以毁他杀他,却难以剥夺他尽心维护天后的权力。假使有人命令我忘却天后,我亦不会屈服。况且,明崇俨于我有恩。他曾为我医眼,若非他,阿耶这辈子都无法看你一眼。”
    原来明崇俨与李治这两个男人互相理解、尊重彼此,在爱情里,他们的身份是对等的。只可惜明崇俨再没机会知道这一切。
    我低笑:“谁道天家无情?阿耶待阿娘的心意和宽忍,足令天下男子愧颜。”
    李治不语,似不置可否,忽语重心长道:“天家,实则无情!月晚,阿耶虽看不清你的眉眼,却看得清你的心!阿耶知你与旭轮。。。彼此倾慕。我是你们的父亲,岂能不通儿女心思?只因被身份桎梏,汝不得不压抑对彼此的爱意。月晚,阿耶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即使是在这到处遍布机密的宫城亦是骇闻。旭轮非汝亲兄!当年,天后诞下死婴,因惧我降罪,她派人自宫外寻来旭轮充作皇子。然而,其实我从未怪她。失去孩子,最痛苦的人是她啊。每见旭轮,我虽遗憾,却更珍惜与他的父子缘分,疼他,便像是疼那个无缘谋面的幼子,包括成器,他们都能弥补我的心伤。阿耶有八子四女,但阿耶最疼惜的孩子只你和旭轮,因你与他都是我和天后失而复得的珍宝。于汝兄妹,我倾注了双倍疼爱。不过,虽教你知晓此事,并不代表我默许你们相爱。吾今以君父之尊,命你务需克制对他的感情,毕竟于名义上他与你乃同胞手足,从生到死!”
    这要求与武媚无贰,但其实,即使他们不言,我也不会令旭轮因我而落人口实,被史书后世诟病。李治待旭轮的确包容至极,仁慈至极,也许是因他无法预测旭轮将坐上大唐龙椅。
    我木然的点头,哀而无泪:“儿谨记!”
    “好些年没抱过你啦,”,李治将伤心虚软的我揽入怀中,慈声规劝:“这份感情必然无果,因而断无坚守一生的必要。终有一日,你会忘记他。月晚,而今你是子言之妻,切莫辜负子言。”
    忽狂风大作,雷雨骤至,落在车厢,噼啪震响。重照当即便被吓哭,直往李治的怀里挤,我遂坐去一旁,抱过惊怕的成器。薄如蝉翼的明黄纱幔因风而起,柔柔的掠过我的脸侧。
    张元泰叩门来报:“陛下,暴雨汇聚如雾,恐沿途生变,宜暂避。”
    李治道:“可。”
    “再行一刻便是合璧宫,请陛下。。。”
    “还都!”
    “是。”
    倘若李弘还在人世,兴许李治便无需牵挂江山有变吧。
    入了六月,某天,薛绍自在衙门当值,我与芷汀等人在后堂玩起了盲人摸象。忽摸到一人体格健壮必非女子,我惊的哎呀一声,忙扯下蒙眼的鹅黄绸帕,见是掩嘴窃笑的李钦。
    挨了一记老拳,李钦直说被打残了要我供钱养他。我气嗔:“谁教你无事登门!自讨苦吃!”
    李钦接过池飞奉上的饮品,呷一口润嗓,笑道:“谁敢无事登你家门?!随我往相王宫。”
    见我闻言微怔,李钦狐疑:“你总不是忘记今。。。”
    “我怎会忘?!”,我抢话道:“只不解你。。。因何请我一道。哼。”
    李钦道:“原来如此。还道你不记得今日乃相哥生辰呢。去岁你远在长安,我们为相哥庆生,他颇遗憾你不得到场。我一直记心,遂来请你。唉,可惜薛表兄却不在府中。”
    这番说辞让本想推辞的我想不到任何说不的理由,稍思量,遂更换一袭明快却并不张扬的蔚蓝衣裙,与李钦一道往敦厚坊,心说快去快回。并非空手而去,早已为他备好生日礼物,本是想吩咐家奴送去的。芷汀等都道我不精女红,独擅制香包,针脚缜密且样式别致。
    待见了旭轮,他自是意外之喜。李钦凑前表功,自言我如何如何推辞,他则如何如何诚恳相邀。
    旭轮斜他一眼,笑道:“好,我是要谢你的。”
    李钦从不见外,手攀上旭轮肩膀,直言:“珍玩字画,相哥任我挑选?”
    旭轮倒不吝啬:“岂止是你,你可吩咐家奴将我仓廪搬空!”
    说罢,旭轮凝睇于我,促狭浅笑,暗含深意,直教人热血上涌,脸似烧火一般。
    赧然垂首,我轻推李钦:“需分我一半!”
    “好啊!”
    众人笑闹一阵,宫人道宴席已然就绪。旭轮需陪他们饮酒,因堂上再无女客,我一人在座甚是无趣,遂往后宅找成器。孩子正睡着,我隔着丈远看了一眼便又离开。
    芷汀和池飞一左一右陪着我,主仆三人信步于阔达华美的王宫,虽是与太平府大略相似的规制布局,但毕竟是一处陌生所在,游览时总觉好奇。片刻,我心中一动,问宫人打听了鸽苑的位置。
    向西北方向走着,芷汀笑说:“莫论长安洛阳,相王总要为羽鸽留栖身之所。今日公主特意去那鸽苑,是图一时新鲜?亦或喜爱羽鸽?若是喜欢,不若问相王讨要数只,拿回咱们府上赏玩。相王与公主自幼感情最是厚睦,想他必然应允。”
    想着那人待李钦的豪爽大方,我掩嘴笑道:“他纵是主动相送我也不会领情!那些羽鸽嘛,咕咕咕咕,又喜飞来飞去,甚是扰人清幽!我耐性不及相哥,看一会子便罢,真若教我拿回去,今夜便把它们炖成鲜汤!”
    二人哄笑,顺话议论说鸽汤比鸡汤鹌鹑汤都要鲜美,且补身效果更好云云。
    鸽苑与别处建筑大不相同,甚至显得格格不入。整座鸽苑被质朴无华的翠竹篱笆圈绕,眼前的入口是一道宽仅两尺的栅栏小门。沿羊肠小道深入,举目可见遮荫绿树,望不到边际似的,若无脚下这条人造痕迹较为刻意的砖道,着实分不清方向,极易迷路。常见树梢枝头悬挂泛着铜金色泽的鸟架,羽鸽飞累时可随处歇脚,偶见能避风挡雨的宽敞鸽棚。三人只觉身在山野密林,不由得啧啧称妙。
    羽鸽自是优雅灵性,十分悦目,但咕咕声不绝于耳,池飞苦笑:“无怪公主不喜它们!”
    那些洁白小巧的生灵穿梭树林,令人眼花缭乱,我暗自猜测,它们之中,可有曾偶然在太平观驻留片刻的那只小不点呢?
    这时,听芷汀赞道:“好一位清秀佳人!相王宫当真深藏娇色呢!”
    顺她所指,见正前方是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草地,四角乌亭,一个女人安坐其中。吃不准年龄,兴许比我们年轻一二岁。观其衣裙锦绣繁复,应非宫人,然上下配饰却俭约无华,松绾两道环髻。干净的脸庞,细致的五官,像是一朵雨后蔷薇,再是朴素无争,也自有几分动人之处。她正惬意享受这世外桃源般的安然美好,一只手随意搭在隆起的腹部,少说已是五月身孕。微风吹起水绿群裾,未着袜履,她竟能坦然的赤/裸/双足。
    池飞微微颦眉:“究竟何人?未闻相王纳新,难道是奴仆婆妇?”
    三人并未多想,方要继续前行,却见刘丽娘自亭后缓步行来,只她那位贴身侍婢紧随其后。忽见了刘丽娘,原本自在从容的女人登时拘谨许多,忙起身向刘丽娘纳福行礼,因正身怀六甲,行动不免迟钝笨拙,不禁教人心生怜悯。二女面对,高下立判,她的平凡更衬刘丽娘的盛颜雍容。
    刘丽娘嫌恶的盯着她,她因而谦卑垂首,刘丽娘瞥向她腹部,极不悦道:“倒是好福气啊!究竟使了哪般狐媚法子才教大王屈尊垂青于你?!呵,大王留你,可你以为他真能做主?你的身孕如同你的身份,不会永远都是一个秘密!生为贱籍,原该安常守分,虽侥幸有身,又能给子女何种前途?若是由我做主,便该将你与腹中孽障重遣岭南!”
    芷汀小声嘀咕:“往昔竟不知王妃原是个厉害人物呢!”
    池飞不以为意:“毕竟是亲王正妃,少说也懂得一些驭下手段。”
    我心情复杂,不想女人所怀居然是旭轮的孩子,本欲离开,却怕她有何闪失,便顿住脚步,耐心等下去。我希望他对她好,毕竟她是他孩子的母亲,可我又怕他对她太好。不止是她,还有其他妻妾,我都怕他会对她们太好。女人总是自私的,我也不能例外。
    女人再福身,缓声道:“婢子谢王妃训责!牢记于心,必不敢忘!”
    “最好是不敢忘!”,刘丽娘冷笑,自信道:“你本掖庭贱籍,纵能产子,可贱婢所出的庶出之子焉能蒙大王庇佑疼护?!”
    女人的语气仍难闻波澜:“王妃所言极是。始终大王只钟爱永平郡王,婢子不敢妄想。”
    兴许是女人的态度过于温驯,刘丽娘责骂一顿便痛快了,遂拂袖而去。女人一动不动,我们本以为她在哭,正商量该不该近前去劝一劝,却见她默默的仰首,挺直腰背。
    “常闻豆卢孺人行事磊落公允,此时何须置身壁后?”
    话落,嶙峋假山后步出一道人影,果是三载未见的豆卢宁。犹记得与她最后一次相见,她手执素白纨扇为旭轮驱散暑热。
    人踏着莲步,耳鬓旁那串莹白垂珠随之摇动,在她扬起的唇角落下一点微弱光亮:“初谢公语桓温,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
    女人亦笑:“未知孺人可会答复婢子’正自不能不尔耳’?”
    豆卢宁望一眼刘丽娘离去的方向,稍敛笑意:“不会。我非避你,而是避她。自你有孕,王妃的脾性便。。。唉,怪不得她,去岁天后赐相王窦、王二女,然大王始终无意亲近,而你却能得其垂青,甚至有身,莫说王妃,这相王宫的女人有谁能容得你?”
    女人复安然坐下,斜倚亭柱,淡漠道:“孺人如何视我?”
    “你需先为我解疑,”,豆卢宁也学她的样子,只是并不自然,没安全感似的抱膝坐着:“大王怜你,教汝弟为成器作伴,并免你不必劳作,王妃虽未着意,我却不能心安,便想法子查了宫档。那时便生疑窦,你负弟扫尘,恰巧在大王必经之地,此举是否乃你有意为之?”
    女人笑笑,捡起脚边的一片翠叶把玩:“孺人何必费功夫去查宫档,直问婢子便是。如若婢子否认,孺人可会相信?呵,孺人家世不俗,生而富贵,又怎知婢子度日苦寒?婢子自知出身容貌才学不及诸位贵人,只能凭自己的手段为幼弟博一份好前程。兴许它下作卑劣为孺人所不容,然请孺人明白,婢子没有高尚清白的资格。”
    豆卢宁拿过翠叶,轻易的用指头将它搓成一粒球状并随手扔去草丛,转视女人:“无才?着实过谦!只可惜,你妄图凭书中所学助你达成所愿,却将自讨苦吃!的确,大王温柔宽仁,世间少有,但王妃言之成理,他给你的任何承诺都由不得他坚持到底,只需天后一句话,你,孩子,当然还有你的幼弟,都不可能活着。”
    女人凝眉望她,迟疑道:“我腹中乃大王骨肉,乃天后亲孙。。。”
    “天后亲孙?!”,意料之外,豆卢宁蓦的大笑,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懂她为何如此张扬失态:“天后只会记得这孩子同莽氏一样身具柳家血统!!”
    柳氏脸色微变,继而平声道:“大王会予我庇护。”
    豆卢宁依旧嗤笑,转了转腕间的鎏金翡翠镯:“他会,可是他做不到。那日你我同在书房,你我都很清楚他酗酒的原因,你刻意与之亲近,我劝过他,我向他耳语道明你的身份教他知晓其中利害,他反而更要留你。嫁他七载,我了解他一如了解自己,他早已心有所属,断不会对你动心,他只想教天后不痛快。当然,你们是’各取所需’,可笑的是大王真正清醒后却自以为伤害了你,因而自责内疚,顺利的如你所愿,答应你保护幼弟。”
    柳氏眼神警觉,冷声道:“孺人既已看透一切,为何不曾向大王告发?反能容我为大王孕育子嗣?”
    豆卢宁起身,负手而立,神态松快:“你少说一句,’孺人是否另有所图’,对么?呵,我自有所图,亦是有益于你。”
    豆卢宁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柳氏腹部,柳氏震惊,不敢置信的瞪着豆卢宁:“孺人欲夺吾子?!”
    “非也,”,豆卢宁轻轻摇头:“云馨,那是大王骨血,倘或你肯将他/她予我抚养。而你若一意孤行,他/她便只是天后的眼中钉,汝母子皆不得保全。”
    柳云馨亦起身,相争的二人直面彼此,柳云馨眼含热泪:“孺人可知我如何自桂州一步步走来洛阳?孺人可知我如何一天天抚育。。。”
    豆卢宁不为所动,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言,我无意知晓。我非逼迫,更非求你,只想教你明白,大王绝非你终生依靠,而我也不忍见大王被你利。。。连累。将孩子予我吧,无论你是生或死,我与豆卢家保他/她一世安康富贵。你细细思量吧。”
    走出数步,豆卢宁忽顿足,回首望向悲伤痛哭的柳云馨,平静道:“哦,对了,但凡天后在世,汝弟只能是供人驱驰的奴婢,永无从良出头之日。待你事泄之时,他若侥幸得活,也只会被押回掖庭,受宫刑之辱。窃以为,唯一人能保他完身,你可去求大王。”
    柳云馨忘了哭,立即疾声问:“究竟谁能为我柳家留一条血脉?!”
    “太平公主。”
    ※※※※※※※※※※※※※※※※※※※※
    这章删了李治回忆与武媚初遇的全部段落,等写番外里
    因为加入了新的配角,所以柳云馨的登场比2010年的旧版改动很大喜欢迷情大唐之爱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迷情大唐之爱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27/27640/1591173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27/27640/15911732.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