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要手术的女孩

    或许是实习的时间太久，苏忆白开始有了些许麻木感，似乎每天的工作也就这样，就算儿科实习结束换到妇产科室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事实是，她被惯得太严重了。
    “苏忆白，你去给10床的人换个药，回来继续整理数据。”戴着眼镜的罗医生敲敲苏忆白桌子，扭头继续和站在办公室的病人家属交流病情。
    挠挠头，少女停下手中的活，乖乖走去病房。
    不是错觉，妇产科的这位罗医生，对她的态度和前面几位截然不同。也不是特别差，好像就是……没觉得她的天赋有多了不起，把她当普通的实习生来看待。
    普通的实习生是怎样的？苏忆白之前没体验过，但听不少人说过。差不多就是整天做杂工，学不到丝毫有技术的东西，做的事和一些护士要做的差不多。
    不是歧视护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岗位，苏忆白很清楚，真要说的话她在护理方面的知识储备远远不及那些忙上忙下的护士姐姐，没学这个专业懂的自然不会有人家那么多，学护理可有很多又脏又累的活要做，也是值得尊敬需要相互理解的岗位。
    换完药安抚了一下病人，苏忆白对旁边监督她换药的护士姐姐讪笑两声，溜回自己办公室。
    这些事她是能做好的，但确实不怎么熟练——对比前面八个月一直在重复这些事的同学来说。或许是这个原因，带她的罗医生一点都不待见她。没有摆脸色，给她安排的工作却格外多，似乎是想让她在最后这一个半月的实习把之前落下的体力活都补上。
    对此苏忆白表示无所谓。真要说的话，现在这些事对比她内科实习时的忙碌压根不算什么，甚至有些过分清闲，有充足的时间去研究自己的毕业论文。
    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是因为以后不会进妇产科，现在学不到什么妇产科相关的知识，有些遗憾吧。
    有额外的清闲时光又想停一停改进论文的脚步时，苏忆白会支棱起耳朵，用心倾听罗医生与病人的聊天细节——就算人家不想教，她也要努力学。有时候会搞不懂原理？搞不懂就查资料，自己查不到就去磨家里那位愈发得寸进尺的老男人。
    思绪不知不觉飘飞到正在学校授课的某人身上。
    莫子缘强行上交的银行卡苏忆白没有动，她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出现男强女弱或者女强男弱的状况，平等才是最好的，首先经济上就要平等。
    受制于年龄，现在自己只能依靠这个男人生活，但以后，一定要一点一点还给他。男大女小的感情容易被人理解成经济纠葛，这是苏忆白最不希望出现的。
    以往一直想着想快点和莫子缘拿下小本本，现在被那个男人直接点明，心态却悄然改变，有一丝丝觉得，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大叔。潜力再大，那也是以后啊……要快点，再快点！快点成长为能与之匹配的人！
    至于银行卡，婚后那就是婚内财产，是两个人的共同财富。挥霍家产莫夫人什么的……想到这个词的苏忆白感觉脸部发烫，晃晃脑袋继续旁听医患聊天。
    在妇产科实习才开始几天，苏忆白已经见识了好几位前来堕胎的女性，大的三四十，小的十七八，现在正在讨论的这位年纪最小，只有十六岁，是瞒着家里人独自来的。
    因为自己母亲的关系，对于这些低龄孕妇，苏忆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关注也会多一些。
    “很抱歉赵小姐，如果没有监护人签字的话我们无法为您进行手术。你的遭遇我们能够理解，但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你最好还是和家人商量一下，相信家人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罗医生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早已对这样的情况见惯不惯。
    “可是如果被我爸爸妈妈知道，我一定会被打死的！医生，我可以为手术后果负责的，求你就让我手术吧！”女孩一副要哭的表情，紧撰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着，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会来医院。
    “赵小姐，这不是我帮不帮你的问题……”罗医生也很无奈。
    正在整理病例的苏忆白停下手，把注意力彻底放到那个女孩身上。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现在的心情。
    自己和莫子缘都是学医的，每次与大叔尝试时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即便如此他们都知道，没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手段。每次结束后都小心翼翼，现在抽屉里就留有两只验孕棒，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使用。
    世界那么大，在这方面有欲望的动物却只有几种，偏偏人类就是其中之一。沉迷欲望之时，却少有人会去考虑后果，甚至对身体的变化都不关心，等到发现才追悔莫及。
    这个女孩显然就是这样。以先前她与医生的谈话来看，苏忆白可以肯定——她并不了解堕胎手术对身体的伤害，甚至可以说这个女孩连那种欲望意味着什么都是一知半解。
    懵懂是很可怕的，不了解危害自以为能承担，就像是把真枪当成玩具，对准自己头颅扣下扳机。无意间与女孩对上了眸子，苏忆白微微皱眉，要哭的神情中并没有完全的绝望，似乎是有着其他打算。
    “医生，能让我来聊聊吗？就在旁边的房间。”在罗医生继续拒绝女孩时，苏忆白站起身打断了前方的聊天，同时扬了扬手中已经整理完的资料。
    不仅仅是医闹，很多悲剧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彼此间的了解不够充分。苏忆白是女生，她感觉有些医生觉得没必要说的东西是那个女孩需要知道的，现在医疗资源紧缺，罗医生没空的话，那就让作为实习生的她去聊聊吧。
    谁让这位罗医生是察觉不到女生小心思的钢铁直男呢？
    这是苏忆白在护士那边听到的吐槽，一段时间的工作相处让她表示认同。
    罗医生没想到在办公室逆来顺受的实习生会突然开口，想指责又瞟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其他病人，犹豫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女孩跟着苏忆白去旁边的没人的检查房待着。
    “你来做这个手术，身边没一个人知道吗？”
    说是检查房，不过是从办公室里用布帘强行隔出来的小空间。分了半扇窗户，靠窗处摆了个放工具的矮柜，光线倒还充足，还有一张检查床。
    苏忆白从外面倒了杯水递给女孩，不烫不冷，和暖宝宝差不多的温度。顺便把她的笔记本也带了进来。
    “……没有。”女孩不了解苏忆白，只是看到了她身上实习生的牌子，暂且无法信任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过分年轻的女生。
    “包括你……男朋友？”苏忆白不介意女孩的犹豫，她也不打算以医生的身份来聊天。
    “告诉他没用……他肯定也是让我打胎。”
    “那你打胎的钱哪儿来的？”虽然这台手术还没法开。
    “……”
    “嗯……你怀孕多久了？”
    “两个月。”
    “你知道做打胎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打胎肯定，肯定会更加糟糕！我现在不可能养一个孩子！”
    苏忆白抬眉，随即摇头。
    这个女孩还太小，不管她是打胎还是生孩子，对身体都会造成很大的负担。但是她似乎不是因为身体状况而担忧，更多的是畏惧着肚中那个还未成型的生命。
    “如果我们这边拒绝给你手术，你是不是打算进行药物流产？或者去找小医院？”摇头之后，翻开了刚带进来的笔记本。
    “我……如果是这样，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看这个吧。”苏忆白把笔记本递给女孩。
    这是她上妇产科课时的笔记本，这一页是她从各方资料中整理的所有关于流产的知识，从主动流产到被动流产以及相关后果均有标注，比直接查网页会更明确。现在流传着不少网络看病癌症起步的话，或许对女孩来说这个笔记本更可信。
    这些东西等到手术前是会有医生告知的，怕女孩宁愿走危险路线也不肯告知家人，苏忆白只得提前科普科普。
    “不说年龄，你怀孕已经超过两个月，不能进行药物流产了，出现大出血或者不全流产又没有医生在边上，有危及生命的风险。”
    “至于小医院……赵小姐，即便你是在正规医院进行的手术，仍有可能导致内分泌紊乱，宫颈炎盆腔炎等一系列炎症，甚至是不孕不育。我并不是偏见，但连正规医疗手续都做不到的小医院还是不要去了，你的身体只有一个。”
    “赵小姐，给你看这些说这些，不是劝你留下孩子，我笔记本后面几页记录的便是生育孩子对身体的负担，那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这种手术的风险不是你自己能承担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不需要理由的付出，便是父母对孩子的关怀……”讲到这苏忆白顿了一下，她哪来的立场说这段话呢？马上无所谓地笑了笑，“要对自己的家庭关系有信心一点啊，他们是你的父母，不是处心积虑希望你死亡的敌人。”
    除了自己父亲那种人。
    “并且……你还是有必要和男朋友说一下这件事的，如果你觉得他是你真爱，那你有必要让他知道作为男生对女生做出这种事需要承担的后果；如果他不是你真爱……又何必作践自己留在他身边。”
    就像妈妈，何必作践自己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中呢。
    苏忆白苏忆白，苏丽会永远记住白南云。这是自己名字的来源啊，妈妈那个傻女人。
    低头抿了口水，苏忆白不再说话，靠着窗户欣赏天边闲云，看到一朵停在自己家上方的心形云朵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没有理由的付出对她来说貌似不是唯一的，莫子缘那个憨憨大叔不也是吗？
    姓赵的女孩抱着笔记本沉默了很久，飘忽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这一页的内容已经看完，后果已经了解，决定却很难——她在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原来仅仅是一场欢愉，竟会对身体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等到在外的罗医生催苏忆白出去做事时，女孩将笔记本交还，微微鞠了个躬。
    “谢谢，我会回去和家人商量的。”
    苏忆白松了口气。转身出帘子对着罗医生傻笑两声，钻回自己的岗位。
    “苏忆白，你和那个女孩聊了什么？”等到办公室空闲下来，罗医生转头打探情况——他不怎么放心这个实习生。
    “给她上了一堂妇科课，让她考虑清楚后果。”小丫头现在正在全心全意地检索论文资料。
    “哦？你给她说了什么？别把人家误导了。”医生满脸怀疑。
    停下手，苏忆白把自己的笔记本推出去让罗医生自行查看。她现在没太多空去口头解释，反正这个医生现在正闲，顺便让他帮自己看看笔记内容有没有错。
    罗医生的嘴角抽了抽，翻开笔记本后却是整个人呆住。
    他有听说苏忆白的天赋，但一直不觉得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还没出社会就被人捧成宝，那怎么行？况且还在医院走廊和朋友打打闹闹——苏忆白和唐萌萌当初的吵闹刚好被看到。所以他不否认，在接手这位少女后，他有刻意对其打压。
    现在看到苏忆白笔记本的他想给自己两巴掌，太详尽了，远超大学课本中所能学到的理论知识，覆盖了临床可能遇到的百分之九十的突发事件及应对方法，甚至有一些是他都不曾了解的极其罕见的病例。
    他想买下这本笔记以后带学生直接给人看，这本笔记会比任何口头解释都有用。
    合上笔记本后，罗医生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想开口时看到了苏忆白的电脑屏幕。好家伙，这丫头现在写的是大学论文？密密麻麻的资料瞟一眼都让人头疼，还全是外文资料，也没见着翻译器。
    “那个，苏忆白。”前面这段时间安排你做杂事，真是委屈你了。罗医生笑得尴尬。
    “怎么了？”少女的注意力依旧在资料中。
    “听说你外科实习时主刀了不少手术？”
    “额……是的，不过都是小手术，不敢做大的。”虽然当时副主任觉得她能做二级手术，奈何等级不够——二级手术得主治医生才能做。
    “如果那个女孩回我们这边做人流，你来帮她做吧。”
    “……”苏忆白咬了舌头，抬头看罗医生时一副你不对劲你有毛病的表情。
    “神外和妇产差别很大，你别松懈啊。”
    “……”
    别在她已经有打杂的自我认知时突然安排手术啊！吃痛而说不出话的苏忆白狂怒，决定回家后好好和莫子缘吐槽医生的不负责行为。
    ……
    医院门口的一个奶茶店，赵姓女孩踢着桌角，桌上是一杯冰化了还没喝一口的奶茶——她点了后才想起查资料，孕妇不建议喝奶茶。
    思索良久，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白燮（xiè），我怀孕了。”喜欢跨龄养成计划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跨龄养成计划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