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住了一周后，蝶裳出院。
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外面会有媒体等着，根本不是体育记者，而是娱记。伊桑为此在门口严阵以待，而蝶裳也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和口罩，虽然她的容貌是被曝光的，但刚出院的人，有几个气色好的呢。
而且蝶裳这个时候，也多少有些抗拒镜头，她虽然接受了恋情曝光，但还没有学会怎么坦然面对媒体。运动员的时候她就是惜字如金的人，在采访区溜得比谁都快。
所以一出医院门，一米九大高个的伊桑在前面开路，带着鸭舌帽的龙马伸出手臂护着蝶裳，人很多，蝶裳不自觉的伸手揪着龙马的衣服，把帽檐压得更低一些。
龙马察觉到了蝶裳的情绪，他伸手揽住蝶裳。
蝶裳只觉得腰身环着的手臂一紧，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龙马揽进了怀里
龙马不用蝶裳看路，他伸手护住蝶裳的头，以防口罩掉下来，然后紧紧抱着蝶裳带她往车里走。
话筒都是对着龙马的，记者们连珠炮似的问龙马问题，龙马神色淡然，抿唇不应，他因为是为日本出战的选手，像恋情这种事一爆出来，娱记比体育记者更愿意凑热闹。
龙马护着蝶裳进了车，伊桑已经启动了，龙马门一关，伊桑就摁喇叭，到底是没让记者问出什么来。
伊桑对这次作战结果很满意，还有心情安慰蝶裳，等再过几天热度下去了就好了。毕竟两人感情稳定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会过多关注了。
他似乎很笃定，龙马这次恋爱不是一时兴起。
蝶裳摘了口罩和帽子，搭理头发，闻言看了看龙马，龙马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但说的是：“伊桑说的有道理。”
蝶裳嗯了一声，脸色微红，想想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戳龙马，被龙马握住手指，连带着也握住手。坐在车里也无事，龙马就握着她的手细细的看，蝶裳的手小小的，手上肉也不多，手掌纤薄，手指玉管一样修长纤细又骨节分明。
骨相很好的手啊。
他又翻过来看她掌心，她掌心有薄薄的茧，尤其右手中指的茧更厚一些，这双手这些年并不是养尊处优。龙马摩挲了一下，然后看她掌纹，慢吞吞的说道：“好长好清晰的感情线。”
蝶裳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掌心描绘着掌纹的纹路，她觉得痒，又是在伊桑面前，她忍不住脸红，说道：“你还会看这个？”
“很多日本人信这个啊，”龙马说着还在描她的掌纹，“生命线和智慧线也很长，还都不乱。”
伊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正专心相手相的龙马。
打刚才就喂他狗粮，他真是受够了，忍不住来破坏气氛。
“你还信这个啊。”伊桑问道。
“现在愿意信了。”龙马从善如流的说道。
伊桑无言以对。
他叹息着摇摇头，一副越前没救了的表情。看着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正经脸，干的全是痴汉的事儿。
但他脸上却带着笑，根本停不下来。
要开心啊，越前。
蝶裳和龙马在日本又住了几天，等龙马结束了活动，两人一起去见了过去的队友。
来的人并不全，比如后来去了中国的玉城就没来，再比如手冢队长也不在，但其他人能来的都来了，有不二学长他们，也有品川端这些后来的队友，自然也有堀尾和胜郎胜雄甚至还有龙崎教练和朋香，以及今年九月刚刚结束留学回日本的樱乃，一大帮人挤在河村学长的寿司店里，吵吵嚷嚷又极热闹。
一会是祝贺龙马拿到两座大满贯，青学那批黄金时代的球员终于在国际赛场上有了成果，想想就能回忆起当初一起奋斗的岁月。一会是祝贺两人时隔多年终于又走在了一起，说起几天前龙马在推特发文承认恋情那件事，都夸龙马做的太有担当。一个上升期的球员，又是少有的偶像气质和运动员身份兼备的体育明星，能在这个时候坦然承认，他们觉得龙马非常有魄力。
蝶裳大多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纱裙，坐在榻榻米上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樱花，气质更加柔和清润，她静静的看着那帮男孩子起哄，一如多年前一样觉得有趣。
其实，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的。
比如说起这次龙马公布恋情，堀尾打趣之余还是忍不住偷瞄了樱乃，他想不通樱乃为什么还是选择参加这次聚会。
樱乃当年和龙马“恋情曝光”的乌龙事件其实也是很有热度的，毕竟龙马是日本选手，那会龙马刚拿下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正是开始走上升期的时候，突然爆出绯闻，堀尾他们都惊呆了。尤其是看完采访内容，他们惊觉，原来那个文静娴雅的女孩子，可以做到用语言翻天覆地。
报道出来时，跟过去国中时一样，堀尾和胜郎胜雄三个后勤队员聚在一起，一脸忧愁，总觉得那篇报道的内容跟他们印象中不说话的安静樱乃对不上。这采访的内容并没有真的说自己是龙马女朋友，但通篇那种暧昧的引导，实在是让人遐想。
胜郎到底有点心软，弱弱的底气不足的帮樱乃说了句：“毕竟龙马现在的确是单身啊……樱乃想要重新追求龙马，也不是不可以啊……”
难得这次堀尾脸一板，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不一样！”
他特别不认同胜郎的话：“越前可从来没说跟蝶裳分手啊！他心里一定还是有蝶裳的。”
胜郎不敢说话，心里赞同。然后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他们知道樱乃喜欢龙马，但是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因为朋香也喜欢，蝶裳也喜欢，如今喜欢龙马的女孩成千上万，龙马是注定万众瞩目的，他没有因为某个女孩喜欢就要跟这个女孩交往的义务和责任，也没道理让龙马一一为之负责。更何况，龙马学生时代就和蝶裳交往众所周知，樱乃是知道的。除了因为龙崎教练，龙马并没有对樱乃有过多关注，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难道你觉得越前是因为蝶裳离开就移情别恋喜欢上樱乃的男人？”堀尾反问道。
胜郎胜雄用力摇头。
“难道你觉得越前是因为蝶裳离开就换女友如衣服的男人？”堀尾再度反问道。
胜郎胜雄再度摇头。
“那不就行了？”堀尾拍了拍报纸。
“所以，你们觉得越前看到这篇报道会怎么样？”
后来他们知道了结果。
不到24小时，龙马就声明和樱乃只是同学关系。他一向惜字如金，声明后也不会再多做解释，但大家都信。
这件事，不管是学长还是队友都心照不宣，虽然樱乃和龙崎教练出现在寿司店里时大家也如常打招呼，但不少人还是惊叹樱乃的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从从容容的就跟来了。这心理素质真是强。
蝶裳很安静，跟以前一样话少。看龙马跟阿桃学长他们坐在一起说话，蝶裳看了看出了门的龙崎教练，也悄悄起身想出去透口气，刚一动就赶上龙马转头用眼神寻她，蝶裳就指指门外。两人的小动作被学长看到了，都是对龙马起哄的笑。
蝶裳出了门，看到龙崎教练正站在门口，背着手，好像要过马路去对面的便利店。
蝶裳叫了一声教练。
龙崎教练转头看她，带了点笑：“哦，蝶裳啊。”
几年不见，蝶裳突然觉得龙崎教练老了很多，竟然有了白发，背也微微驼了，她暗自有些心惊，默默的走到龙崎教练身边，过马路时不由得护着她。
龙崎教练察觉到了蝶裳的动作，笑了一下，突然说：“你离开这几年，那小子一直记挂着你呢，虽然他不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
蝶裳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龙崎教练顿了一下，说道：“樱乃过去两年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蝶裳又嗯了一声：“知道。”
龙崎教练不再说话。
她有点羞愧。
这些年，对自己的宝贝孙女，龙崎教练劝也劝了，但樱乃却十分倔强，不肯放弃龙马。
“她……就是太喜欢龙马了，你别怪她……”半晌龙崎教练低声说道。
这时她们已经穿过马路，朝着便利店走过去。
“我知道。”蝶裳淡声说道，她的声音始终维持在一个平淡的语调上，这让龙崎教练有点不安。
“你当时不在，大家都觉得你和龙马分了手。樱乃正好去美国留学，谁也没想到记者就正好采访到她……”
蝶裳没说话。
樱乃当时就坐在龙马的球员包厢里，当时除了千藤就是樱乃，自然很容易采访到她。
龙崎教练这样说，无非是替宝贝孙女辩解罢了。
“听说，樱乃前几个月已经留学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工作？”蝶裳突然问道。
龙崎教练顿了一下，回答道：“嗯，回来了，现在在出版社做插画师。”
蝶裳嗯了一声。龙崎教练的回答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龙崎教练并不顾忌把孙女的消息告诉他。
龙崎教练在便利店取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条毛巾，蝶裳就等着，然后又陪龙崎教练回去。
她们许久没说话，一直走到河村学长的寿司店门前，龙崎教练停住了脚步。
“蝶裳，三年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那三年里你也知道樱乃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主要是放不下龙马，但心肠不坏，不管发生什么……麻烦你，不要跟她计较，好不好。”
夜风里，蝶裳依然看到了龙崎教练花白的头发，还有她额头更加深刻的纹路。
她就这样，放低姿态，给自己的孙女求情。
蝶裳的手指轻轻颤了颤，然后放弃似的垂落着。
不知道樱乃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样。
“那时候我和龙马还没复合，樱乃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龙崎教练您实在是言重了。”
顿了一下，蝶裳看着龙崎教练的眼睛。
“其实，我的原则只有一个，不管樱乃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不影响龙马，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如果龙马受到影响，教练，那是我的底线。”
蝶裳的眼神明亮清澈，一如多年前，她请求让龙马对战真田弦一郎时，面对龙崎教练，也是如此坚定澄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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