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仪式感

        日子过得飞一样，又是一年腊月岁末，陇西的年味，一样被风沙所掩盖。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边境一触即发的杀伐。
要说的几件事，一件件来说吧。
先说南境前线，这十余年的驻扎和对峙，南疆各个小部落，都被兰陵将军打怕了，原本四分五裂的它们，一开始是联合起来对敌，但发现纵然是这样，还是没有用处，所以索性放弃了。散沙成聚，再散就难了，南疆王登基，造皇宫，厘清内部反对势力，集中权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更需要和平，对九州的态度，对天玑的态度明显缓和了。
这一次，他带了礼物，亲自到访兵营，表达了自己和谈的诚意——还有爱意。
他想要求娶孟天玑，求娶这个南疆子民又怕又敬的女战神。
这个消息炸锅，直接传回了九州朝廷，朝廷游移不定，迟迟没有回复。
直到陇西这里出了事。
先是汪解忧勾结西戎人，走私铜斤，坑杀采矿百姓的证据和罪状，被呈送至京，掀起了轩然大波。再是西戎内部动荡不安，三皇子因为涉及铜矿一案，被百官弹劾，锒铛入狱，朝堂拥护皇长子的声音空前高涨。
主战一派把持了军队和朝堂，在皇长子的带领下，整顿兵马，连夜奔袭，已将襄武城团团围住，攻城只是时间问题。
对敌的朝廷旨意未到，负责守护襄武城的土司衙门，便连夜召集驻军主帅、各营将军在城内上议事，却不料中了敌人圈套，一帮人被刺客暗杀，死的死，伤的伤，只有鲁贵一人负伤出逃。
至此陇西能领兵打仗的将才，几乎全军覆没。
军报八百里加急，一道道催将令，被呈送到了姬雍龙案之上。
另外，汪放鹤的密信也被送到了摄政王府——他想出了一个急救之法。
孟天枢的本事，姬应寒从不怀疑，身为将才，除了精湛武艺，还有领兵布局的谋略，孟家儿女从不会令人失望，现在关键时刻，启用孟天枢，是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传令南疆王和兰陵将军入京觐见，商讨婚事。’
这是姬雍明发谕旨。
‘传令襄武守将、土司衙门鲁贵，整顿兵马，修筑城防，誓死守城，等待朝廷支援。’
这是内阁抄送至襄武的八百里邸报——
除此之外，与邸报一起的送来的，还有一个密封的匣子，那匣子锁扣火漆封缄，无人敢开，一直被送信差役，恭恭敬敬捧进了土司衙门。
……
当着南锦和孟天枢的面儿，汪放鹤亲自打开了匣子。
只见柔软的红缨布上，静静躺着两粒药丸，一粒苍色洁白，一粒殷红如血。
孟天枢看似慵懒，负在身后的手指，不经意微微抽动了一下。
记忆浮现心头，他以为他忘了，或是本能排斥，不在意，但它依旧深埋心底。
一阵风吹过，轻而易举的赠还给了他，那些痛苦和屈辱。
‘老王爷，一生尽忠朝廷，从无二心，服下这粒白色的，您就可以安享晚年啦……至于小世子呢，来来，这一粒红色的酥糖，是圣上赏给你的，小世子，谢恩吧？’
‘我来吃——我是长女，理应是我来承担！’
‘长姐你一把年纪还要与我抢糖吃？这是我的，我才是世子，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
‘枢儿……’
……
“世子？世子？”
鲁贵的不安定的催促声，将孟天枢从记忆深处拉扯了回来。
他眼睫一颤，收回了散开的瞳光，收起了一贯的懒怠随意，用认真之色，对待这一件事。
曾经，他努力培植地下城势力，谋划一切，就是为了它——
什么时候，朝廷恭恭敬敬送来戍南王府的匣子里，只盛着这一粒似雪洁白的丹药，那一粒刺目殷红，将被积雪所覆盖，再不见天日，悄然消融。
“世子，快服下解药吧——不过，朝廷也有言在先，臣子蛊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不可废黜，一旦战事落停，您就要重新种下臣子蛊，回京复命，刚好……也来得及参见兰陵将军的大婚，不是么？”
汪放鹤躬身，将威胁和责令，用无比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孟天枢收敛神色，浮沉的幽光，变成一股无从捉摸的阴鸷。
他虽还未服下解药，可眸光已经变化，身为药罐子的他，周身气质俨然不同往日，一股凌冽透过清矍肩背，令人绝不敢轻觑他一分！
南锦的心是激动的。
她亲自端来一杯温水，没有饿狼扑食，用焦躁的态度对待它——
而是非常虔诚和温柔的。
在她看来，孟天枢不存在战后继续种蛊，那一粒红色蛊药，她已经想好了要给谁。
至于天枢，服下解药，他与臣子蛊便是一刀两断，前尘尽了。
那么，稍微有点仪式感的对待，也是说得过去的~
……
喉结滑动，温水送服。
孟天枢饮下了那一粒解药，整个屋子阒无人声，落针可闻。
南锦甚至屏息等待着，一双水眸，一瞬不动盯着孟天枢看——
过了良久，孟天枢缓缓睁开了眼睛，除了眼角处一点微红，他脸上焕发神采，不知是不是错觉，南锦觉得他一向苍凉无色的唇瓣，也似樱花一朵，娇嫩欲滴，鲜嫩可口。
要不是还有旁人在场，她必然是要舐咬上去的~
“你觉得怎么样？”她焦急问。
孟天枢噙着一抹邪笑，歪着头附耳上去：“晚上告诉你。”
“……”
南锦老脸一红，觉得他不可以在这种‘神圣’的时刻如此不正经，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捏着拳头要捶他——
孟天枢宠溺一笑，从容接住了她的拳头，拢在掌心。
“谢谢……”他轻声道。
南锦感受到了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还有充沛，外溢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孟天枢，是她寻回了他，她想：她值得这一声谢谢。
“不客气，好说好说，君子知恩图报，我等着——”
描眉画眼，施朱傅粉，也不及南锦此刻眉宇间的半点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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