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黎明的天光

        离初五的黎明，还有最后一个时辰。
金陵码头货栈外，临时搭建起了几个毡棚子，最大的一个，厚实又温暖，阻挡着春寒料峭夜里的寒风。
毡帐中，灯火融融，香气暖暖。
猩红的波斯地毯，铺成了一大块，外洋的香薰灯添了一次又一次，比闺阁寻常用的熏笼更加浓郁。
南锦不喜欢这么浓郁的香气，但胜在，提神醒脑~
安德烈一手托着头，座靠在椅子上打盹，半眯半醒之间，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么冷的天，冻死我了！”
“是啊，大过年的，还没开市呢，热乎乎的被窝不钻，肥敦敦的老婆子不抱，为了几两碎银子来这里吃西北风受罪，我真是后悔！”
……
毡帐外的抗议声，越来越重，远远一两句，清晰飘入帐中。
安德烈呼噜声一阵凌乱后，脑袋一垂，整个人激灵醒了过来！
他打着哈欠，掏出怀表一看，见离南锦给下的最后期限，还剩最后两小时。
心里窝着火，他忍了忍声，终是欠身站起，走到了南锦身边，低头谨慎道：
“南小姐，你请我来这里，又让我雇了二十个壮丁，还让我把回程的船舰，全部安排在埠头，我全部都照做了——可你答应我的青瓷呢？我为什么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南锦合拢书册，轻轻摆到了右手边的茶几上。
她优雅端起珐琅茶具，吹拂着茶面漂浮的金边玫瑰，从容笑答：
“安德烈大人要的是青瓷，见不见的影子，会有什么遗憾么？”
“请回答我的问题，青瓷在何处！”
“就在货栈里~”
“那为何不去取来？”
“我没有栈票呀。”
南锦眨巴水汪汪的眼睛，盈盈展颜，半点没有羞愧、心虚的意思。
反过来，她看上去十分淡定，说着话，放下花茶，又要去拿茶几边上的书。
安德烈气得脑壳儿疼。
他现在后悔了，怎么一场酒席，就让这个狡诈的女人洗了脑？
当初，他答应南锦，用青瓷抵扣愆期的丝绸，如期回程，回程的船只都已经备好，关文也批下，一切准备就绪，偏是最重要的青瓷迟迟没有到。
难道，她一直将他当猴耍么！
抄起挂在屏风上的毛皮披风，戴上防风毡帽，安德烈大步就要离开。
南锦眸色一深，扬声道：
“大人这是要毁约么？咱们有言在先，你若毁约，五十万匹丝绸，便不是我南家的过错了。”
“我毁约？”安德烈诧异回头，怒视南锦：“我一切都听你的，是因为我相信你，你打败了方宁方大人，而且很聪明，提出了我很欣赏的办法……但你没有能力完成，我要提醒你，是你毁约了，南小姐，是你毁掉了一切。”
南锦哂笑一声，示意他再看一看身上的怀表：
“离我们约好的时辰，还有一会儿，你现在走了，总不会是我的错吧？”
安德烈强压下怒火，负手踱步，气愤道：
“好，我就等完最后一个时辰，等黎明的光亮起，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稍安勿躁~安德烈大人，喝茶？”
南锦媚笑着举杯，气得安德烈甩袖就走。
他宁愿在门口吹冷风，也不要在香暖的帐篷中，与南锦相对。
这个女人很漂亮，但口齿伶俐，他说不过她，也搞不定她！
……
外头留守的力巴，见雇主出来了，纷纷诉苦，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再等下去，这工钱可要翻倍了。
安德烈让自己的心腹，去码头传话，稳住船队、舵手的耐心。
并且告诉他们，请再等最后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货没有启程去码头，立刻收队撤船，他要向九州朝廷讨回这一笔债，向南家还有市舶司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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