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辞别

        “锦儿……”
苏真真欲言又止——她似乎明白女儿的打算，更猜到了她的决心。
只是无法理解她为何这样坚持？
明明锦儿的个性安逸，喜欢闲适的日子，一寸光阴一寸锦绣，享乐即可。一旦熬过了这关，有南古岭和北冥鲲支持着底气，她又嫁给了戍南王府的世子，大可以尽情过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为何……还要去京城闯上一遭？
她不是为了生意去的，或者说，一定不仅仅为了生意。
南锦心知肚明，一声悠悠叹息，只敢藏在心坎儿里。
面上，依旧是一副得意轻纵的样儿，眉目添着笑意：
“小时候，爹爹总说，京城物华天宝，是最富庶的都城，新奇玩物，数不胜数……想来也是，九衢三市风光各异，皇城却能物尽其用，御贡之物，都是尖尖上的宝贝。我喜欢宝贝，想去开开眼界，若能把生意扎根在那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锦儿，你明知道——”苏真真压低了声，不是怕人听去，而是谈及此，她心中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京城的水太深了，权色财气，如老树盘根一般勾结纠缠……每一个是好相与的！你，你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丝绸案费尽心机，终得一丝侥幸。
南锦虽没有太过吃亏，却也终是没讨得什么好处。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南锦抬头，看了看疏星淡月的夜空，晚风凉意，直透鼻尖。
她吸了吸鼻子，欠身从石凳上站起，目光掠向不知处的远方——
“这几日，我时常也想，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交卷了……爹娘康健，婚事圆满，余生尽管过我的咸鱼日子。可我觉得不安心，总感觉，有人能轻而易举毁了这一切，我越躲，它就越厉害……”
“锦儿，你想太多了，朝廷对南家的监视，在你爹爹死后就会停止了，你安心做你的世子妃，不会有事的。”
南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有些事，她没有办法和苏真真解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明白。
重生在这里的意义，远远不是苟且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小日子，她的五指间，缠满了命运的线，许多人因为她的一举一动，更改着命运规矩，甚至生死。
她从不自诩是拯救命运之人，但事实如此，她违抗不了。
大概……这就是她不甘前世命运，重生于此的代价吧？
最想当咸鱼的人，却操起了拯救世人的菩萨心肠……说来也是自苦自笑。
‘娘呀~这一世，我本不会遇见你，你只是牌位上冷冰冰的名字，没有温度，也不会这样温柔凝着我笑——既欠下的情，我便要还，我不知何时是个头，但这一天，终不会太远。’
心中的话，说给自己听。
偏头看向苏真真，南锦只余浅淡一抹温笑。
……
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南锦和苏真真促膝长谈，一直到天边泛起青白色，才恍然惊觉。
就要回去了，南锦万般不舍，枕在苏真真的膝上，无声流淌着眼泪。
“我不见爹爹了，他总是十分夸张，弄得我哭笑不得，不见面，我还舍得些，只是怕他会怪我——”
苏真真含笑，伸手抚着南锦泼墨般垂下的长发：
“你以为，你爹真是一个不知数的人？不过图一醉，一觉睡到后蹬儿时，那时，你和天枢必定已经离去，他纵然万般不舍，也不会当面惹你一起伤心。”
南锦抬头，眨巴眼睫，大颗大颗的珍珠泪，扑簌簌落下。
她一边伸手擦，一边笑着道：
“在外头，我招惹不起的混世女纨绔，今日倒好，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淌在这里了！”
“也好，这里哭够了，外头切莫流一滴泪，娘便安心了。”
“娘——你还要招我？！”
“好好……不说了，真是个傻丫头。”
“我会时常送信回来的。
“知道了，路上当心——”
晨光微曦，山间春色漠漠，清雾未散时，一辆马车已从山谷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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