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重新约定

        “等等——”
南锦唤住了长溪想要转身离开的意图，情急之下，将深藏心中，尚未确认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可知，阿布也回来了？”
“……”长溪沉默，显然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你是何时回来的？”南锦声音沉缓，听起来极为认真，抛去了儿女情长的缠扰，开始认真思索这看似‘天意成全’的古怪重生。
“你想说什么？”
“其实，很多巧合都有迹可循，比如，你是最先死的，阿布守了我两年，我又不爱动，不与人缠斗，内力消耗的慢，拖拉到很晚才凄惨死掉。但我是最早一个回来的，而你……却是最晚的。并且我们三个，都曾经碰食过天孽，或许，除了我们对世间的执念之外，这一点也很重要。”
“……”
门外的长溪缄默不言，但看他投下的影子，似乎也在沉吟，思考南锦所说的巧合。
阿布也回来了，这是长溪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来这场重生，并不是他和南锦之间的一场阴错阳差，天意捉弄。
既然不是巧合，便是因果。
因为一些事情，才导致了这个结果，他们再度成为局中人！
只是这一次，执棋的是谁？究竟是谁，能有这样主宰命运，更换天地尘世的能力？
天孽之药，已是神奇万分，如今看来，这背后的故事，远比现象中的更加玄幻。
“你去过金陵、青州，也到过燕回、陇西，明白天孽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但权力斗争依旧将我和戍南王府卷入其中，我不止一次的想，这个世间，大家争抢的天孽，有可能就是权柄。就像——就像……”
南锦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觉，一时词汇匮乏。
“就像从一场棋局换到了另一场，棋路变了，可最后的目的，是一样的……而你依旧身为棋子，身不由己。”
长溪替南锦说了出来。
南锦一时毛孔舒展，扬声道：“就是这种感觉！”
天孽从来都是手段，不管是姬雍还是姬应寒，争夺天孽的最后目的，是权柄！
现在这一方九州天地，天孽虽不在了，可四大家族还是朝廷宗亲争斗的砝码，他们要钱、要权，相互离间，相互利用，然后作壁上观，坐看这些人，为了利益勾心斗角，搏命厮杀，献祭了一代又一代子孙的命运！
天孽不在了，算计依旧无处不在。
“我虽然现在还没想明白，可那只是时间问题……你让我安逸生活，怎知别人就会放过我呢？南家釜底抽薪，可我现在是戍南王府的世子妃，孟家未必能独善其身，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到头来，还是被迫卷入——与上一世一样，破不了局，永生永世，皆为棋子！”
长溪的心中犹如古井重波，心澜难平。
死寂的一片荒芜中，竟斜漏下一束天泉，滋润了他自以为干涸的生命。
至少，除了活着，他还能为她做些事情，毫无价值的人生，比死了还令人绝望。
“你，想怎么做？”
“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登上白玉璇玑台——只有站在最高处，我才有资格试问天地苍穹，谁是执棋人。”
白玉璇玑台上，便是皇帝的龙椅御座，权柄之巅。
上一世，南锦和孟天枢失败了，身死浮屠塔，这一世，她不过重头再来。
只是这一次，她更加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不敢打草惊蛇，操之过急。
好不容易稳住了江南的局势，清扫自家门户，敲山震虎，稳住了蠢蠢欲动的碧君夫人。以戍南王府为依附，以钱资为底气，接下来要收服的，便是襄武城，汪家。
等到四大家族不再四分五裂，由她做主，那么下一步，便是京城，姬应寒！
*
晨曦遍洒广袤的陇西，一轮红日浮现东方。
孟天枢头发微湿，双肩担着晨露，回到了客栈。
小二正在打扫隔壁的房间，见孟天枢回来，关切问道：
“客官找到神医了？哦，看您的脸色，恐怕此行不顺，不过没关系，这位客人一大早就离开了，您和夫人可以一直住着，不必着急走，神医总是有些脾气的，慢慢来！”
“多谢。”
“我去为二位准备早膳~”
小二点头哈腰，噔噔踩着楼梯，一拐身往后厨去了。
孟天枢犹豫片刻，还是抬手，准备敲门——
指骨尚未落下，槅扇门自行开启，门后女子，巧笑倩兮，笑意温暖：
“回来了？我打了热水，先洗把脸吧~”
她兀自旋身，拉着孟天枢往屋里走，房间中燃着一支沉水香，袅袅轻烟，薄纱被银钩挂起，细软包袱已经整理好，大大方方摆在了床头上。
床褥没有一丝褶皱，南锦一夜未睡。
“你——”孟天枢不知从何开始问。
南锦只是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下一记轻吻，目光中颇有些嫌弃：
“又冷又涩，还有黄土腥臭，你快些洗了脸，等一下陪我一起用早点——听说襄武城的早点，有一味糖霜撒子很出名，甜脆又不腻口，就着一碗茶汤，最是暖胃。”
孟天枢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南锦，略微有些出神。
她才和长溪见过，失魂落魄也好，伤心难过也罢，他统统都接受，也都意料到了。
只是独独现在这样，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是他完全始料不及的。
到底，是她装出来的，还是真正解开了心结，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不急着吃饭……锦儿，我不想假清高，明明在乎的要命，还忍着不说。”
孟天枢扳正了南锦的薄肩，俩人目光交汇在一处，他要让她感受到他的认真。
南锦睫毛轻颤，口吻从容：
“他中了毒，不过没事，过几天便会痊愈……他已经离开襄武了，准备再去一趟燕回山，他告诉我，黄泉洞后有一处隐匿的部落，世代不与外人来往，听说这个部卒姓墨，自古有之，他要去找一个人，如果真的找到了，三月为期，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京城见。”
这一通话，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扭捏，隐藏。
孟天枢无需用听得，只要看着南锦的眼神，他便知道，她没有瞒他。
“好啦~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活儿，谁也不耽误，反正八月十五，我们会再见的。”
南锦笑了笑，忽而想到什么，另道：“对了，他之所以避着不见你，倒不是因为我……他带着记忆来的，你却活生生存在，一方天地，哪里容得下两个相同的灵魂？他与你近了，反倒害了你，这一直以来，他都像影子一样，总穿着一身厚实氅衣，避开众人。”
“原来如此。”
孟天枢若有所思。
南锦和长溪之间，看来达成了默契和约定，此生不复见，反而成了扭捏的矫情之举。
显然，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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