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掷千秋

    过了几天，待我的情况稍稳，天南星便带我回到烟雨斜阳继续养伤。毕竟现在的罗浮山已隐隐有为成战线前沿的征兆，伤员不宜再待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最后在战场上空出现的阵法，鷇音子应是知道并且认同了对方这么做的，我想他大概是想打出完美无伤的胜利，而当时局面显然达不到他的要求：内层战局至佛他们定是稳操胜券，问题出在外围，我们确切的说我是整个战局最薄弱的环节，这一点敌人明显察觉了，并且做了应对；所以鷇音子才会允许对方使用天圆地方偃势弭战，让此局以和收官，只是他没想到我会那么疯。其实何止他没想到，我想大概所有人都想不到看似温和的莫寻踪，温和的永远只是表象，芯子里刻着的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次发疯的后果是我直接躺了，但那天的乱来，终是留下了一尾大鱼---谜达，一刀换魔佛三体之一的智体，这笔买卖够本了。
    说起来其实从一开始，无梦生和我就没指望这出困锁波旬的大戏能瞒得过圣魔元史，所以要让这一局成局，就要有一个让他绝对无法拒绝心甘情愿往下跳的诱饵---三余无梦生、莫寻踪，确切的说是素还真和天眼。只要我们两同时出现在战场，他就一定会想办法让欲界集重兵前来，毕竟它只是一本书，能做的有限。让欲界进兵救波旬挑起大战，它方能浑水摸鱼（三条鱼这条鱼啊）；当然它也可以不踩陷阱，什么也不做，因为不应局便不会有胜败，它可以默默的等下去，等到欲界与正道两败俱伤坐收渔利，等到正道修好烽火关键完成孽宰凶馆，等到波旬成为历史名词，等到腾出手来的天地双佛一页书帝如来佛剑分说调转方向，向圣魔元始开战......或者它可以选择直接针对烽火关键与孽宰凶馆，只是……开战至今有几个人打着打着就不见了，比如帝如来，比如圣婴主，比如地狱变，比如阕声云舵，比如御龙天。他们的去向我并不十分清楚，但大致可以猜到，保护挡关什么的。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就不怎么睡得着了，不过今晚似乎也有人不想让我好好睡了。
    漏夜十分，有人推开我的房门，来到我床前。日常被我三更半夜找上门的小四如今也学会了半夜三更找人幽会了。
    “小四。”透过天眼我看了看他，便什么都明白了：“要走了？”
    “嗯，吾来和你道别，顺道解除术法。”小四一改孩童天真活泼的口吻，言语中尽是三余无梦生的模样。
    闻言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小四上前扶了我一把，帮我依在床头坐好，等我闭上眼缓过这一波疼痛方才开始动手解除他身上的禁术牵星镇魂。
    “这段时间多谢你，小莫。”
    “若真想谢我，便多多爱惜一些自己吧。每次见你不是重伤就是濒死，这会让我感觉我是在做白工。”我摇了摇头抱怨到。
    “怨念真重啊。”
    “反正你这个样子以后我也见不到了，你就好好听我抱怨一下吧。”
    “好吧，劣者洗耳恭听。”小四抬手表示请开始你的表演。
    “天踦爵、三余无梦生、小四，你真是我遇见过最麻烦最让我讨厌的病人了。”总觉得这个名单里以后还会加上鷇音子。
    “哈～，这个抱怨劣者收下了。小莫，保重。”
    “小四，再见。”这个样子的莲花精这次之后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回去的路上请一路走好。我目送着小四离开，心下一片平静。闭上眼，耳畔隐隐传来萧的声音，是谁在送别归人？
    寒更承夜永，凉夕向秋澄。归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
    这便是你想对他说的吗？鷇音子……你太别扭啦。
    之后我又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才恢复到能下床满地溜达的程度，至于动武一个月内是别想了，不过想想我本来也不是战力单位，不能动手就不能动手吧。而我估摸着接下来也没什么是要我动手的---鷇音子那边应该开始折腾圣魔元史了，我躺了这么多天都没再见到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上门，估计是被折腾得够呛，没功夫注意我这边了。不过突然间安静下来，有点怪不习惯的……
    没人上门找事我还不习惯？！我是神经病见多了自己也有点神经了吧。唉～，看样子除了养伤，我的心理状态也有必要调整一下了。
    人在院子里溜达吹风，躺了那么多天，骨头都躺苏了，可惜没溜多久就被师尊按回房去休息。现在我的日常就是休息、休息以及休息，禁止一切剧烈运动，幸好看书不算剧烈运动，不然我要无聊死。
    “总觉得这样吃睡吃睡的养伤日子结束后我会重上不少。”换药结束后，我掐了掐自己如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感慨道。
    “重点好，这样拿去市集卖才能卖出好价格。”师尊一边收拾我换下来的绷带一边吐槽道。
    “师尊，我这么可爱，你舍得卖掉吗？”哇，从我受伤开始这么多天过去了，师尊还在怨念啊。
    “舍得，这么喜欢乱来的徒弟还是卖掉的好。”说着师尊抬手掐住我的脸蛋就是一阵揉搓。
    “呜……”师尊这是脸，不是面粉，不要揉啦。不待我奋起反抗，师尊自己就舍不得了，脸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轻得只剩一片温柔：“再睡一会？”
    药力上涌，我的确是困了，我没表现出来，但还是被师尊察觉了：“嗯。”
    所以我的担心真的不是没理由的，一天之中有六个时辰在睡着，余下的时间一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写字，一个时辰放风，三个时辰看书。热量只进不出，完全是在养膘。
    “师尊，有没有什么睡着就能消耗热量的方法呀？”
    “梦里有，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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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车定干戈，百日灭元史。三棺魔佛分，雨散收波旬。三脉天地人，拨云寻曙光。绝望阴影，尘世暗夜一百年。
    黎明十分，世界还在沉睡，黑暗带着来自地狱绝望在此刻降临，势要拖着整个世界永世沉沦，一睡不醒。
    黑暗铺扫神州，惊醒了正在沉睡中的人，我披衣下床，推门望天，只一眼我就被惊住了：入眼竟是诡云四卷，黑雾冲霄之景，本应破晓迎来曙光的世界此时三光尽掩，天地倒序，大地陷入无尽末日之象。
    “好深重的怨气，好可怕的阵法。”透过层层黑云，我看到一座阵法高悬天际，无边无际，吞噬光明，怨气为基，四印铺就，是谓皂海荼罗。我一直知晓我透过天眼所见之景一向是事物最真实的模样，但我从来没有那一刻希望这双眼睛出了差错：原来真有这样一种阵法能覆盖天宇，笼罩整个苦境，可这种阵法的出现如今却是为了毁灭。这让我想起古剑资料库里记载的那座大阵---百神祭所，同样是地图战略级别的阵法，一为守护一为毁灭，何其讽刺！
    我拿出阎浮灯驱散破土而来的怨气：“师尊，我要入世。”入世，以道真浪掷千秋之名，正式入世，从此万丈红尘，江湖无尽，上承天命，下护黎氓，行道仪奉丹心。
    “......好。”师尊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温和依旧却暗藏不舍：“什么时候出发。”
    “午后。”虽然现在恐怕已经没有午后了。
    出发时间已定，但在那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穿衣洗漱，收拾行囊，比如：“师尊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烽火天榜排行第二位的人三脉吗？”
    “记得。”师尊点了点头说道：“你认为人三脉与此事有关？”
    “嗯，三光者，日月星；三才者，天地人。如今世道三光尽掩，不能不让人做此联想。”事涉天地人的，果真就没有小事，而以如今这架势来看，何止不小，简直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
    “这是一个方向，烽火天榜由鷇音子开榜，你可往罗浮山向他询问。”顺便问一下圣魔元始完蛋没。
    “好。还有一事，造成眼前黑暗之景的是一座阵法，高悬九天无边无际，我估计此阵的作用范围是整个苦境。”我点了点我的眼睛示意师尊情报来源，天眼所见千真万确。这世上从来不缺想要灭世的邪魔外道，只是这次对手明显比较疯。
    “如此末日之景竟是阵法所致。”师尊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大阵，开启所需能量必然庞大。雁过留影风过留声，这般大的能量输出必有痕迹，寻到这股能量的源头，必能追本溯源查出始作俑者。此行你可往沧海云坪寻吾师弟，也就是你师叔罪负英雄协助。将这枚竹哨放至沧海云坪云崖上，他若看到自会相助。”
    “寻踪明白。”我接过竹哨收起来，准备出门就先前往沧海云坪，罪负师叔的事迹我亦有耳闻，在情报方面用出类拔萃来形容他之能为毫不为过。
    “此刻暗夜降临，怨气四溢，切记阎浮灯不可离身。还有你之伤势虽是大好，但药还得继续吃。”临别在即，耳畔尽是师尊的殷殷叮嘱，一字一句道尽平安二字。
    “嗯。”我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么......寻踪拜别师尊。”深深一礼，别愁在心，忧喜各半。
    “去吧。”
    转身出门，师尊留守，这场浩劫，我与师尊各有方向。以阵法祸世，这是对以阵为本的道真的最大挑衅，此事必须处理：前哨战由拥有天眼的我去是最合适的人选；处理拳域，对话北宗，统合战力，则是师尊要担起的责任。
    师尊，未来战场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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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