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族长从姑苏来，自然不是空手，给林如海带了太湖莼菜，并给黛玉带了许多姑苏的小玩意儿。
    黛玉也要回礼。
    但不是拿家里现成的东西回礼，是现去买一些，顺带看看现如今几个学生的数算水平。
    自从李先生走后，黛玉自己越发用心在开蒙的几个人身上，还想让自家奴仆也将孩子都送来。
    甚至干脆提出把林府里没留头的小丫头和小厮们聚在学堂里，一起上学。林如海都依着她。
    她非要看看，无论男女、贫富、出身，所有人一气儿都学起来，到底是谁比较出息。
    这做学问，到底看不看人三六九等？
    但谁知问了一圈，这些人里面大多数竟不乐意。
    他们的爹妈也会，他们自己也好，觉得学问做了没用，还耽误做活学手艺。
    黛玉要先让他们知道读书有用才行。
    黛玉带着家里的所有学生和所有她想预定的学生，根据自己在神仙系统看过的“小学”课程，用扬州城的商铺小摊贩，模拟“超市购物”考试设计了一堂新课。
    给每人一百个钱的花费额度，让他们上街买东西，规矩是每种商品只许问单价，买的总价要自己计算，算好后告诉老板。
    黛玉会根据每个人的计算来打分，全算对的，就会真的得到一百个钱去，算错的，分文没有。
    有可能白得一百钱，孩子们没有不乐意来的。
    也不怕这些店老板嫌烦，正好黛玉要买特产送人，总会照顾到他们生意就是。
    黛玉跟林如海提出来。
    家里这些孩子要出门，总要大人同意，她自己也是一样。
    黛玉实还不知外面的舆论风向于他家不利。
    林如海倒是知道，却同意她带足了人出去，派了严厉的家人跟着，免得谁淘气打坏东西。
    背后搅风搅雨的人，想坏了林家的名声，用了鬼蜮技俩。
    这等手段，林如海心里是鄙夷的，如今既然他们都要出门，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他就收了跟人斗法的心思，让孩子自己去面对风雨。
    其实关于淘气这一点，林如海是多虑了的。
    黛玉带出门的这些孩子，是最有“纪律性”的。
    学堂里从早到晚，黛玉都会强调不许乱扔垃圾，不许喧哗，排队要整齐，做操动作要一致，跑步要成一排。
    就算没跟着上学的小丫头小厮们也跟黛玉跑步，做操，样样规矩都知道。
    他们排起行伍的队列来十分有规整，本朝的禁军精锐，也不过勉强能如此。
    此时出门逛街，为了安全不会落人，黛玉也是按照视频课程所教那般，让所有人男女各自一行，用队列前进。
    所以扬州城里，很快出现了一个新的风景线，所有人都出来看稀奇。
    这些孩子里面，比如雪雁等，已经跟黛玉被旁人围观着看有快半年了，丝毫不觉的难为情。来的晚的桂姐儿等人，看见林府其他人神色自若，也就坦然了。
    学堂里的孩子，统一穿了黛玉设计、梅氏领人缝制的“校服”，林府下人里头，也都是一水儿一样的衣服，三十多个服装一致地人在街上行走，这场面对于街面上的人来说，实在是生平仅见，闲人们聚堆儿跟在他们后面，要看看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商街里头，他们先一齐进了同一个店铺。这些闲人就堵在店铺口看热闹。
    小声互相嘀咕，这到底是谁家的？如此有礼，如此精神？
    一圈问下来竟没人认得他们。
    这些孩子们其实都甚少出门逛，包括黛玉。
    进店后大家眼睛便有些不够看，犹豫半天，问价也不敢轻易问，待了许久，还是雪雁先挑了两个小水车，竟也要几十个钱。
    众人嫌贵，都出了店里。
    雪雁算数学的早，她肯定自己能拿到这笔钱。便劝众人跟着她买一样的。
    黛玉不许，这不是作弊吗？
    众人也不肯，大家爱的东西都不一样，哪儿那么巧能买一样的？
    最后几家店都不能让他们放心买，只黛玉买了东西，一行人还是回到扬州的街面上。
    街面上的小摊贩也不少，众人就从买些吃食开始，一点一点逛过去，也十分尽兴。
    街面本来不宽，他们走走停停地一个时辰，将路都堵了一半。
    薛蟠便被堵住了。
    他跟着看了半天热闹。
    在靠街茶楼的二层雅间，汪春来也探出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直看了一个时辰。
    最后学过数的，果然算的明白。七八个没出过错的，都得了一百钱。
    黛玉便问剩下的人，辛苦赚了银钱，若是算错了平白给了商家，就不心疼吗？
    没有知识，太容易受骗上当了。
    一则，不认识字，价牌子看不懂，店家看你喜欢或者急要，可以胡诌一个数叫你买。
    再则，不认识数，三个扇坠儿与三个扇子要多少钱就算糊涂了，可不是要被宰一把？
    教学结束，黛玉请他们所有人吃糖人，跟店主讲明白价钱，吹十个糖人，只要九个的钱，他们三十三个人，可以省出三份。学过数的一下子就知道省了多少，没学过的还要反应好久。
    这下不光这些跟黛玉出来的人受教，一直跟着围观的人群也看懂了，一哄地拍巴掌叫好。
    敢情这是出来教学生来的？说得还怪浅显明白的。
    就算不是做账房的，谁过日子不需要买些个东西呢？
    都问这些人是附近哪个书院的学生？这种劝学的手段以前没见过。
    不过怎地没有先生跟着呢？
    再打听时，那领头的女学生说他们是林府洞明书屋的学生，众人都“哦！！”了一声。
    原来就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林家，将先生气走的那个。
    这跟传言正好相反啊，别说淘气了，这些孩子连高声都不曾，队伍排得比给府君喝道的快手们还整齐呢。
    自家孩子才是真皮猴，真淘气。
    再看这些人打扮一致，发型差不多都是一点点头发，虽然也勉强分得清男女，明显是彻彻底底地小孩子。绝对不够十岁的，还有五六岁模样的。
    不免骂那传瞎话的几句胡扯，这上街来逛都要学数算，可见是极用功的，绝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传言便被当众颠覆了。
    由于之前传的谣言很难听，如今众人亲眼所见事实恰相反，一群小学生整整齐齐地来商街买东西也好，新鲜地劝学法子也好，都十分有趣，比空口白牙的说辞可信，故这次反转之后的印象便格外深刻，影响倒比前一个更久些。
    人人都说不愧是探花家的教养啊，这许多孩子都教的这样好！可惜是族学，不知道收不收外人，束脩想必不便宜。
    那背后弄鬼地人听了自己一番忙碌布置，反倒成全林如海的名声了？跌足暗恨不已。
    还回到当下。
    别人尤可，薛蟠听见这些学生是林如海家里的，顿时失去了兴致。
    这看着也不像是能淘气的啊！
    年又甚小，他薛大爷又不是带孩子的，哪能从中寻到玩伴来？
    奈何帖子递过去了，只得去了，林如海有公务，贾敏本不见客，听说是二嫂家的亲戚，与他随意叙了些话，说些扬州本地风土人情，就放他走了。
    贾敏仍在书屋里住，薛蟠浑身不自在，巴不得早走，然后就被院子里做操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间原荣寿院是林如海曾祖时候修的，林如海的祖母也住过这里，是家主去后，寡居老夫人的养老之地，地方开阔平坦。
    改做学堂后，因是黛玉主持，黛玉便模仿了神仙的学堂模样。
    开阔地铲成一块平地，正好留着做操，毫无遮挡。
    于是薛蟠一时间看住了。
    三十多人，还都是不到人腰高的豆丁，怎么这样整齐地做一件事？比在街上走路还震撼些！
    便是他店铺里的伙计也没有这样的！
    又不是提线木偶？怎么都听那个丫头的？真新鲜。
    做操结束，林桂姐儿早见来了一个锦衣华服地纨绔少年，直直盯着他们看，十分无礼，心里不爽，路过便攮了他一下子。
    薛蟠一个趔趄，回过神与桂姐儿吵了起来。
    黛玉听见过来，知道今日要来一个隔了挺远的表兄，见他年岁相合，便知是薛家大哥哥，让人隔开他们，自己跟薛蟠见礼。
    黛玉虽小，却是满腹诗书地气质，薛蟠还是很怵的，跟他妹妹还有他从前的先生似的，也老实回礼。
    黛玉问明是桂姐儿先动的手，便要她给薛蟠赔礼，桂姐儿不肯认错，薛蟠也不肯受，非要桂姐儿给他磕头。
    桂姐儿最厌恶这等纨绔子弟，她心中的仙子黛玉也觉薛蟠过分，二人干脆都不理他了。
    结果薛蟠反要跟着他们，好奇他们要做什么，可还有这等新鲜热闹么？
    这一跟就跟到了课堂上。
    黛玉给众人安排的课程，是模仿神仙的学制，此时正是一个做活动的大课间结束，接着是拓展课的阶段了。
    薛蟠既来了，黛玉便邀请薛蟠一起上课。
    薛蟠：你逗我？？薛大爷早就不上学了！没人能逼薛大爷上学。
    谁知黛玉竟然在学里，公然拿出一副牌来！
    这副牌名字很通俗，就叫大富翁，玩法也不复杂，薛蟠听一次就懂了。
    薛蟠：？？？
    学里可以这样的吗？为什么我在学里打牌就要挨揍？
    黛玉何以弄了这副牌呢？
    只因黛玉这一班开蒙的，年纪都不小了，进学晚，进度慢，积极性差，正需要寓教于乐，先让人乐学。
    黛玉便仿了神仙系统里头的一个见过的游戏出来，让认识的木匠做了新牌，自己画了牌面，让他们四个人一组抓阄分组去玩。
    这个年纪哪里有不爱玩的？如此一来教学进度就快。
    薛蟠后来的，怕他规则不明白，就加在了黛玉这组里。
    桂姐儿哼了一声。
    她也想在黛玉这组呢！便宜这个呆子。
    然后就见薛蟠连续破产，输了十场。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黛玉就能让他破产一次。
    桂姐儿笑出了鹅叫声。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黛玉也抿着嘴笑。
    薛蟠还不服气，红着眼睛嚷嚷着要再来！
    桂姐儿笑得更高了，还再来什么？他们下课了！
    不然哪里敢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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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