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牛魔王（四）

    佛派对于地上各个人间国王的惩罚是相当严厉的，而对于妖怪则有三种政策：有背景的，坚决打击警告；无背景但本事大的，收编、拉拢；无背景又无本事的，一律消灭掉。
    而牛魔王是西天路上比较少见的一类妖怪，他法力高强，却不像猴子那样暴躁，几乎从来没有惹过祸，他不仅有妻儿、有情人，还跟众多妖怪称兄道弟，生活得俨然如一个沉迷于欲海的凡人一般。他并不喜欢打架斗殴，没有和任何人动过手、结过仇，虽然有食人之说，但基本都是其他妖怪抓了后请他吃的，因此也可以算没作过恶、害过人。虽然曾经也自称过平天大圣，但是这个名号与高调的孙悟空不一样，只是起哄而已，从来没有公开过，只是在一众兄弟间流传，他更没有对抗过天庭，甚至在孙悟空闹天宫的时候一次也没帮过他，所以，天庭从来也没有说过要捉拿牛魔王。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剿灭牛魔王的行动中，天上地下一下子就来了好几路人马围着他打。
    北有五台山秘魔岩神通广大泼法金刚；南有峨眉山清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东有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西有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上有托塔李天王并哪吒三太子，领鱼肚药叉、巨灵神将等等幔住空中；下有猴子和八戒外加火焰山土地带领的无数阴兵，再加上随身保护唐僧的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简直四面八方都是佛兵天将，这场面比起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都不逊色多少了。
    如果不是铁扇公主交出芭蕉扇为条件求情，牛魔王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而就算如此也是死罪饶过，活罪难逃，牛魔王最后的结局是被如来佛软禁在西天。
    曾经享有齐人之福、一生逍遥自在的大力牛魔王，最终落得妻离妾死子散、自身被软禁的下场，那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次斩妖除魔行动，也是整个西行路上天庭和西天唯一一次未经孙悟空求救而主动参与的事件。而这里面除了无奈之下不得不与他敌对的孙悟空、猪八戒一行，众罗汉和李天王父子并不是不请自来，而是如来派来的，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尽管他们最后才出场。
    牛魔王与天庭、西天无仇无怨，也基本不为恶，却因为一把芭蕉扇被莫名其妙的被围剿了，怎么看都说不过去。最大可能就是佛门看上了他的实力、或者是在三界之中的关系网，所以才想要将他收归己用。
    叶离对此觉得一点儿都不奇怪，佛门向来都有这个惯例，看到喜欢的都觉得与佛门有缘，如来佛祖制造的那金紧禁三个箍儿本就是转为了派这个用场的。一个收了孙悟空，一个收了红孩儿，一个收了黑熊精，估计牛魔王若是去了西天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只是不知道西天让天庭松口，内中是付出了多少代价。
    牛魔王听了叶离的警告，心中立刻是一沉。
    这并不是因为惧于他那一身近乎无敌的法力，而是牛魔王本身就已经有所意识，只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而已。
    他和孙悟空那个官迷不同，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从来没想过去成佛作祖，更不想去受那个约束。也正因此，他结交的朋友甚多，家族产业做的很大，虽然势力范围相对比较松散，但却更为广阔，朋友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结，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而且他也很清楚道派、佛派的实力，知道自己招惹不起，所以没有与任何一派发生矛盾，但同时他也没有参与任何一派。
    自从五百年前他入住西牛贺洲积雷山以来，西天佛界曾经多次派人游说于他，意图让他归附于佛门之下，只是他一直不为所动。几次过后，西天的使者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但是，信息灵通的他又岂会不知道佛门中的龌龊？
    只是因为几百年的平静生活麻木了他的警觉心而已！
    今天这惨痛的一战终于让他再一次记起了顶级仙佛的可怕，而且也让他忽然想到：西天没有直接派兵剿灭他，也许只是因为他不算为恶妖魔，西天没有恰当的理由直接对他动手，毕竟佛门向来是一个十分注重名声的派别，而他老牛也不是无名之辈。西天若是在没有足够的理由时对付他，必定会恶了三界之中的诸多妖魔神仙，得不偿失。
    但是，当有必要的时候，佛门也绝对不在乎撕破那层伪面具行雷霆之怒。而且理由这个东西，总是能找到的，他的儿子红孩儿压迫山神土地、为恶一方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吗？
    到那个时候，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众朋友没有出面帮手的理由，那他的下场，甚至他一家的下场也就全都可想而知了！
    如果那样……还不如找一个势力依附过去！
    牛魔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那六弟、七弟真的入了上仙之门？”
    叶离笑道：“不仅是他们，还有黑风山的黑熊精，压龙山的青丘狐族，以及灌江口二郎真君和他座下的梅山六兄弟、一千两百草头神！”
    听到这里，牛魔王的脸色很是变了一变，其他人倒也罢了，他虽然不认得但是也都听说过，没一个善茬儿，但全都是妖族中人。唯有最后一个二郎真君和梅山六兄弟惊住了他，那几位可都是天庭册封的正神，竟然会抛弃天庭俸禄、地位归附于一个不知出自何方的太乙仙门？
    “上仙莫要玩笑……”牛魔王干笑了两声，道，“二郎神乃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又岂会……”
    “你既然知道他是玉帝的亲外甥，难道不知道他们甥舅之间向来不和么？”叶离摇头，微笑道，“二郎神如今正在处理灌江口后事，很快就会与麾下众将入我仙门，若是不信，你大可以日后去我门中看上一看……牛王，看在你六弟、七弟的面上，再奉劝一句，就算不愿来我门中，也不要再留在西牛贺洲，否则迟早必生祸患！”
    牛魔王脸色阴晴不定，咬了咬牙，又道：“若我等愿意归附于上仙门下，上仙能自西天，甚至天庭手中庇护我等？”
    “三界之内，还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人！”叶离淡然一笑，傲然道，“包括三清，也包括西天佛祖……没有这个底气，又怎么敢拉拢天庭的人？”
    牛魔王愕然了下，不过想想刚才一战中他表现出的实力，莫名的又觉得也许真的如他所言，忙又道：“那我们入了山门……需要付出什么？”
    叶离道：“进我山门，也就是门中弟子，你觉得门中弟子需要做什么？啊对了……”他忽然看着牛魔王好奇道，“我看你精通地煞七十二变，一身法力也是丝毫不差，不知你的授艺师父是哪个？”
    同样以棍棒为武器，同样精通地煞七十二变，可以说出了一个筋斗云，牛魔王和孙猴子的本事十分相像，很多人都认为老牛和猴子的师门传承有关系，叶离对这点儿也很好奇。
    牛魔王怔了怔，不知道为毛话题忽然转到了这里，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我没有师父……我本是生活在西天世界之中的一头普通白牛，当年在一株菩提树下睡觉时，在睡梦中得了修行之法，又用了数百年独自修行才化为人身！”
    “菩提树下？”叶离咧了咧嘴，有这种本事的貌似只有那位菩提圣树了吧？
    这样说来，岂不是这老牛和孙猴子还真算的上师兄弟了，只不过老牛只是记名弟子，而孙悟空是亲传弟子罢了！
    叶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认识观音菩萨？”
    牛魔王又呆了一呆，挠头道：“当年老牛在西天修道之时西天大教主还是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乃是阿弥陀佛左胁士，那时候我与观音大士曾经见过几面，虽不算熟识，但也算是故人！”
    “原来如此！”叶离恍然道。
    怪不得观音菩萨明明可以轻易扇死红孩儿，却宁愿花费那么多力气将他生擒，并用了金紧禁三箍儿中最强的金箍儿将他困住带往南海珞珈山封为善财童子，而牛魔王知道后竟然只是冲着猴子发了两句牢骚就轻轻揭过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牛魔王与观音菩萨乃是旧交，他知道观音菩萨不会伤害自家孩子。
    满足了好奇心，叶离又问道：“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
    牛魔王想了想，道：“老牛如今心绪不定，上仙能否给我几日时间，老牛想与山妻、爱妾好好商量一下……”
    “可以！”叶离点了点头，随即抛给他一面玉佩，道，“这玉佩给你，你若是愿意归附，就捏碎他，我自会去积雷山接你们，若是不愿那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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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