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我是自由身

    慕沉川随同谢非予去往邬冕山，四意知道那一夜王城之中发生了不可琢磨的巨变，月明三更，街市里却突然喧嚣嘈杂，那些铁骑兵士提着寒光凛凛的刀枪剑戟，几乎把大街小巷都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要员大官的府邸都突得被控制在其中，四意偷偷隔着叶朴轩的门缝瞧见过，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她认得——
    后来，月影落去，天光乍亮的时候，突然城门方向传来了巨大的锣鼓轰鸣，她知道，城外来了大军，铁蹄践踏，兵荒马乱，瑜京的侯保宁大将军不知为何闯入了王城，那些试图将大军驱逐封锁在王城外的兵马司小将的头颅，一个个的被侯保宁不留情面的吊了起来。
    四意不敢想象，但是她以前从那些说书先生讲的稗官野史里听到过——
    造反。
    有人，要造反了，天要变了——
    大军入城，他们一定会打起来，而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四意承认当时自己很害怕，害怕的双腿发软，一旁的小风筝眼泪都流个不停念念叨叨着四意姐姐，我们会不会死，为什么，连府尹衙门的方向都火光冲天？
    四意抱住那个小姑娘悉心安慰，她虽害怕，可是更担心，因为王城出了事那意味着邬冕山一定也出了事，她担心慕沉川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但是，第二天日光明媚之下，好像一夜的乱世烽火突然烟消云散，皇室狩猎的队伍被侯保宁将军迎进了王城，这一场风波平息的出人意料，谢家王爷银鞍白马迎风而立，四意偷偷跑到了城门口瞧了一眼，就刹那安心了下来。
    是啊，北魏贤王还在这里，只要他在，慕沉川就会平安无事，不，只要谢非予还站着，那么全天下又有谁可以与他争锋？
    无人。
    谢、非、予这三个字，就是天下的定心丸。
    慕沉川被接到了贤王府，四意自是安然的，哪怕从那宫中传出了讣告，九五之尊因为在狩猎时不幸跌下马背受伤断骨严重，才导致感染复发几天之后就驾鹤西去了，而今留有遗诏一封，群臣自当按律行事——哪怕这般匪夷所思的事都没有叫四意觉得震惊。
    九五之尊死了，她当然不相信，皇帝陛下是什么人？
    每一年的冬猎和夏月都游刃有余，那男人骑射箭术实为一绝，怎么可能因为狩猎不慎就断骨而亡，四意知道这里头有着很大的猫腻，可是她不想追究，何必呢，不如装疯卖傻当个小老百姓，这个天下——谁当皇帝，和她根本无关，只要日子照旧，叶朴轩一样开开心心，慕沉川陪在谢非予身边安安乐乐，那么，这就是最好的时节。
    所以她压根就不相信，易晟对自己说的话——慕小姐出事了。
    老先生来到叶朴轩，他并没有多说话，可是四意却觉得这一句比那个晚上的当空霹雳还要叫人无法置信。
    谢非予，亲手杀死了慕沉川的第二个孩子。
    四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她的神志有一瞬的游离，似乎不明白易晟在说什么：“王爷……为什么，王爷要这么做？！”慕沉川和谢非予之间的心照不宣，就连四意都偷偷感觉的出来，第一个孩子的失去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遗憾，这两个人名面儿上一本正经，可私底下，谁不想，再拥有一次。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新生命突然降临到他们之间，然后欣然接受。
    “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四意的牙尖一咬，她的问话干脆利落。
    “不得而为。”易晟垂下头，他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但他不能将谢非予身中碧珠蚕的事告诉四意，自然也不能告诉她，那是为了救慕沉川性命的无可奈何。
    “什么叫做不得而为！”四意情绪激动的一把拉扯住易晟的肩膀，“谢家王爷怎么会不得而为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几乎将那个老头子推开了几步，“他是谢非予，谢非予有什么做不到！”凭何要牺牲慕沉川的孩子？
    是啊，谢家贤王，向来算天算地算人心，这个世上有什么谢非予得不到做不到，为什么——要将慕沉川丢下苦海无边？！
    四意的眼中其实没有眼泪，因为更多的是怨憎和恼怒——上一次慕沉川满身是血从大雨之中被带回了叶朴轩也是这样，一身的失落淋漓，那时候她失去第一个孩子，四意就守在她身边，等着陪着候着什么也帮不了。
    就在这小丫鬟都以为拨开云雾见青天时，却发现，一切不过是另一个陷阱。
    她见不得慕沉川的身心折磨，谢非予，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明明有着这么大的能力和权力，为什么，事到如今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
    四意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却往后退去，甚至肺腑之中有着凉薄笑意：“王爷已经君临天下了，他什么都可以得到——”却留下慕沉川一个独尝苦果，这不应该！
    所以，四意来了。
    易晟说那姑娘郁郁寡欢，谁人不见又极少开口说话，沉默——
    要么死于沉闷郁燥，要么将自己逼到歇斯底里，易晟哪一种结果都不想看到。
    “沉川，你……你开门，我只站着陪你好不好……”四意只敢轻轻的叩着门扉，她的声音里有一些哭腔，看看外头的热闹喧嚣，花灯布满，可是这一间屋子好像是一个被封闭起来的没有生机的密室，毫无灯火也不存在任何明光——
    四意的确是恼恨的，就如同当初，慕沁蓉杀死了慕沉川的孩子，她有多想亲手将那个女人拖下地狱，如今就有多厌恶贤王府这三个字。
    “你、你要是不愿意留在这里，我……我们回叶朴轩，我们可以回叶朴轩去！”四意的气息急促，她脑中百转千回只想让里面的姑娘将门打开，哪怕只见一面，哪怕只是看到她还有呼吸还能站着，四意都心甘情愿。
    “叶朴轩……”慕沉川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好像这三个字激起了她心头的半点涟漪。
    “是、是，回叶朴轩，”四意咽了下唾液，“小风筝一直在等你，我和桃儿可以照顾你。”
    慕沉川的眼眸动了动，她的额头轻轻抵在了门扉上。
    叶朴轩。
    朴，是一种双手使用的窄长且有短把的刀子，兵刃武器，当如是。
    臣女，可以为刀、可以为剑，但凭王爷，如何使之。
    那是慕沉川在谢非予那身红衣艳裳之下，弓箭穿透了空气分崩离析的刹那片刻间落在口中的，而往后的一切，似乎无不在证明着这句话。
    一语成谶。
    慕沉川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她的拳头“呯”的锤到了门框：“不！我不回叶朴轩！”她浑身作痛，头脑发胀，那些声音都尖锐叫嚣着挤压进了耳朵，它们嘲笑讽刺着——
    慕沉川，你不是信誓旦旦要为谢非予成就刀枪剑戟吗，你不是飞蛾扑火也要替他走一回阎王殿吗？
    看啊，你还当真做到了，如今下了地狱的人是你，而那把自己化成的锋利宝剑，正桶在自己的腹部，看啊——它在流血，一滴一滴。
    你是不是也害怕了，畏惧了，心虚了，还是不甘不愿死不悔改？
    不过两个没有出世的生命罢了，慕沉川——这只是个开始，你会慢慢变得无能为力，慢慢变得软弱怯懦，慢慢变得歇斯底里，然后葬送自己。
    这个剧本，很有趣。
    喝！
    慕沉川大大的喘*息了口气，黑暗中莫名的挥舞起了手臂想要将这些声音都驱逐出自己的脑海，可是它们好似生根发芽无论如何也拔除不了。
    “你……你走开！走开！”她不知道是在叫骂无声的喧闹还是在叫骂外面的四意，“好痛……”慕沉川呜咽了声，“头好痛，让我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呆着！”她嘶喊叫嚷，脚步就绊倒了一旁的凳子，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摔倒了，膝盖撞在地上，可是疼痛根本不能阻止脑中的声音。
    她知道，那是自己最为不自信和最虚伪的一面，它们直面着慕沉川最渴求的东西，然后无孔不入。
    慕沉川抱着脑袋缩着腿脚，直到外头再也没有了一点声响，“喀、喀、喀”，极细小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晰干净，好像只是什么小花被打落在窗框上。
    她失神的双眸抬眼望去，窗外有小小的东西被月光和灯火打出了阴影，那是一只小鸟。
    白鸢。
    慕沉川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鸢细细的着啄了啄窗框，好像在呼唤，好似在邀约，好似，不过是想得到一点回应。
    祁昱修。
    那个向来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如水的男人似就跃进了慕沉川的脑中。
    扑棱棱，白鸢振动了翅膀，它悄然落在一旁的槐树上，就好像，在等待。
    慕沉川愣了愣，她的目光在整个黑暗的房间中游离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指尖触碰到了门扉还颤了颤，可是下一瞬，“嘎吱”，她用尽了力气将雕花木门拉了开来。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