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深夏草木行

    本王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慕沉川当然听到了，她的指腹已经落在谢非予的唇畔：“王爷，臣女可不接受您这份亏欠。”她还老神在在的挑着眉眼，分明是在故作姿态的调情，谢非予对慕沉川的两分愧疚很大程度在于没有保住她的第一个孩子。
    但那本就是一个意外，况且在慕沉川打算违抗皇命从天怙城回到王都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
    无论这一路上发生任何的事，每一个人都应当坦然接受，尤其是慕沉川，一个人做了决定就不要给自己后悔的理由和权力，你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应该深知一切后果和灾难，所以慕沉川从头至尾没有因为那个孩子的失去而对谢非予有过半分的怨恼。
    所以，她也决不允许这佛爷在自己的面前丛生一分的亏欠。
    她对祁昱修也曾如是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是生是死，无所怨怼，她选择的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人，自从决定站在这佛爷的身边，任何荣光赞美你要承受的住，所有刀枪剑戟你也要承担的了。
    谢非予因为慕沉川的话微微一愣，但他很快便明白这姑娘在说什么，慕沉川好像从来不会叫人担心她的胡思乱想，没有那些姑娘家的聒噪和优柔寡断，有时候谢非予都觉得，这要是个男儿身大概立身朝堂也没什么不好。
    恩，可惜了，是个女儿身，但是也所幸是个姑娘，现在才由得落在他谢非予的掌心中。
    慕沉川抬了抬眼看到谢非予眼瞳中的微光明明只是烛火半分的映衬却如同星河中闪烁的辰星般灼目耀眼，那些微光像是深夜里燃着的明灯瀚塔，只要一眼你便不会迷失方向，她是极喜欢的：“臣女可是真心真意的，既然慕沉川用了十分的真心，那么您也不许少一分。”
    真心诚意的决定了面对，就不应该拿任何亏欠和迁就做借口和理由，那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谢非予突地就笑了起来，那种毫无任何负担的来自心间的笑意，衬上他长睫如扇，那羽光的尾影就似颤颤巍巍的也落在了慕沉川的心底里，痒痒的，却煽动的人血脉沸腾。
    慕沉川眼睛眨眨还没等下一句话落出口，佛爷的唇角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似就在那心头朱砂的梅妆上，带着冬日红梅潋滟盛开的气息，慕沉川觉得好像皑皑白雪中捧得一盏温茶。
    她咯咯笑起，大概连谢非予都莫名觉得这声音比他那雕金镂花八人大轿上的小风铃迎风摇晃时的声音更为悦耳。
    “你倒是会安慰人。”谢非予轻轻咳了声，瞧那姑娘脸颊红的好像喝了两盅小酒，嗯，怎么说，娇艳欲滴。
    有些怪异，但是，当当合适。
    “不光会安慰人，”慕沉川晃晃手指在谢非予的怀里调整了个安稳的躺姿，“臣女还知道，不应声张。”她故意放低了声音好似在说悄悄话一般的眨眼睛。
    慕沉川有孕这件事，一定不得声张给外人知晓。
    谢非予挑了挑眉。
    谁要是怀了这佛爷的孩子还不得震动了天下，那些对立的，怨仇的，还是政敌意见不合的可都盯着呢，慕沉川心知兹事体大，不是她害怕那些魍魉小人，而是现在的自己，不光要对自己负责，还要为肚子里那个孩子负责。
    “如今朝廷局势不明，先不说那些各怀鬼胎的人，这种时候若是贸然将这样的惊喜丢出，怕是会惹得聿王府一股子气恼。”慕沉川拽了拽谢非予落在衣襟的一缕黑发，指不定有心之人会觉得贤王府是故意和姬氏皇族过不去，你想，刚刚聿王妃诞下孩子举国同庆、万众注目，怎么，你慕沉川就要来“争宠了”，怀的可真是巧。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怕都要遭人口舌把柄。
    况且情况不明，她怀了孩子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则越好。
    谢非予听她说的一本正经，索性一口：“准了。”
    慕沉川就锤了下那男人的肩膀：“王爷，生孩子很辛苦，怀孩子也很辛苦。”十月怀胎，一朝临盆，要承受怀胎时各种孕症以及分娩的剧痛，如同走过一场生死鬼门关，就说近的，这几个月大概都要变成做监禁似的难受，现在还看不出肚子，再过两个月肚子大了，上哪儿都不方便，还要时刻小心注意。
    “不错，然后？”谢非予点头，大约他已经猜到慕沉川这脑袋里又开出花点子了，否则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如此说话啊，她一饶弯儿，谢非予就已经摸清了她的路数。
    慕沉川翘了翘脚，她的小裙摆就好像盛开烂漫无边的的花海：“您就不给臣女一些，好处？”她掰着手指头，看看别人家的夫人，怀个孩子大张旗鼓的还什么珍馐玉食都赏赐了下来，她慕沉川呢就可怜兮兮的，闭口不谈还得隐晦行事。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在乎？”谢非予挑眉，这些身外物的早已不看在那女人的眼中。
    “不在乎，”慕沉川脱口就答，她可是有了一个天下至宝的谢非予，当然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事物入得了眼了，“所以您得答应臣女一个要求。”她变着法子讨好处。
    谢非予眉头一皱就知道此事有诈，所以他松开了慕沉川两分，低头好似要从她的眼瞳中找出些许蹊跷：“说说。”他可不会无脑应承，这女人鬼点子多，谢非予可不能当傻瓜。
    “我想随同您一起去邬冕山。”她还笑嘻嘻的。
    “不成。”谢非予想都没想张口否决。
    同去邬冕山。
    慕沉川说的是几日后的围猎，今年一开年乱事一箩筐，就连往年刚入夏的夏月都没有如期举行，好不容易捱到了慕依琴产子这么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喜事，顾太傅就提前和九五之尊商议着，干脆为这个孩子举行一场狩猎吧。
    九五之尊一听倒也起了意：“好，朕要亲自为皇孙儿猎一头老虎！”那皇帝拍着手称快，待狩猎结束回到王城再将虎皮扒下来做成衣裳，那可是天下的主送给姬昭的一身虎胆，将来无往不利。
    “陛下厚爱。”顾太傅没想到皇帝如此快就应承了下来，“老臣虽年老体弱，但也愿随行，虽不得像陛下这般骁勇，但也可尽一番心意。”那是聿王殿下的儿子，也是北魏是至宝。
    “准！准了！”皇帝陛下很是开怀，当时就在九龙御座前踱步来去的思虑，“下个月，不不，就这个月，这个月就随朕一同去邬冕山狩猎！”他等不及的跃跃欲试了。
    顾太傅眉开眼笑的，的确很久没有看到皇帝陛下那么尽心一件事情。
    所以在满月酒宴，他向众人宣布这个消息时，所有人也是哗然，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高喝，九五之尊亲自为这孩子狩猎，所有人一眼就能瞧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子是在给聿王树威呢。
    所有人眼神都好着。
    所以慕沉川现在向谢非予落出这个要求时，谢非予反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身怀六甲，还跟着一群人上山狩猎？
    “去年冬猎回来的时候您可不是那么说的，”慕沉川歪着嘴就嘟囔，“再说了，您方才还同意臣女的话，不应让人瞧出端倪，我要是不去狩猎，别人会怀疑的，到时候叶朴轩里什么鬼魅魍魉的都来拜访，我可吃不消。”慕沉川说的是一愣一愣的煞有其事。
    “你这是在说自己是个麻烦精。”谢非予向来对慕沉川这点自知之明很感兴趣，那姑娘是在说，这王都里哪的大事小事她没掺和，狩猎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事，她如果安安稳稳的躲在叶朴轩里做个安静的小媳妇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慕沉川呵呵一僵笑，老夫老妻的，您就这么调侃我吧。
    谢非予知道，这女人一张嘴就会跑火车，可脸上的心情是真真的：“你去做什么？”一群大男人上山的确是去狩猎，但是皇室女眷是不可参与的，但是你真要说，慕沉川还算不得正统的皇室女眷，谢非予一句话的事儿，能叫事儿吗。
    “陪王爷您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啊。”慕沉川一本正经的信手拈来，一双明眸璀璨中还充满着期盼的小星星。
    “啪嗒”，脑袋上就落了一个子儿，他谢非予要是连这种鬼话都能信，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说人话。”
    慕沉川撇撇嘴：“这傅大人和容大人都不能去邬冕山，臣女总有些不放心。”傅长栖那个浪荡公子原本身为枢密使每年都会参加夏月和冬猎，但是这次被贬到了大理寺做了容则手下的一员搭档，任是宫内什么大的祭祀和活动都不能再插手掺和，这么一想，连慕沉川都觉得这番狩猎都要失了味道。
    不然这一回铁定也要那傅大人破个例把云胡姐姐给一并带上，这样慕沉川就一点儿也不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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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