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此不可声张

    姚正宁下意识的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但他不觉得沮丧，反而站直了身姿将后背挺的直直的，掌心捏了捏插在土中的三尺青锋剑柄：“王爷，真是叫人——”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九五之尊的说法一直都没有错，谢非予的确是个叫人倾慕又欲杀之而后快的妖孽。
    那男人一身绯色偏生艳红的衣衫，好似侧身一瞥都云淡风轻的很，你拼尽全力，他却巍然不动，这身本事深不可见底叫人有些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探寻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尤其是，姚正宁的眼睛看向了一旁工工整整摆放的武器架——谢非予还没有使用过任何兵器，他如今是赤手空拳就和这三尺青锋在手的姚正宁战了个胜负不分。
    好——太好了！
    姚正宁的眼中都燃起了火簇。
    在场的人都惊呼练练，交头接耳都目不转睛，许是第一次见到姚正宁这般情景下吃了亏，许是第一次见到了谢家佛爷出手，这般迅捷不拖泥带水，好似你的意图他全然都能洞察，你却分不清他出招的路数和习惯，你们对他一无所知，所以，根本无法防守。
    而姚正宁呢，在大理寺中与容则交手，早已被谢非予看在眼中，但是姚正宁自然是不相信的。
    什么人，凭借那一眼就能将你的底细探寻了一清二楚，就能将你使那宝剑的姿态和路数都揣测的半分不差
    没有人。
    除非，这佛爷不是人。
    姚正宁心底里谈论不上是不甘还是妒忌但真真是充斥着欢欣的，他原本捏紧了剑柄的掌心一翻在剑柄上奋力一拍，竟是将自己的三尺青锋都硬生生拍进了土中半截，他左手直接顺向了兵器架，竟是抓了一把七尺二寸红缨枪，跃身便是上下翻飞、若舞梨花。
    “是石渊大将军的六合子午枪法吗？！”边上有人已经小声惊喝了出来，眼中口中皆是惊叹，姚正宁虽然家传宝剑擅长使剑，但也有不少人知晓他的祖父年幼时曾拜在石大将军门下，那位老将军一身枪法无可匹敌，自创的六合子午枪法更是进其锐、退其速，绝无过多的花哨。
    然后可叹的是，姚正宁的祖父并没有将这套枪法传给自己的儿子，反而悉心皆授给了珍爱的小孙子，就是这位姚小都统。
    但是姚正宁很少在人前耍枪，大多的时候都是青锋宝剑示人。
    “真是大开眼界！”不少武卫队的小兵士们舔着唇角附和，就连严老将军也捋起了胡子只顾着点头，石渊镇国大将军是他年轻时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他心生仰慕也是许久，如今竟从一个少年郎的手中又见到了这一套枪法，令严老将军也是恍如隔世，似又冥冥之中看到了当年那位镇国将军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姚正宁几番风姿恰似时光回溯。
    姚正宁的步伐更是快、狠、准，路走天罡，以方圆为寸固守天心，这套枪杀意不重但锋芒毕露，能逼得敌人退无可退却又无处攻懈，小都统下盘稳固，那长枪在他手中就仿佛只是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般自如，枪头的红缨翻飞好像晴天白日下盛开的一朵红莲。
    眼花缭乱。
    大概是所有人现在的感受，那锋锐的枪头就似隐藏在一堆繁花锦簇的红樱之中，你根本猜测不到它会从什么地方、什么角度突然扎进你的骨血，然后皮开肉绽。
    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姚正宁枪法出神入化，如果不是严老将军曾经亲眼见过石渊耍枪，大概当要以为是那位老将军再世为人！
    枪声进退有速，那刮过耳边的凛风如虎啸如狼嚎，就连谢非予百忙应对也是要由衷赞叹这姚正宁如此浮光掠影般的枪法绝不比他的剑术差。
    妙，的确是妙，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
    若是那位镇国大将军耍来，定还要如火纯青七分。
    姚都统的目光从那几乎成了重影的花枪之中投射而出，那刺眼的光芒似一瞬之间就从千变万化的身影中扎了出来，那是红缨枪最锋锐的枪头，一下子就已经朝着谢非予那双狭长的凤眸刺去，一分不差，片刻之间就要穿透那深如星空的眼瞳。
    可是那片浩瀚汪洋似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它起不了一星半点的风浪，甚至睁着眼看着那被日光灼烧得锃亮快要发红的枪尖来到自己跟前，男人竟抬腿向右侧那么一踢打，只听得身旁的兵器架上发出木质撞击的声响，随之那绯色的衣衫已往后退却了一步，咫尺之间——
    “喀”，脆响顿现。
    随之而来的是场面上排山倒海一般的惊呼。
    姚正宁“喝”的乍声显然也是出乎意料，谢非予的手中竟也有了一把红缨枪，自己那万千之力精准无误的枪头正抵在那柄枪的硬木杆上，就在谢非予的咽喉之前。
    显然，那佛爷方才一脚踢起了架上的长枪信手抽泣便挡住了自己这次攻势，可是姚正宁牙关一咬，他手中的力道没有放松反而是僵着自己的身体全力压向了枪头——
    谢非予手中那柄枪身的雕花已被锋利的枪头挑开，碎裂迸裂的时候，就听得“嘎吱”几声，佛爷手中的长枪顿时就被那小都统的枪头给挑断了！
    周围的惊呼声就没有停顿过，这须臾之间攻势几变叫人无暇分心，恨不得多生得几双眼睛将一切能看得明白一些，再明白一些。
    谢非予的眉头微微一蹙，他见到那尖簇上明光的目标依然是自己的咽喉，断枪落地的一瞬，他侧身微倾，身后的墨发一下便被夏风吹拂而起，殷红衣裳上的金丝花纹就好像腾飞而起的凤羽，叫人挪不开任何的眸光，大概连姚正宁都没有猜测到，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样的胜负，但的确——他浑身的血液都似微微一怔。
    那佛爷反手指尖已经夹住了自己那炼铁说制的八寸枪头，就在那乌发耳畔，看起来云淡风轻还不费力，但是姚正宁很清楚，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克制，因为他发现自己，自己根本动不了。
    动不了。
    没错，好像互相僵持的状态，他不能将手中的枪往前送，也压根退却收手不了，谢非予微微曲起的双指，那指骨分明但也略显得几分苍白，姚正宁要承认，谢非予出人意料的时候很多，如果别人说他深不可测姚正宁从不曾相信，那么今天，他倒是亲眼所见。
    “好——”发出这声赞叹的是严老将军，不光是送给谢非予的，也是送给眼前这位年轻将领姚正宁的，小都统以枪尖击碎佛爷手中的长枪，而佛爷呢，更是叫人匪夷所思。
    严老将军这么一喝几乎就将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欢呼和高喝再一次震得王城都要撼动几分，好像每一个人都没有如此酣畅，、如此淋漓尽致的去观赏一次比武，所有人脑中只有一句话。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
    那些旧事和历史都会重演，站在你面前的是北魏那唯一不闻来历姓名却能权倾朝野的谢家王爷，先帝亲自赐名赐封，生杀予夺分毫之间，当年这男人是如何领着几千精兵就能将数万西夜人都赶回了老家的传奇，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真实鲜活了起来。
    可是，这场较武还没有结束。
    场上的两人谁也没有认输也没有喊停，姚正宁额头的汗珠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流淌到下颔，然后滴落在自己臂膀的衣衫上，瞬间又给日光蒸发，整个人顿时都燥热的难以掩饰，再见对面的谢非予，他微微歪了下头，眼底的光芒衬着明光你好似能见到一汪池中的星辉点滴，让姚正宁都瞬间觉得背后一凉，这种感觉叫人觉得刺骨又悚然，小都统一时难以形容，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嗓间的唾液。
    但姚正宁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微微的颤抖，不，不光手腕，还有臂膀，不，不是自己在颤抖，而是从枪头上传过来的一种震动，他顿时脚底马步一扎，手下意识的便要往后抽去。
    “锵”，随着这一声脆响，姚正宁因为身体被强大的冲力震动而大退三步，不错，他的抢是抽了出来，但是同时落地的还有自己长枪上已经碎裂的银铁枪头。
    谢非予掸了掸长袍，那袍上似是沾染到了不少的尘埃尘土，他负手一背，绯色的衣衫似被不远处的已然盛开的紫藤花沾染了一些暧昧之色，藤花的香气瞬间铺盖的满天满地，将所有人的心绪都烘托得暖熏至极。
    “姚都统，好生厉害。”谢非予的赞赏没有一点得意自鸣的味道，从他口中的所有欣赏都是真心实意的欣赏。
    “谢家王爷也是名不虚传啊！”姚正宁的双掌发痛也发着红，只有自己知道那力道震的自己的经脉都有了几分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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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