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我不会多问

    云胡在慕沉川离开王城后偶尔会来叶朴轩看望四意她们，傅长栖也曾说，既然这宅子空了不如就将四意和小风筝等人接去傅府，那个空宅子就那么空着吧，它没有了主人，就失去了灵魂，不过是一座徒增忧愁的府邸。
    可是四意不愿意，她跪在云胡的面前谢过了傅长栖的好意，就算空着、凉着，她也想为慕沉川牢牢的守好这座宅院。
    真是忠心耿耿。
    傅长栖当时拍了拍云胡的肩膀，说再多的劝慰也没有用，这些个小丫鬟都和她们的主子学的有模有样，不会轻易为人所动，她们认了主，就便只有一个主人，至死不渝，视死如归。
    说出这样的话，大概连傅长栖都觉得很意外，这漫长的大半年中，谢非予有没有来到过叶朴轩。
    他来过，却不曾再走进去。
    那个男人偶尔不知想到什么，会让那青牛宝马七香车从叶朴轩的门口缓缓行过，可是从不停留，甚至在路过门口的时候也不曾掀开帘子看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邸一眼。
    可是躲在门后面的四意知道，他们都想起了慕沉川。
    沉川，你看，我在想你，小风筝在想你，就连那个高高在上一直将你推入水深火热的谢家王爷，也在想你——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可是这样的疑问，如今再也不需要回答，活生生血淋淋的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四意只管把那颗小脑袋埋在云胡的怀里：“可是易先生说她身体实在太弱了……她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道坎，我不敢看，可是我更不敢离开——”是生是死，都不要再离开慕沉川。
    她的身体太瘦弱了，既用不了猛烈大补的药，也不能用见效快的法子调理，这场冰冷的雨将那些伤痛和病苦都最大化的恶化，这样一个流失了孩子的女人在雨水了躺了大半宿，没有人嘘寒问暖没有得到最有效急切的治疗，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别说——”云胡的心口也跟着剧烈一跳，不要从任何人的话里听到那些不吉祥的字眼，“别说……”这个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女人也担惊受怕的不断呢喃，别说——不要说。
    若是苍天有眼，就让床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姑娘渡过这个劫难，这个晚上是一场噩梦，每个人的噩梦，但是梦，一定会醒过来。
    一定会的。
    四意揉着发烫通红红的眼睛，她点着头从云胡的怀里退开。
    “很抱歉……奴婢失态了……”云胡是傅长栖的宠姬，也算是傅府半个女主人，四意不应该在她面前如此没有尊卑的倒头就哭，小奴婢的眼泪刚擦去又染上了眼睫，她想要跪下去行礼，却被云胡托住了手臂。
    “你就不要和我多行礼节了，我与你一样担心，就像我站在她面前却无法护她安危。”云胡的大眼睛里有过失神的片刻，是啊，她见证了这场阴暗下的一切诡计，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着，痛苦、呻吟，还有那些秉着苍穹惊雷的言辞凿凿，慕沉川不曾软下半分的口气，却也因此落得如此下场。
    云胡感同身受。
    四意听闻连忙跳了起来搀住那女人的手臂，急冲冲的跑进了内堂不一会儿就取了白瓷小瓶和一些药膏出来统统搁置在案旁。
    “云胡姑娘，奴婢这就看看您伤在了哪里，帮您好好的上药。”她说着就动手掀开了云胡臂膀的艳红衣衫，是啊——她差点忘记了，云胡姑娘为了救慕沉川也受了不小的伤，易先生原本也要帮她诊断片刻，可是这女人说什么也不让碰，一心只要易晟先救治慕沉川。
    谁不是心急火燎的要保住那小姑娘的性命。
    四意将嗓子眼里的气息咽下，现在再多的哭闹和眼泪都没有用，她既然帮不上易先生，帮不上沉川，那么她要帮这个自家主子的救命恩人。
    云胡的裙上满是泥泞，还有不少的血迹沾满了长袖，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慕沉川的。
    四意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了衣袂，只看到那女人的臂膀被捏的青紫青紫，皮下有着块块的出血淤青，很显然也是因为大动干戈才得了这伤痕，虽然皮肤没有严重的磕破，但是整片整片的淤青看着都生疼。
    小丫鬟一点点将衣袖撕到了肩膀，云胡微微吃痛，她的手臂被凤骨卸下过，是谢非予替她正了骨，但是现在依旧酸麻酸麻的动弹不得许多。
    “很疼吗？”四意小心极了，“大约是伤到了筋骨……奴婢替您上药。”那是她方才从易先生那讨要来的，她不能坐在这里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小丫鬟指腹沾了药膏轻轻的在云胡的臂膀上涂抹，“要是叫傅大人见着了，怕是要心疼上许久呢。”小丫鬟没有取笑调侃的味道，而是认认真真的说着。
    是啊，傅长栖向来喜欢云胡，心疼云胡，整个王都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云胡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和伤害，那男人能跳脚跳的半天高，今夜云胡满身的淤伤怕是能让傅长栖都恨不得将她牢牢拴在身边半个月不得出门了。
    云胡的眉头微微蹙起，大约是疼痛又或许是药膏带着一丝清凉渗入了骨血：“我辜负了大人的重托，心中实在有愧。”傅长栖让她找出可能回王都的慕沉川加以照顾，可是结果呢，落得了现在这凄惨的境地，若云胡说自己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她都希望自己能替那姑娘分担一半的伤痛，她做不到，但是有一个男人却当真为她承受了半身的伤。
    祁昱修。
    若要云胡去评价这个男人，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祁家公子将慕沉川送回叶朴轩以后，并没有选择停留。
    云胡也唤叫住过他。
    “祁公子一身的伤，又能去哪里？这里有王城最好的大夫，还请让易先生瞧一瞧吧……”云胡想，祁昱修一定很两难很矛盾，甚至多看慕沉川一眼都好似罪责全然加诸自己身上，可是，祁昱修也受了伤，就算他能为自己止血，但伤口被雨水浸泡又耽搁了那么久，就连云胡都发现——
    他的剑伤又开始缓缓的流淌血渍。
    祁昱修确实顿住了脚步，也许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斟酌了半晌没有开口，直到脚步踏出了叶朴轩才仰天任由雨点劈头盖脑的砸在脸庞：“有你和易先生照顾她，我应当安心。”
    祁昱修很清楚，叶朴轩，没有他的位置、他的立场。
    他是对慕沉川犯下了欺罔罪行的人，就算在他身上千刀万剐，慕沉川也不见得会因为可怜而原谅他。
    慕沉川爱憎分明，就连蓉妃都一清二楚。
    若祁昱修留在叶朴轩中，除了看着那倒在床上的姑娘无能为力备受折磨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就像一个废物。
    那水色衣衫，温文尔雅的祁家公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就这样站在大雨滂沱中，看向远远花灯覆盖的王宫禁城——
    祁昱修的归宿，祁昱修的职责，祁昱修究竟是谁，又该作何选择——
    仿佛在这一瞬间的思绪四面八方的从黑暗中袭向自己，压抑的他喘不过气。
    今夜过后，整个北魏，整个朝堂会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夜过后，祁昱修又是否还是祁昱修，他会失去什么，得到什么。
    祁家公子的眼睛被雨水打的生疼，他低下头看着带着浅茶色泽花纹的鞋履，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淌下。
    “她有她的归处，而我，”祁昱修的声音在茫茫雨夜中显得苍白无力，显得颓废凄凉，“也有自己未尽的职责。”
    他辜负的人实在太多了，如今换的满身满心的伤痛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不应该留在慕沉川身边，而是应该去寻九五之尊。
    他要去那至高无上的主人处，负荆请罪，万死赎罪。
    呵——
    男人的笑意带着满目疮痍的落寞，云胡就知道，他离开了。
    祁昱修不再等慕沉川醒来，也不再等她是否安然的消息，也许那个姑娘压根不想再见到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云胡想到这里也不免要皱眉感慨，矛盾又困顿的感情真是叫人如身在苦海，作茧自缚偏难以普渡，女人本就生的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如今脸色憔悴又愁容满面，惹的四意以为是自己的手劲弄痛了她，小丫鬟连连惊呼：“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不……”云胡眼中的神采微微闪烁，是烛光映照出的缤纷，“我只是想到了祁昱修。”
    四意的手就顿了顿，她不是很清楚这些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从云胡和祁昱修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她们之间都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不可言说的结。
    小丫鬟心知有些话不可多问，可就连她也忍不住愣神，那个向来对慕沉川言笑晏晏温柔相待的男人，在这个夜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或者在从前的一切中，他是谁。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