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哀莫如四意

    就是这样一把剑，落在两代帝王的手中，刺向北魏王爷，刺向北魏公主，皇家的斗争它都看的一清二楚、淋漓尽致。
    剑身上流淌的血迹是否也会是先帝在天之灵流淌下的不解又浑浊的泪水。
    谢非予的齿尖微微磕碰，终是觉得这个夜晚太过寒冷，不，是这个长春宫太过森冷，“哐当”，这是第二次他丢弃下这把宝剑，充斥着无奈和抛弃，剑身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每一下都打在殿中两个男人的心上。
    这里血流成河够不够证明你的千机百算，我的谋略万千——真是可笑。
    这里没有输赢，只有人心人情。
    听听外头这一场大雨，它会不会冲刷掉今晚深刻在众人心头的恐惧和黑暗——
    慕沉川失去的孩子，祁昱修自承的两剑，云胡眼睁睁却无能为力的哭喊，蓉妃的自鸣得意却坠入深渊，无忧无虑清和公主献出这一条年轻的生命——
    没有人是赢家。
    谢非予仰天长叹，细弱的声响袅袅的也无法氤氲开一室的沉闷，他不想再说任何的话语，只是背过身缓缓朝着殿门而去，身上成片的血渍都叫人觉得负重千斤。
    九五之尊看到了：“站住！你给朕站住！”他想要冲上前来喝住谢非予，可是脚步却猝停在清和公主的尸体前，他没有办法跨过这具尸体，那让他恐惧、愧疚，让他无法走过心底里的一道坎，“谢非予——你这个杀人凶手、罪魁祸首，就想如此一走了之？！”这一殿堂的血腥莫不都是由于他引起的，为什么——他可以走的这么头也不回！
    “陛下，节哀顺变。”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伴随踏出去的鞋履声，落下的只有男人如此一句轻言，如同当初设计了吕太后之死，他也说着同样不着感情的话，节哀顺变。
    谁的死亡，都不会妨碍谢非予的感情和情绪，他是个冷血的魔鬼。
    就连为那个小公主掉一滴眼泪，凭吊一句话都是奢侈！
    “你这个疯子！”九五之尊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瘫软在清和公主的尸体边，哭哭笑笑，“疯子——”不知道他是在说谢非予还是在说清和公主，又或者，他怨恨的只是自己，九五之尊也是个疯子，一个不惜牺牲一切来和谢非予赌命的人，可是——看看满地的伤痛死亡，究竟是谁的错。
    这一夜的长春殿中，充斥的是鬼哭狼嚎一般的咒骂被倾盆大雨所掩盖。
    没有人知道结局如何书写。
    就连谢非予也不想再去探究，那位本该豪情壮志的帝王将如何度过这凄冷漫长的一夜。
    春寒料峭。
    就连男人都觉得周身包围着冷气，令人难以御寒，整个王城突然而来的寂静似成了一座死城，远远的能看到城墙外的街市还有着能够映照半边天光的火色。
    叶朴轩大约是在这场倾盆大雨中灯火通明最为喧闹的府邸。
    所有的丫鬟婢女进进出出，水盆、药材、毛巾、换洗衣物，只要里头的大夫一声轻喝，外头就有五六个人忙着跑腿。
    云胡没有在里屋内，她在外头的花厅堂屋里坐立难安，听到那红着眼睛的四意端着满盆的血水从里头出来的脚步声，那丫鬟还呜咽着特意克制了嗓子里的哽咽。
    “易先生怎么说？”云胡嗅到腥味也听到了声响，她一把拉住四意。
    四意的手捏紧着那水盆的边缘，嘴里一声也不吭的撇过头。
    “你……你倒是说话呀，沉川现在怎么样了？”四意的半声不响让云胡更为提心吊胆的抓着那小丫鬟的肩膀，指甲都快要掐进了皮肉里。
    谁知“哐当”，那丫鬟手中的水盆就突然摔落在了地上，她“哇”的一声就直扑进云胡的怀里哭了起来，小风筝听到声响连忙从外头跑进来将满地的水渍盆子收拾干净，那小丫头也抹摸眼角。
    “云胡姑娘，四意姐姐只是太担心了，她、她担心小姐过不了这个坎……”小风筝的话里也有着颤抖，那是她见过的慕沉川流血流泪最多的一回，如今易先生还在里头救治，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就是怕得到的消息会是不幸。
    不要问，不要开口。
    不想听到更多令人担忧和难过的话。
    小风筝咬咬牙换了一盆水又急冲冲跑了进去。
    云胡抱着四意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纵然自己也是一身的泥泞甚至衣衫至今还淌着水渍，四意不管不顾，眼泪鼻涕都全蹭在了云胡的肩头怀中，现在的她只想抓住一些能让自己觉得安心安慰的东西，是人是物都好。
    “我害怕……”那小丫鬟泪眼婆娑的在云胡怀里哽咽，“我害怕沉川流那么多血，我害怕……”我害怕从易先生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唉声叹气，那个大夫，那个悬壶济世能妙手回春的大夫愁容满面，豆大的汗珠都从他的额头滚落，四意不敢再看着。
    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那个昏死在床上的慕沉川会是她的小姐。
    她等了、盼了半年多的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姐。
    “我等了她好久，我知道她一定可以回来，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境地，四意口中一直喃喃着，她想要宣泄自己心底里的恐惧和惊慌失措，哪怕没有人回应，她只是想将这种无法平息的情绪都统统说出口来。
    云胡知道，所以她安静的听，并不去打断四意，因为云胡的心底里也有着同样的恐惧和担忧，她们都对慕沉川现在的状况无能为力，既不能帮忙又不能替她承受，如果再不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一定会把自己逼疯的。
    一定。
    “我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在叶朴轩的门口看着等着，从王爷去和谈，到听闻王爷回都城，我想着……沉川一定也快回来了……”四意的牙齿都在打颤，“也许有一天陛下想明白了，也许有一天那些大人们都忘记了，她就能平平安安的回到王都……”四意咽了下唾液，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看着进进出出的桃儿和小风筝，四意的双手又连忙捂上了眼睛，“可是她没有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王城秋意萧瑟再到冬雪降临，渐渐的，新的一年又要到来——可是她还是没有回来，甚至了无音讯。
    “我不要她是什么安国侯府的小姐，我不要她得到九五至尊的原谅，我甚至——”四意的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湿润了她绣着小花的袖口，她执意捂着眼睛，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我甚至不再期盼她回到王城，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想，就想要她平安。”
    我要她平安——
    就算她只能留在千里之外的北国函厔，只要她在那里平平安安，那么四意什么也不求，她会在王城，一辈子守着这座叶朴轩，一辈子为慕沉川祈祷——祈祷上天见怜，让那个姑娘长命百岁，安乐无忧。
    可是，事与愿违。
    慕沉川确实回来了，却背负着逆违的圣旨，然后在这样一个喧嚣嘈杂几乎全城草木皆兵的晚上，带着倾盆的大雨和一身的血债，出现在了叶朴轩。
    祁昱修敲开叶朴轩的大门时，四意几乎不敢置信，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可是云胡哭的不能自己，易先生心急火燎的后脚赶到，慕沉川身上的究竟是血水还是雨水，四意分辨不清，只知道这场雨好大，大的整个房间都氤氲起了腥味，大到床上的被褥都被浸的湿透。
    四意只敢远远的躲在门口看着，看着小风筝和桃儿那些婢女进进出出手忙脚乱，她想要做些什么，可是，这刚接下的水盆又在云胡的两声询问下打翻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
    不可抑制的发抖。
    慕沉川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从易先生的口中得知一二。
    满身血渍伤痛难免，她看到慕沉川的身体瘦弱，那气色身形远不如当初离开王城时，她很清楚流放到函厔她一路上吃了很多苦，遭了许多劫，可是最令她震惊的莫过于所有人都在的窃窃私语，慕沉川的孩子没有了。
    就在今夜，在倾盆的大雨下，被慕沁蓉亲手杀死了。
    四意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几乎呆呆愣愣了许久。
    慕沁蓉，那是慕沉川的亲姑母啊，究竟是什么样的怨毒和仇恨可以让那个女人下手毫不迟疑，对一个无辜的生命也可以做出如此卑劣手段！
    她发抖，因为气、因为恼、因为担惊受怕。
    云胡轻轻拍着四意的后背，她感觉的到这个丫鬟对慕沉川的真心诚意，也感受的到从她的脊骨上传来的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我知道，你很关心她……你不要那么担心，她、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云胡不知该口出什么样安慰的话，就连她的心底里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她的肩胛骨和臂膀也有着淤疼，可是和慕沉川相比算的了什么。喜欢王爷太能作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王爷太能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