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萤火之光

    阵法丝毫不灵验。
    别说此刻深处幽深地底，举目无天；就是在地面，一样是举目茫然，无天无日。
    穆家子弟平遥，举剑照来，叱喝着：“死！”
    鸦火迸射纷飞，璀璨夺目。
    上上下下，十八路齐至。
    当即将我手手脚脚击穿，钉在密道尽头的石壁上。
    原来石壁上也有十八翎孔。恰好与十八鸦翎对应。
    穆平遥狞笑着，手执三寸锈剑，驱使木马，缓缓向我逼来。
    我头脑嗡然。
    只觉得身体里面影影绰绰，幽幽黑黑，无数的鬼影邪灵正通过身后的翎孔纷至沓来。
    一个又一个，争先恐后，疯狂钻进我的身体里面。
    于是我的体内，鬼哭狼嚎，拥挤不堪。
    满满的，全是些不请自来的非活存在。
    那柄紫绡锈剑已经迫在眉睫。
    锈剑剧烈震动，一身的铁锈簌簌掉落，露出铮亮的剑身来。
    穆家少年双目猩红，手上一点一点用力，持剑缓缓插进我的眉心紫府，亢奋道：
    “来吧来吧，归向三寸紫刃，幽居空谷重凝魂，来成为剑器新魂吧！”
    于是，我体内的聒噪的鬼影邪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特殊召唤一样，莫名亢奋起来。
    它们一边疯狂涌向我的紫府内心，一边用力拉扯我的魂灵，一起落入那入肉入骨三寸的紫刃。
    那么拥挤，那么身不由主。
    我像回到了玉龙湾小北亭的商业会展中心。
    置身汹涌的人流，身不由主被挤着前进，或后退。
    此刻是不是有姓吕名为婵的女子。
    和我一样，此刻正某处置身汹涌人流，并且到处张望。
    好来仔细瞅上一瞅，那人山人海之中，那熙来攘往里，能否瞅见她的大老板，能否瞅见她碎碎念了一生的女子？
    ……
    辽远的俗世版图。
    府西郡，天裂谷机场。
    女子行尸走肉，从航班上走下。
    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幻灭。
    她久已不再盼望奇迹的出现。
    相对不相亲。
    有熟悉而陌生的至亲经行你身边又如何？
    无法相认的，就终将认不出来。
    最终还是要与你擦肩而过，互成天南地北双飞客。
    她身前身后人山人海。
    她左边右边人山人海。
    随着汹涌的客流，女子身不由主往前流淌。
    她也无所谓，因她知道，路的尽头，那位两鬓微斑白的伟岸父亲，一定已经早早守在了机场尽头，等待离巢日久的爱女归来。
    等她，一如等她。
    十六年如一日，这位渐渐不再年轻的父亲，一有空就要在机场路徘徊，等候。
    等候爱侣的归巢。
    那个流光噢，容易把人抛。
    姓尹名虞的女子噢。
    你为何还不回一回头，回过头来再把爱人与幼女瞅上一瞅？
    姓吕名婵的女子，东都彩云间的公关大美人，早已被多年来的时光和失望捶打得心如止水。
    只是踏行在这个名为天裂谷的家乡机场，她还是不由得有点微微愣神。
    天裂天裂，自天而裂。
    若非如此，当年那个无情的女子又怎么会一眼就看到了所谓的大道玄奥，毅然决然，抛夫弃女，跟随那从天裂光束中走出的高人远走高飞？
    走到了机场路尽头，前后左右还是一样人山人海。
    女子看到了她头发微斑白的父亲，郁结的眉宇终于还是一点一点舒展了开来。
    不过几个月的事情，曾在东都陪女儿而不陪娇妻看舞的汉子，他两鬓已经霜染。
    女子从人流中艰难钻出来，握着父亲的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爸，等久了吧，今天飞机晚点。”
    她的父亲倒是无所谓，“傻闺女，爹有事没事都喜欢在这踯躅，就当是信步闲庭，顺便将离家这么久的闺女拎回家呗，有什么。”
    “什么叫顺便拎回家？”
    女子嗔怒，横眉冷对，“爸，小婵究竟是不是你的亲闺女？你和那个女人一样，当她小猫小狗？”
    男人身子微不可查悸动了一下，又心酸又愧疚起来。
    他急忙亡羊补牢：“爸说错了，爸就是专程接闺女回家的。”
    闺女都十八二十二了，他还当她是当年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又笑道：“不许生气了啊，爸听说你难得休年假回来，特别跟隔壁的金阿姨学了几手老火靓汤，一会亲手做给爸的贴心小棉袄喝。”
    女子有点怅然若失。
    这一刻，她想。
    我的父亲，叫吕烛，烛火淡微，在俗世或可照耀一方，可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日争辉，与天裂而出的修士对比，太过朴实无华。
    婵女子与父亲并肩缓步，忽然发觉父亲已经和自己差不多身高。
    她有点慌张起来。
    怎么会，她心目中的泰山北斗，那拱北石一样，既平淡又奇崛的存在。
    少时只在一站在他身旁，就感觉天崩于前而可以面不改色，任何的风雨霜雪都可以被他伟岸的形象逼散。
    怎么会，不过几个月不见，他怎么可以和女儿一个身高？
    人会老，会病，会死。
    女子的肩部微微抽搐，她心里乱成一片。
    她注意到此刻慈祥的父亲正微微佝偻着身子。
    我才长大成人，他却已经仓皇老去。
    不知不觉那个她心中高大的男人已经老了。
    我爸老了。
    女子心想，怎么会，我还没来得及做好思想准备，我的生命里已经可以见到生老病死的种种，种种。
    男人有点狐疑的偏头，就看到女儿在揉微微红肿的眼睛。
    他忍不住柔声问道，“怎么啦，宝贝儿？”
    女子抽了抽鼻子，放下手，轻声笑道，“没事，风大迷眼。眼睛进了沙子，现在好了。”
    一时无话。
    又走出了好一会，女子忽然唤了一声，“爸。”
    男人嗯了一声，“怎么啦？”
    女子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其实吧，金阿姨人不错，打小对我也不错。”
    男子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女儿。
    婵女子斟酌言辞，缓声道，“小惠确实不合适你，但金阿姨真心不错。我想我叫她一声妈，也是可以的。”
    “不。”她纠正，“我很乐意那么称呼她。”
    十九年了，长盼不回那个远走高飞的女子。喜欢我的富婆老板们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我的富婆老板们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