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南惊魂（四）

    来不及想里面发生了什么，周伟和邱东架起黄美美就跑，但走廊这一头竟然没有下去的楼梯，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向另一幢楼的走廊，走廊狭窄破漏，地上歪歪斜斜地覆着一块铁板，他们已经慌不择路，顾不得许多，直接踩着铁板过去，等几个人跑过去之后，这块锈迹斑斑的铁板终于寿终正寝，“当啷”一声掉落下去，露出大片断裂的地面。
    大家头也不回，匆忙穿过走廊找到楼梯，下到一层，确定那些怪东西没再追上来，才脱力地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
    “美美，你怎么样？”邱东喘着气问道。
    黄美美按着肩膀，一边啜泣一边低低地□□着，邱东小心地把她的手挪开，蝙蝠利爪刺入登山服，把黄美美的肩膀抓出几个血窟窿，汨汨地冒着鲜血。
    “我看看。”周伟为了方便外出，学过一点初级医疗，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骨头没事，不过得先止血，你们带绷带没？毛巾也将就。”
    邱东翻了翻背包，“只有创可贴、驱蚊水和纸巾。”
    赵刚没好气地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型医疗袋扔过去，“省着点，说不定待会儿还有用。”
    邱东假装没看出他在生气，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赵刚翻个白眼，“我这是未雨绸缪。”
    “呕……”一直一声不吭的皮蛋突然俯身呕吐起来。
    本来坐在他身边的赵刚立即嫌弃地挪开老远，“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感染了吧？”
    皮蛋趴在楼道缝隙处吐了好一会儿，吐得嘴里只有胆汁的苦味，“不是，是想起刚刚摸到蝙蝠翅膀的触感，而且感觉好像有碎屑掉嘴里，呕……我有点……洁癖。”
    “行了，消停会儿吧，”赵刚摸出一瓶水扔过去，“赶紧漱漱口。”
    周伟处理好黄美美的伤口，又给几个脸上挂彩的消毒，一行人坐在满是泥土渣的楼梯转弯处稍微歇了会，赵刚掏出手机，果然没信号，真是恐怖片标配。
    “都说了明天再来，非要找什么刺激感。”赵刚语带讽刺。
    “没人拿刀逼你来，还不是你自己为了蹭流量，抱大腿。”邱东见黄美美被安置地差不多了，也不再客气，硬邦邦地怼了回去。
    两个人正要吵架，皮蛋把赵刚挡回去，拦在中间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赵哥，对不起大家，我提出来的来这儿拍视频，是我的错，等平安回去后我请大家吃饭。”
    “我们走吧。”黄美美这时候也轻声说道。
    赵刚冷哼一声，走到楼梯口，他皱起眉，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有股臭味儿？”
    周伟从刚才一直闻到一股比鲱鱼罐头还臭的气味，但他一直以为是脸上还留着那些腐烂□□的味道，就没说，这时应和道：“可能这里也有别的动物尸体吧。我看这病院已经成了蝙蝠的巢穴了。”
    “别提那些蝙蝠。”黄美美打了个哆嗦，紧紧依偎在邱东怀里。
    楼梯往前几米就是出口，出口处拦着一扇大铁门，上面挂着两条生锈的大锁，皮蛋捡了块大石头敲了两下，竟然没敲碎，而且这栋楼的窗户也是用铁条焊死，没法翻出去。
    “这儿应该是用来关那些精神病人的吧，封锁得这么严实，我们该怎么走？”赵刚有些焦虑。
    邱东说：“问戴工呗，他不是熟吗？戴工，往哪儿走？”
    没有人回话。
    大家相互之间看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戴胜杰，仔细想一下，刚在楼梯上休息时他就不在，周伟努力地搜索记忆往前推，戴胜杰恶作剧后，跟他们一起进入203室，和他们一起看了照片，被大蝙蝠追时他慌张的神情也在视线中一闪而过，之后呢？
    他不可能在最后面，不然被抓走的是他而不是黄美美，周伟和邱东跑在中间，走廊并排跑两个男人已经很挤了，他确定戴胜杰没有在他身旁，他看向皮蛋和赵刚，“你俩刚才跑在最前面，有没有看见他？”
    皮蛋明显没留意，赵刚也摇摇头。
    当时场景太混乱，大家连方向都跑错了，没人注意戴胜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是不是还在那栋楼里？要去找他吗？”皮蛋低声问。
    但现在谁也不敢回头找他，没人回答皮蛋的问题。
    一阵沉默之后，赵刚先提起精神说：“可能他找到别的地方躲着，毕竟他来过，对地形比较熟悉。等我们出去要是没看到他，再带人来找他，总好过几只菜鸡非要去送吧。”
    大家纷纷赞成，周伟掏出一枚硬币，“那么正走左，背走右。”说完向上一抛，硬币根本没有旋转，径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背面。
    2号楼大厅的构造跟之前那一栋差不多，绕过楼梯就是走廊，不过2号楼面积要大很多，走廊弯弯曲曲，靠边有一些活动室。让人稍感安慰的是月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投射进变形的窗户，室内显得明亮不少。
    越往里走，那种异样的臭味越浓，地上开始出现一些动物尸体，这些尸体无一不是浑身干瘪，通体发黑，周伟只能从它们大致形状判断里面有羊、猫、狗等等，部分动物肢体残缺，应该被啃食过，所有人都绕过尸体，尽量不去看它们的惨状。
    怎么这儿也有？走在前面的皮蛋指指墙，示意大家来看。
    渗着深深浅浅菌斑的墙上逐渐出现不规则的几何图案，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图案杂乱无章，忽上忽下，完全没有排列顺序，其中夹杂着奇怪的符号，有点像文字又好像不是。
    周伟盯着其中一个符号看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但很快，那个符号就微微扭曲，细微的墨痕如同手足在主线条两边延伸出来，让它看上去像一条多足蜈蚣，周伟用力闭了闭眼，眼前的符号仍旧如此，甚至开始慢条斯理地爬行，周伟看了看其他人，他们一切正常，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符号的异变。
    但周伟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条污黑的蜈蚣。
    蜈蚣在墙面上爬行，发出微妙的窸窣声，它靠近了另一个方形符号，绕着它将自己的首尾相接，在它咬合的那一刹那，方形符号“咔哒”一声如同门一般向内打开了。
    在门打开的一瞬，周伟感到四周的声音全部消失，门后的风景在他眼前放大，他看见一段爬满青苔的古老石梯，末端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周伟注视着那黑暗，感觉耳边传来一些不明意义的絮絮低语，他茫然地听了一会儿，发觉那声音来自门内，便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想要听清楚，当他跨出这一步时，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从门内席卷而来，仿佛无数双手，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从那种莫名的恍惚中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我不要进去！放开我！”
    他拼命挣扎，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一个人站这儿看什么呢？”
    周伟猛地回过神来，他浑身冷汗淋漓，从骨头深处泛起隐约的疼痛感，他勉强扬了扬唇角，对赵刚说：“没什么。”他不敢说。
    最前面的皮蛋还在分析这些符号，他回忆道：“上次陪我妈去神堂参加活动，我好像在神堂深处的廊柱上见过这个符号。”
    “项前不是说病院院长是位退休神官吗，说不定他以精神病院做掩护，偷偷搞关于蚀的研究，受蚀影响，病人病情愈加严重，终于在癫狂之下烧了病院。”黄美美恢复了些精神，开始胡思乱想。
    她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有东西砸到窗户上，满是灰尘的玻璃上随即出现一个血手印。
    邱东在黄美美尖叫前捂住她的嘴，大家都僵硬地站在原地，周伟能看到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掌印流淌下来，他突然想到，墙上符号和图案的颜色，不就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吗？
    按下这个猜测，周伟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窗户，“戴工，别闹了。”
    没人回答，窗外的铁栏杆限制了视野，周伟只能往两边观察，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除了同伴们起伏不定的呼吸声，外面可以说静得出奇，夏末的深山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现在想想，其实从踏进医院以后，外界的声音就消失了。
    “没有东西。”周伟说，他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以当然的境况来说，再制造恐惧绝不是好事。
    赵刚胆怯地问：“继续走吗？”
    所有人都看着周伟，不知何时起他们默认周伟是决策者，周伟也不是不害怕，只是比起害怕，当然是赶紧逃离这里要紧，他心里甚至有点儿阴暗的想法，真到了危急时刻还能把这几个人丢出去保命。
    于是周伟没说什么，他打头，其他人抱团在后紧跟，越往里走，动物尸体越多，形状也越来越诡异，完全猜不出它们是什么，这些尸体成堆成堆地摆在走廊两边，有的挂在墙上、房梁上，有些似乎刚死不久，还有黑色的□□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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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