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怪物们的盛夏(8)

    “我又没给任何人找麻烦，没有理由因此而责怪我。亚莎曼这家伙，真是会装模作样。”
    而事实上，哈利姆偷偷喜欢着亚莎曼；但被亚莎曼冷嘲热讽，哈利姆反而会变得意气用事。他不断嘀咕着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语句，耳朵则贴上了圆锥形的传声管的前端。很快，客人们含混不清的对话便传入耳中。四五个男子正在蒸气之中交谈着。
    “……好奇怪的声音。”
    哈利姆不解地侧了侧头。那些人大概是外国人吧——正这么揣测着，却听到对方不停地交换着帕尔斯语的单词，随即冷不妨地，一句骇人的台词在哈利姆耳边炸裂。
    “让我们赞颂蛇王撒哈克大人的圣名吧。”
    哈利姆顿时缩起全身。
    “蛇、蛇王撒哈克……？！”
    对帕尔斯人而言，这个名词绝对是恐怖与灾祸的象征。
    “不好好做个乖孩子，蛇王的手下就会把你抓走，关到地底下去！”
    几乎所有帕尔斯人小时候都曾被父母如此训斥过。即便是欺负弱小的不良少年、满脸胡须的盗贼、作威作福的官吏，一旦听到蛇王撒哈克之名，都会脸色丕变，不假思索地左右观望。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想到自己被黑暗的触手缠绕、被拖入永不见天日的地狱深渊，就连众神也别过脸去爱莫能助，恐惧感就会自然而然地在全身流窜。
    哈利姆意识到，自己算是踩到毒蛇的尾巴了。亚莎曼所言一点没错！
    “危险，危险……”哈利姆呻吟地说。公共浴场的走廊即便在冬季也相当暖和，他的额头上却冷汗涔涔。
    和平悠哉的日常生活正在急速离他远去，黑暗的神话阻挡在哈利姆面前。哈利姆很想就此逃跑，脚却僵硬得动不了。明明不想再听下去了，蒸气浴室中的对话却不断传入耳中。双耳和双脚似乎齐心协力地强迫哈利姆继续偷听。
    “……只要蛇王撒哈克大人再临人间……”
    “太阳将黯然失色，白昼与夏季也会永远消失。唯有黑夜与寒冬持续千年……”
    “那些地面上的支配者和骄傲自大的人类都将被我族狩猎，成为饵食。”
    “为了这一天的来临，各位千万不要忘记在盛夏四旬节到来之前，赶往迪马邦特山集合。”
    “盛夏四旬节”指的是从六月后半的夏至时分起的四十天的期间段，那是帕尔斯最为酷热的季节。
    “明白，明白了。今年夏天是人类最后的夏季了。”
    “官署那边也差不多可以提出休假申请了，千万不要招致怀疑。”
    哈利姆不由倒抽一口气。
    “……什么，这些人都是官员？！”
    V
    为亚尔斯兰王所使的官员们竟然背叛了年轻的国王，沦为蛇王撒哈克的手下。亦或是说，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是蛇王撒哈克的手下，用伪造的身份潜入了宫廷？无论是哪种，亚尔斯兰王都有危险，新生帕尔斯王国的命运也岌岌可危。
    亚尔斯兰因其巨大的武勋和与之相对的简朴生活而备受人民爱戴。在这份爱戴和朴素的使命感的相互作用下，哈利姆振奋起来。对蛇王撒哈克的恐惧感多少远离了几分，哈利姆拼命调整呼吸的同时继续偷听。
    “撒哈克大人会把刚出生的婴儿赐给我们吧？”
    “哼，看样子你还不知道真正的美味是什么样的……婴儿一出生就会接触到外界的空气，鲜味就会下降；要趁着预产期半个月前，剖开孕妇的肚子直接吃，那种绝妙的滋味简直无以伦比。还附着着粘稠体液的胎儿……”
    惊悚至极的对话刺入耳中，令哈利姆险些吐出来。作呕的声音震动了传声管，虽然微弱，却使得蒸气浴室中的对话戛然中断。
    “……有人在偷听我们的对话。”
    随着阴惨的声音，又传来了起身的响动。哈利姆顿时惊慌失措，只想赶紧合上传声管的盖子逃离现场，手脚却完全不听使唤。应当轻轻合上的盖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想要逃开的双脚却彼此互绊，害得哈利姆踉跄不已。
    蒸气浴室的门开启了，高温的蒸气直朝哈利姆吹来。腰部抱着毛巾的男子那双闪着赤红光芒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哈利姆。
    “……你都听到了。”
    哈利姆险些晕倒。只见官员暴露无遗的下半边脸绝非人类的嘴和下颚，而是向前方突出，上下部分都微微膨胀的黄色形状物体，怎么看都像鸟类的喙。
    哈利姆的脑内轰然浮现出小时候祖母讲过的古老故事，犹如伴随着声响翻开了某本图书。
    “……鸟面人妖！”
    响起的尖叫声仿佛不是自己的。名为恐惧的巨大泡沫顿时迸裂，这次双腿总算能自由活动了。哈利姆吧嗒吧嗒地后退了五六步，随即转身狂奔，不料却一头撞上另一个拿了好几个提桶的浴场服务员。提桶散落一地，服务员也摔了个人仰马翻。幸免跌倒的哈利姆双手双脚同时挥舞，大喊大叫地奔逃。
    公共浴场的老板赶到了现场。
    把下半边脸隐藏在毛巾内侧的怪物大吼道：“抓住那个人！”
    “这位客人，哈、哈利姆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是隶属高等法院的法官，正在讨论国法。”
    怪物们一上来便抬出权威恐吓老板。
    “啊，法官大人……”
    “那家伙叫哈利姆是吗？偷听我们的谈话本就不成体统，竟然还就此逃跑，想必背后有什么阴谋，所以我们必须追捕他。若哈利姆恬不知耻地跑回来，你们还敢包庇或藏匿他的话，就要做好被问罪的准备！”
    巧妙地将哈利姆栽赃成罪犯之后，官员们遮掩着下半边脸，慌忙更衣后离开公共浴场。对于公共浴场这边来说，采取先付费再入浴的方式还算走运。喜欢亚尔斯兰战记（第一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亚尔斯兰战记（第一部）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