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二十九年的情分

        在与陆哲圣谈完了话之后，任天翔便离开了陆府。
有些事情他实在不愿意看下去，倒不是说那些陆家人惹得他不高兴了，完全就是因为……他心里堵得慌。
这样说来，其实还是因为那些姑娘的原因。
任天翔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黑暗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少了。
比如当年大清洗的时候，他在司法部府衙里面也经常能够听到有手下传回来的消息。
比如哪个大官自己在东皇镇买了一座院子，养了好几十个女人。
比如哪个官员在自己的府邸地下建了一个地下监牢，联系不少人，抢来了几个孩子，玩起了娈·童来。
更有甚者，表面上光鲜亮丽，一副爱国爱家的老臣形象，背地里却和不少官员商榷叛乱。
就像现在，其实听说陆家干了这样的行当，任天翔并不惊讶，甚至他第一时间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想过陆家还没有豢养起娈·童来，也没有败坏到那样的程度。
但是这也不过是他的想法而已，该怎么说呢？当别人还没有坏到你想象的那样的时候，你甚至会认为他还挺不错的？
但是这样的想法止步于了任天翔见到那些姑娘的第一眼。
她们可是从小就被陆家的手下们圈养起来的，或许是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长大了则成为陆家人发泄的工具。
这很正常？
确实很正常，毕竟在霜海城中，陆家才是主导者，即便是当地的城主府，也必须要揣度陆家的脸色。
任天翔原本没有那么愤怒的，但是当他看到那些姑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了。
如果没有陆家，以星皇帝国现在的国情，她们应该还是能过得很好。就算不好，至少凭着自己的努力，也比现在的生活要好一些的。
至少那样，她们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现在呢？
星皇帝国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和任天翔眼中看待的星皇帝国是不一样的。
而这就是他们要铲除的贵族——任天翔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不少贵族都是这样的，特别是那些资历不浅、枝繁叶茂的家族，更是如此。
任天翔一个人离开了陆府，一个人走在霜海城的街道上。
因为陆家的事情，整个霜海城已经戒严的，梁元洲今天早上之所以慢了任天翔一步来到陆家，便是去联系霜海城的城防军了。
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城防军的人，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那些城防军的人见到任天翔身上穿着的司法部官袍，也都识相地没有打扰他。
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将所有想要跟着他的人屏退了。
他不想让人跟着自己，并非是因为什么文青病，而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好好静一静。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姑娘的模样，特别是那个看向他的姑娘。
她似乎是所有姑娘里面唯一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重获新生了。
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是，这个姑娘确实是所有人中最小的，看她的模样……不过十四五岁而已……
……
“老爷，我们已经走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会儿吧。”小厮宁四骑马跟在陆珏宣的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陆珏宣。
他们走了一晚上，虽然现在是五六月份还是夏天，但是陆珏宣的身子本身就虚弱，这样赶了一晚上的路，他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而陆珏宣看了一眼宁四，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指着前往的树林说道：“我们在树林边停下吧。”
两人骑马来到了树林边上，宁四翻身下马，立刻来到了陆珏宣的身边。
“老爷，我扶您，慢点。”
宁四将陆珏宣扶到了一棵树边上，扶着他慢慢坐下。
随后他便开始为陆珏宣整理起吃食来。
他们趁着夜色赶了一晚上的路，早上陆珏宣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呢。
眼看着宁四轻车熟路地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火堆，在火上煮着并不多的粥，陆珏宣突然独倚宁四招了招手，说道：
“宁四，你过来。”
“啊？老爷，我还煮着粥呢。”
“你先过来。”
拗不过陆珏宣，宁四走到了陆珏宣的身边。
“老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没什么事。”陆珏宣摇头，随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粥一时半会儿糊不了。”
“呃，好的，老爷。”
宁四缓缓坐下，但是显然，他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样子。
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他服侍着陆珏宣的，哪里和陆珏宣这样平起平坐过？
但是既然是陆珏宣要求的，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坐下。
陆珏宣倒是没有去理会宁四这样的想法，他呆呆地看着火苗，神色有些呆滞。
但就在宁四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却听到陆珏宣突然问道：
“宁四，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啊？呃……我是六岁那年开始陪在老爷身边的，应该有个……二十九年了吧？”
“二十九年了啊……”陆珏宣突然有些感慨。
宁四已经陪在他的身边有二十九年的时间了。
他现在也还记得当时宁四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是一个落魄的孩子。
宁四被他捡回了家，成为了他的伴读。
这一陪，就是二十九年的时间。
二十九年的时间，偿还陆家救了他的恩情，其实已经足够了，但他始终还是陪在陆珏宣的身边，为他当牛做马……
陆珏宣突然说道：“这个时候，家里应当已经被朝廷派来的人控制住了吧？”
“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宁四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朝廷那边的情况老爷您怎么清楚？”
“并不是我清楚。”陆珏宣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宁四，说道，“应该是你比较清楚吧？”
宁四的额头留下了冷汗来，他牵了牵嘴角，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我身边二十九年的时间，一定很累吧？”陆珏宣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的，不是吗？你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
“……”宁四紧紧地抿着嘴唇，看着面前的陆珏宣，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有前几天，我让你去吩咐家里的暗卫。”陆珏宣苦苦一笑，语气有些无奈，“可能你确实是将我的话传达给了对方吧？但是同时你也将他的行踪传递给了朝廷？”
“……”宁四依然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他能说什么？毕竟……陆珏宣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朝廷的人，从六岁那年开始，他就主动请命，潜入了陆家，做了陆家大少爷的伴读。
一晃便已经是二十九年过去了，他为朝廷提供了数不胜数的关于陆家的信息，也一直在暗中牵动着陆家的线索。
至于为什么……
看着陆珏宣眼中有些落寞的神色，宁四缓缓开口：“我的母亲……是从陆家走出来的……”
陆珏宣的眼神一怔，随即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
宁四根本不需要解释太多，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宁四一直认为，自己的降生，就是为了毁灭陆家。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报复陆家所以才成为朝廷的眼线的？”
“是的，老爷。”
“……那么陆家还有多少朝廷的眼线？我想，仅仅是你的话，应当不至于让陆家陷入被动吧？”
“嗯。”
似乎是因为认为陆珏宣已经无路可走了，所以此时宁四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陆珏宣的了。
他点了点头之后，缓缓说道：“是陆成。”
“原来是他啊……这么说来，陆家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他的手的，所以什么都瞒不过朝廷，对么？”
“是的。”宁四点头。
“呵，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陆家就已经被朝廷弄得个千疮百孔了……
“那么你让我停下来，是为了等待朝廷派来抓我的人么？”
“是的，老爷，今天一早，我便将我们的路线传递回去了。”宁四的眼角有些抽搐，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好像是在与自己的内心进行斗争一般。
二十九年的时间，即便他最初就是为了毁灭陆家而来的，和陆珏宣相处了二十九年的时间，他还能不理解陆珏宣吗？
于是他说道：“老爷，我可以为您作证的，你都没有参与到那些事情中，我……”
“不用了，宁四。”陆珏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阻止家里的人，就已经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了，被他们抓住后，这份罪名，我不会推脱的。”
一边说着，陆珏宣一边看向了他和宁四来时的方向。
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一个身穿着长袍的身影渐渐向他们走来。
那如同普通老者一样的身影，让陆珏宣原本平静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随后他的心又重归平静。
他笑了笑，脑袋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缓缓说道：
“看来朝廷还真是看得起我呢。
“竟然让一位幻级修士亲自来抓我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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