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 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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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Ⅰ
    如泽被送到了一座医院的顶楼,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他刚一落地就被医护人员妥善的运进了住院部。
    给他做检查的是一个长得很英俊,也非常温柔的医生。
    处理完伤口后他就被推到了一个单人病房里,易寒给他的戒指被他好好的放在了枕头下,时而拿出来看一看。
    那戒指没什么特别的,连花纹都没有,搁网上标价应该超不出两位数,如泽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名堂。
    不过一想到这是易寒的,那感觉就来了。
    就好像一个机械键盘,原本普普通通的,可被LCK的某个大魔王摸过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夜幕来临,如泽的病房里门窗紧闭,病房中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只能听见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
    如泽双手抄在脑后枕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发呆。
    他身上的通信设备在落地之后就随着脱下的衣物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问那个医生,医生却说他现在不适合接触手机电脑什么的,让他好好休息,并贴心的给了他一个mp4和电视的遥控器。
    他当时没明白,现在回过味儿来了。
    他们在阻止他和外界联系。
    因为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个墓穴,那些僵尸,那些怪物,在如泽的印象中都只是存在于传说和小说里,在遭遇那一切之前,他确信自己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无意中踏入了一个漩涡,虽然被人救了出来,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之后他们会怎么对他?
    会杀了他灭口吗?还是要给他洗脑?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专门消除记忆的方法,就像“黑衣人”里那种,拿根会发光的棍子在他眼前闪一下他就变得跟痴呆儿一样傻兮兮的,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如泽难受的动了动,唉,脚这样被吊起来真是不方便,躺着都不好翻身。
    他难耐的蹭了蹭床单。
    那易寒呢?易寒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那种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秘密特工?
    如泽顿时深以为然,他回想起当时易寒的穿着,干练修身,口袋还多,随便一掏就是工具。
    还有这家医院,易寒明显就很熟悉这里的样子,说不定是特工们的据点。在医院的某一个地方存在一架秘密电梯,通往不为人知的地底,那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设备和通讯系统,还要有一台超智能人工处理终端,时刻满足特工们的各种需要,特工们筋疲力尽回来时会有“赛巴斯”亲切的端茶倒水,特工们威风凛凛踏出基地准备去掀翻哪个BOSS的老巢时会有大胸美少女卡哇伊的说“一路顺风”……
    如泽想着,略深沉的点点头。
    他这样没个重点的胡思乱想,很快意识就昏昏沉沉了起来,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如泽的眉峰渐渐深拢,额间开始冒出细汗,眼珠在皮下快速转动,呼吸急促。
    突然他猛地挺身,喘着粗气坐了起来,被吊着的长腿疯狂摇晃。
    如果不是他的柔韧度很好,不然这会儿要被突然拉长的韧带疼的嗷嗷叫。
    如泽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做梦了,梦见他瘸着腿在前面拼命的跑着,后面是成堆的僵尸追赶,然后他戏剧性的摔了一跤。
    他疯狂的大喊求救,可是没有人回应。
    然后他就要被吃掉了。
    如泽闭了闭眼,心中长叹。
    快来个人帮他洗脑吧。
    Ⅱ
    第二天,帅哥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如泽眼下青黑一片,关切的问了几句,如泽不是那种有点不舒服就要嚷的人,所以只是强打着精神混过去了。
    帅哥医生给他检查完就准备走了,如泽本来想问一句什么时候能还他手机,但后来还是没问出口。
    也许是他脸色太过糟糕,帅哥医生房门都打开了却还是折回来,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耳垂,说:“我一直都在这里,你要是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就过来找我。”
    如泽有些拘谨,点点头。
    等到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如泽目光深沉的靠在床上看电视,一个最近比较火热的综艺,挺好笑的,他跟着节目抛出来的梗傻乐,笑的腮帮子都僵了,最后看着看着自然困了,睡了过去。
    ……然后再次被噩梦惊醒。
    这回不跑了,他在梦里被一群饿狼围绕,最后被最大的那一只横腰咬断,脊骨寸寸碎裂,鲜血流了一地。
    一看时间,半夜两点四十五,电视台已经在播许多年前的肥皂剧了。
    女主吃女二的醋,跟男主闹了别扭,此时男主正温柔款款一脸“我心好痛你听我解释你不听我就要死了”的表情跟女主辩解。
    如泽长长叹气,有点闹心。
    第三天的时候,帅哥医生惯例来查房,看如泽更差上一层的脸色更为关切,可如泽一口咬定自己没什么大事,还趁机问他什么时候能给他手机,理由就是太无聊了,想打打游戏什么的。
    帅哥医生考虑了一下,出去了一会儿,给他带了一个Switch……
    如泽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医生,你认识易寒么?”
    帅哥医生愣了半拍,笑笑温和道:“怎么了?”
    如泽斟酌,“他回来了吗?”
    帅哥医生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如泽往后一躺,叹气,更闹心了。
    晚上,如泽困得要死但不太敢睡过去,于是打开电视看点法制节目转移注意力。
    水喝多了,有点。
    如泽揉揉肚子,小心翼翼把腿挪下来,准备慢慢坐到轮椅上去。
    他没喊护工,总归是有点孩子式的要面子。
    出病房没多远,如泽经过一个房间,虚掩的门缝中透出光亮,还有一串清晰无比的声音。
    “总之我把话撂这儿,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再出去了。”是那个帅哥医生。
    “其他方面你去协调……你是他的主治医师还是我是?合着这次之前你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他身上的伤?”帅哥医生冷笑,这还是如泽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的语气,平常都是知心欧巴,现在听上去像是变成了冷面阎王,“按理说他从极地回来之后就要好好静养,结果纱布都还没拆就被你使唤出去了,现在又搞得一塌糊涂的回来!他的后脑勺被掀走一块皮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躲得快现在根本就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如泽一惊,这么严重的伤啊。
    “有本事说你错了有本事下次就别再犯!我好说歹说你们都不听!对啊你们都能耐!”帅哥医生越说越气,突然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这么能耐怎么还知道回来?!这么想找死还回来个屁!”
    最后一句声音都抖了,听上去愤怒至极。
    “再不遵我的医嘱你们就都去死吧!死远点儿别污了我的眼!”
    “……”
    “来个蛋,我看见你就烦。”
    “……”
    帅哥医生突然冷笑一声,“我没生气。其余我都不管,我只管亦韩好好的,这次你俩都犯底线了,事不过三,你们好好掂量,看最后惹毛我了会有什么下场!”
    如泽听着听着本来要走了,可帅哥医生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把他拉了回来。
    易寒?他刚才是说了易寒吗?
    易寒……后脑勺被掀走了一块皮?!!
    如泽顿时坐不住了,推门而入。
    帅哥医生一看是他立刻挂断了电话,“怎么了?不舒服吗?”
    如泽:“……”他刚才一头脑热就进来了,突然不知道该说啥。
    看样子帅哥医生好像不太想让他知道的样子。
    于是他只好迂回作战:“……我有点想去厕所。”
    帅哥医生一愣,笑着过来帮他推轮椅,完全没有刚才那样咄咄逼人的气势。
    “怎么不按铃呢?”
    “……太晚了。”
    “虽然你是好意,可要是你单独行动不小心又伤到哪里了该怎么办?”
    “我很小心的。”
    帅哥医生推着他来到了卫生间门口,正准备抱起如泽时,如泽突然开口了:“易寒回来了吗?”
    帅哥医生一顿,点点头。
    “他好吗?”
    帅哥医生一笑,“没什么大碍。”
    “真的?”
    帅哥医生定定的看着如泽,两秒过后,说:“刚才你听到我的话了?”
    如泽:“……就最后一句。”
    帅哥医生蹲下来和如泽对视,“他确实回来了,在休息。这次的行动让他耗费了许多的体力,所以等他休息好了再来看你,行么?”
    如泽:“……”这股子扑面而来的哄小孩气息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没什么大碍吗?”如泽再次确认,“他救了我的命,我很担心他。”
    帅哥医生温柔的笑笑,捏了捏如泽的耳垂,“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如泽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好好的被送回了病房。
    他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等帅哥医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离开后,又睁开了眼睛。
    他心里装着事,再加上对噩梦隐隐的恐惧,是以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连日无果的等待加上连续恶劣的睡眠状态,现在又得知易寒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泽心里烦躁了起来,负面情绪爆棚。
    他应该更坚决一点的,刚才。
    至少再进一步了解一下易寒的情况,至少争取一次探望的机会,确认他是真的安好。
    被动成这样的感觉真的糟透了,感觉像被关在了笼子里。
    突然一阵暖风吹进来——窗户开了。
    如泽下意识看过去,目瞪口呆。
    “好险好险,差点被抓个正着。”姬亦韩艰难地从窗外爬进来,造型看上去十分滑稽。为了包扎好后脑的伤口,他应该是把头发全剃了,被白色的绷带包成了个球,圆乎乎的。上身只穿了件白T,胸口写着笔走龙蛇般的写着“热血”二字,暴露出了两臂上一直包裹到手腕的绷带,下面套了条棉质宽松的运动裤,赤着双脚。
    如泽不敢相信,刚才阿拉丁在他旁边擦灯了???
    “诶你别动,”姬亦韩拦住如泽的动作,“腿还要不要了?”
    “不是吧哥?这里24楼,你怎么爬上来的?”如泽吃惊。
    “这你就别管了,小case。”
    如泽一想也是,他也算是跟着易寒一起上过洞洞山,下过盐酸锅的人了,这位的本事多大还不清楚吗?不就是爬个24层楼嘛,说不定人家还是飞上来的。
    看着如泽兴奋的又想去开灯,姬亦韩连声制止:“低调!低调点!这么想把我暴露出去吗!”
    如泽了然,老实不动了,“你怎么来了?脑袋怎么样?”
    “不太好,”姬亦韩严肃的说,“被按着剃了个瓢秃,极大降低了我的颜值。”
    如泽噗嗤,“没有,你的头型特好看,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帅。”
    “真的假的?”
    “我这么真诚。”
    姬亦韩勉为其难的相信,“等久了吧?”
    如泽很快摇头,“平安就好。”
    姬亦韩呲牙笑,伸手捏了捏如泽的耳垂,腕上弥漫出厚重的药味。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严重不?”
    姬亦韩挑眉,“小伤小伤,没什么大碍。戒指呢?”
    如泽从枕头下拿出来递给他。
    姬亦韩挺满意,“洗了啊?”
    如泽“嗯”了一声,看着姬亦韩把戒指重新戴回了左手的食指。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骨感分明,看上去很舒服。
    “这戒指有什么寓意么?”如泽问。
    “装逼用的。”
    如泽一窒,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什么传家宝秘密武器身份象征,唯独没想到这戒指一点用的没有,纯粹是用来撑场面的。
    所以当时说让他保管好戒指到时候来找他只是一种托词对吗?而现在易寒只是良心发现日行一善?
    “最近晚上睡得好吗?”姬亦韩问。
    如泽叹气,很自然的往枕头上一靠,嘴里抱怨:“别提了,我连做了三晚上的噩梦。”
    “都梦见啥啊?”姬亦韩丝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上床,还示意如泽往旁边挪挪。
    如泽给他让了一个位子,还时刻注意别碰到他,“就里面那些事呗,打也打不赢,跑也跑不过,最后就……GG。”
    姬亦韩一脸震惊,“没有其他内容了?”
    “……还要有什么?”
    “我啊!”姬亦韩一拍褥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梦到我不就没事儿了吗?”
    如泽被他的厚颜无耻整蒙了,不知道该咋回答。
    姬亦韩像是在给他出主意,“你下次睡觉的时候就想着我,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等晚上你再做噩梦的时候我就出来救你。”
    如泽一脸“噫”的后退,“不至于吧?我喜欢空条承太郎那么多年也没有睡前一直想着他过。”
    “那能一样?谁感冒发烧不用吃药啊?”姬亦韩说,“你就当你现在是病了,想我就是吃药,放心吧!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药到病除。”
    “这么管用?”如泽嘟囔着,看他自卖自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吃苹果吗?”姬亦韩突然移开话题。
    如泽一愣,“你带了来?”
    “带了,你吃我就拿俩。”
    “成。”
    姬亦韩整个上半身都弯下去,手伸进床下掏着什么,如泽惊了:“你什么时候把苹果放床下的?!”
    姬亦韩嘚瑟:“刚刚。”
    如泽疑惑更深,你也才进来不久啊。
    “你动作别太大了,等会儿脑袋里充血就不好了。”如泽说。
    “就几秒钟,没事的。”姬亦韩从床下拿出两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旋即开始用精湛的刀法削苹果。
    和普通人不同,姬亦韩削苹果不会一圈圈的绕,而是自上而下的刮,刀速很快,如泽只能看见一些剪影和垃圾桶里越来越多的苹果皮。
    随着姬亦韩右手腕的转动,一个苹果在几秒之内就被削完了。
    “趁新鲜。”姬亦韩把苹果递给如泽。
    如泽一脸“哇”的表情接过开始啃,口齿不清的说道:“你真厉害。”
    姬亦韩一笑,即使整个头都快被绷带淹没如泽都还是能看见他脸上的神采飞扬,“我就是为了能看你‘哇’一下才刻苦练的。”
    如泽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开始并排躺着啃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快了吧,回头我帮你问问。”姬亦韩恬不知耻,明明是自己把人留住的,却装的有模有样。
    “要等你们总部派人过来看看?”
    “……啊?”
    “这不是惯例吗?被小老百姓知道了机密之后组织就要派人来消除他的记忆,不然组织就要被公之于众了!”如泽一边比划一边说。
    姬亦韩一本正经,“是啊我就是组织派来的,今晚的任务就是把你解决了。”
    “大侠,求你快点动手。”
    姬亦韩看他伏低做小的模样十分好玩,于是:“再求一遍。”
    “绝世大侠,请求您迅速动手吧,小生实在忍无可忍了。”
    姬亦韩跟个恶霸似的:“看我心情吧。”
    如泽憋闷,有点委屈,“你这么消极怠工组织迟早得制裁你。”
    “我们兄弟一场,你一定不会去告密的。”
    “啊!”说起这个,如泽冷不丁坐起来,“哥,我们加个好友吧。”
    “啊……”姬亦韩也坐起来,揶揄道:“你刚不还要我快点动手么,现在又要加我好友?”
    如泽眨了眨眼,“这不冲突……吧?”
    “你忘了我之后看到新多出来的列表不会怀疑吗?”
    如泽一愣:“不会吧……我会忘了你吗?”
    如泽迅速在脑海中整理,断断续续地说:“不可能的吧?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A市的网吧,那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这一段不用删吧?”
    如泽的内心深处难以自抑的冒出咕噜噜的酸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难道忘记易寒对他来说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情了吗?
    姬亦韩看他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微惶表情笑出了声音,觉得特有意思地躺回了枕头上,边笑边说:“逗你玩儿呢,还真信。”
    “……”如泽一脸冷漠地把把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生气了?不至于吧。”
    “没生气,”如泽想了想,“哥,咱们这个好友能加吗?你说个准话。”
    “能啊,怎么不能?你韩哥说能,别人说不能的一概不算数!”姬亦韩习惯性想去把手机掏出来,结果却发现没带,“下次吧,我手机没带出来。”
    如泽下意识接话道:“你报号也行。”
    姬亦韩一笑:“你手机呢?”
    “……”如泽尴尬,他手机还在帅哥医生那里呢。
    “那就别忙活了,回头再说吧,放心,我是肯定跑不掉的。”姬亦韩安慰道。
    “那是,”如泽指指姬亦韩又指指自己,“我们俩这情况,肯定是我先能自由活动,到时候就算你赖账了我也能找到你。我之前不小心听到那个帅哥医生打电话,他说你现在必须要静养,暂时不能出去了。”
    姬亦韩愣了一秒后反应过来这小孩说的是姬生玉,随即笑了,没打破他的幻想。
    可不是幻想?姬生玉也没准他出病房啊,可他不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来了。
    “那个帅哥医生叫姬生玉,是我兄弟,信的过,你有事可以去找他。”姬亦韩说出了今夜唯一一句特别正经的话。
    “能有什么事啊?我看他也挺忙的,还是别去麻烦他了。”如泽说。
    “嗯……其实是这样的,”姬亦□□色,“其实我们组织也是要拼业绩的,现在太平盛世,大家的业绩都很惨淡,如果让别人知道我这里有肥羊能宰,他们肯定会磨刀霍霍地跑过来,烦也要烦死你。”
    “可是,”如泽张张嘴,被他的比喻搞得很无语,“我去找姬医生不会让他为难吗?”
    “怎么会?”姬亦韩一脸“简直可笑”,说:“那家伙手眼通天,谁敢撬他?我都怕他。”
    如泽惊疑不定,帅哥医生看上去文文弱弱温柔似水的,没想到是这等大人物。
    姬生玉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间伟岸。
    “那你在组织里也很厉害咯?”如泽趁机问道,“你们关系这么好,应该地位差不多吧?”
    姬亦韩幽幽长叹,“你看我像高官吗?这世界上哪个高官像我一样扎在一线亲力亲为?哪个高官像我一样身不由已,连开个黑都要去小网吧,组织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得马上走人?”
    如泽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在网吧易寒是接到了任务电话。
    他看着姬亦韩悲戚的神色,就差捏着被角嘤嘤嘤了,于是安慰道:“风水轮流转,你还年轻啊哥,我觉得你特好,真的,特别好!你以后一定有出息。”
    姬亦韩吸了吸鼻子,“岁月催人老啊,江湖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啦。”
    “哥你说啥呢,你怎么就被催老了,你还这么好看,这么帅,这么有活力,这么聪明厉害伶俐大方可爱……总之你特别棒!”如泽口干舌燥地说了一通,最后真诚地轻轻碰了碰姬亦韩的肩膀,“你以后一定会更加棒,我信你。”
    姬亦韩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瞅着如泽,像是在说“真的吗”。如泽被他的小眼神弄的紧张起来。
    易寒的五官中,最锋利最精致最能给人深刻印象的就是他那双眼睛。
    如泽曾经有个同桌很喜欢收集人偶,动辄就要花上万去买心头宝,如泽见过一次她的得意藏品,那时从来对“精致的外貌”无感的他瞬间都愣住了,为那个人偶无与伦比的美丽,尤其是那对眼睛,狭长而深邃,像是藏着无尽的海。
    后来他在易寒的身上又感受到了当年的那种怔愣感。
    易寒的眼睛比起当年的那个人偶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主要的原因是易寒的活生生的人,他有情绪。人偶的眼睛再美都是静止的,风平浪静的海面乍一看会愣神,可是看久了终究会厌烦。人不一样,开合眼帘只需一瞬,可一瞬间却能变幻出无数情绪,上一秒惊涛骇浪翻天,下一秒就能波澜不惊覆地。注视久了会沉迷,会醉。
    十七年的人生,十一年的读书生涯,如泽第一次把“顾盼生姿”四字明白的那么透彻。十八度的空调房里,他居然开始微微地冒汗。
    姬亦韩又吸了吸鼻子,如泽看他好像是感动的要哭了,紧张更甚,心里还泛出一丝丝酸感,佳人垂泪低嘤扯被,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如泽的脑子一抽突然想命令手臂动起来去熊抱一下。
    姬亦韩打了个喷嚏,“是不是空调太低了啊?艾玛我脑浆都差点喷出来。”
    “……”如泽僵住。
    “在哪里打高啊?冻死我了。”姬亦韩又吸了吸鼻子,大力地像是要把他喷出来的脑浆吸回去。
    “……我去调高。”如泽浑浑噩噩地下床。
    “25就行了啊!”姬亦韩不放心地嘱咐。
    “知道了。”如泽幽幽回话。
    等他再次回到床边,惊奇发现易寒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吉他。
    如泽满脸问号,去推开窗看了看窗外,啥也没有。
    “又从床下拿出来的?”如泽难以置信地问,机器猫把它的口袋落在那了?
    “管它哪儿来的呢,有的玩就行了。”姬亦韩无所谓地说,右手拨了一下弦,流畅低沉的音色倾斜而出。
    如泽认识那把吉他,因为王旋曾无数次在他耳边念叨过想要,黑冰的限量版碳纤维。
    “不太合适弹晚安曲啊,”姬亦韩碎碎念着调音,“你就将就听听吧。”
    “你要弹什么?”
    姬亦韩还在努力不懈地调音,“舒伯特摇篮曲。”
    “……就是‘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那个?”
    姬亦韩停了一下,抬头看如泽,“事先说好我唱歌不好听的。”
    如泽觉得好笑:“你还会其它的么?”
    “小星星变奏。”
    如泽笑出声,“那你不如给我吧,我会。”
    “这么厉害?!”姬亦韩双手奉上。
    如泽试了一下,“音很准啊。”
    “戳了好几年钢琴,调音能不准吗?”姬亦韩往床上一躺,对他招了招手,“你看你想弹点啥?”
    如泽对他的修辞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才开始弹奏。
    他弹了一首很夜晚的曲子,拨扫击切,指法看上去十分复杂却非常流畅,还加了响指自己打节奏,看得人眼花缭乱,流淌出来的乐曲又让人心旷神怡,仿佛夜晚走在夏日的乡间小径上,田野中萤光闪烁,远处的天空升腾起迷人的焰火。
    姬亦韩等他弹完一首,热烈鼓起掌来。
    如泽笑了笑,“你还想听什么?”
    “你随便弹,我听着。”
    如泽拨了一次弦,想了想,很快下一首曲子就流淌在他指尖了。
    这首依然是很温柔的曲子,就像是有人在低吟浅唱,余音缭绕。
    姬亦韩强烈地褒扬,言辞间把他夸的像是一位殿堂级别的演奏大师,连“蓬荜生辉”这种睁眼瞎的词都用上了。
    如泽心里快乐的一比,接着卯足了劲弹了好几首,再抬头一看准备邀功时,那人却沉沉地睡着了。
    如泽愣了好久,起身小心翼翼轻轻地把琴放好了走回床边。
    易寒侧身睡的,半边身子压在被子上。
    床其实不小,也软蓬蓬的,但他好像就是睡的不太舒服,眉头微拢,好像在做什么烦恼的梦。
    如泽抿抿嘴,明明之前都表现的很轻松,可现实却截然相反。
    明明沉下脸凶的就跟狮子似的,但温柔起来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良久,如泽小口叹气,弯腰轻轻抚平男人的眉头,无声地张嘴:
    “谢谢,晚安。”
    Ⅲ
    混乱剧烈的喘息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如泽焦急而漫无目的地往前奔跑,四周黑的仿佛要凝出墨来。
    猩红的狼眼在暗处窥伺,如泽惊惶地抬头四望,那些红光多如繁星。
    轰隆一声巨响,如泽的脚下一空就掉了下去。
    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钻出来扑向他。
    不……谁来!
    如泽惊恐的大叫,突然一只白如骨瓷的手撕开黑暗抓住了他。
    如泽看得清楚,那人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他惊的连呼吸都忘了,一边喘息一边努力向上看。
    温柔的、像是金色的蒲公英般的光芒一点点的透进来,仿若朝阳初升,阴霾俱散。
    那人看着他眯着眼笑,“我来啦。”
    ……
    如泽满足地笑了,把怀里的人形物体团了团,抱好了继续沉眠。
    ……嗯?这是什么东西?
    如泽闭着眼盲摸了一番,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怎么感觉他好像抱了个人啊……
    如泽还没反应过来,帅哥医生一身得体妥帖的白大褂站在床边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姬生玉无奈的低声说:“你们昨晚熬夜了?”
    他哪天不熬夜啊?如泽纳闷,昨晚?昨晚他……
    他突然回神,易寒!
    低头一看,易寒正紧闭着眼睛埋在他怀里,一手跟搂娃娃似的搂着他,半个身体压在了他身上。
    如泽尴尬的笑笑,“我们聊了一会儿就睡了。”
    姬生玉叹气,走了。
    如泽扼腕,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想先起来,因为他的手已经被压的完全没知觉了,但看着易寒睡的这么香,又忍不住想让他多睡会儿,睡到截肢也甘愿啊。
    如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这么想?
    如泽半支起身子低头看怀里的人,头上全是绷带,更突显五官的精致。
    睡着的时候,好像眼睛的攻击性都降低了不少……
    如泽猛然侧过眼,不对啊!易寒并没有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啊!他的偶像可是有着轮胎肩的空条承太郎啊!但为什么他现在会觉得易寒长的那么好看?!到底是哪里错了!?
    可你也没法否认易寒是真的好看啊……如泽在心里下意识地反驳自己。
    他又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放松下来了。
    姬亦韩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半个身,撩出一大半的腰线。
    如泽不经意看过去,入眼就是整整齐齐码着六块腹肌的腰腹,流畅的人鱼线隐隐绰绰地藏在绷带后。
    如泽僵了一瞬。
    本来就不常见阳光,再加上姬亦韩本来就是冷白皮,所以这位身上的皮肤真真是白净无比,但要说瑕疵那也是有的,他身上有许多明显的伤疤,一条条的跟多足虫似的,狰狞的有点恶心。
    姬亦韩突然吧唧吧唧嘴,伸手挠了挠肚皮,睡的香死了。
    如泽呆呆的看了他半晌,然后搓了把脸,摇头笑了。
    “白痴!抓上啊!”姬亦韩不耐烦地冒出一句梦话。
    如泽更是哭笑不得。
    门又开了,进来的还是姬生玉,手上推了一个奇怪的轮椅,后背整个镂空,四周都是透气性很好的软垫。
    “你继续睡,还早。”姬生玉说着,轻轻拉开易寒搂着如泽腰的手,把人抱到轮椅上,“人我先带走了,他今天有很多项目要做。”
    “姬医生!”如泽叫住他,“你别怪易寒,是我叫他来的。”
    姬生玉一愣,回头一笑,“我知道,没事。”
    透析机发出很长一声“滴”响,姬亦韩这才松下紧绷的肌肉,倒回靠垫上,浑身是冷汗。
    此时窗外已是黄昏。
    姬生玉用干净的纱布给他擦汗,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轻声说:“有胃口吗?”
    姬亦韩深呼吸,“饿。”
    姬生玉笑了笑,“是好事,给你煲了粥,还煨了老汤。”
    姬亦韩解开手腕脚腕上的束缚带,缓了缓,姬生玉熟练的给他换绷带。
    “你好像很看重那个孩子。”姬生玉不经意问。
    给那孩子钛戒,无非是想让他帮忙留住,也是看护那个孩子,不让任何人接触他。
    明知道自己第二天要透析,这是一场硬仗,可前一晚上却还执意牺牲休息时间去看看那个孩子,只因为知道他睡的很不安稳。
    “有想法?”姬生玉揶揄。
    姬亦韩一笑,“我这么禽兽?他还没成年。”
    “那成年了就行了?”
    “……那也不行。”
    “我可不信。”姬生玉微翻白眼,“以为我看不出来?他那腿好的那么快。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这才第三天呢就能颠着走了,不是你做的?”
    姬亦韩失笑,他不想过多解释缘由,只说:“全查出来了?”
    “转移什么话题你真是……”姬生玉一顿,“只有年龄籍贯这种没什么实际价值的信息,换句话说,这孩子是被保护的。”
    姬亦韩面不改色,“继续,用我的权限。”
    姬生玉无奈,“我还用你吩咐?”
    这下姬亦韩稍稍惊讶了,“用我的权限也不行?他到底什么来头?”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是D市人。”姬生玉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来头?”
    姬亦韩略一思忖,“你别查了。”
    “你知道了?”
    姬亦韩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合上了眼,“不知道,但我知道谁知道。”
    姬生玉闻言不接话了。
    过会儿,姬亦韩闭着眼睛突然开口:“我这次出去遇见了一个人。”
    “谁啊?”
    “朗驰。”
    “不认识。”
    姬亦韩掀起一边眼皮,“说是我兄弟。”
    “没听说过,你哪来的姓‘朗’的兄弟?”姬生玉把保温桶端上桌,细致的装盘。
    “我也不记得了。”
    姬生玉一顿,狐疑道:“该不会是‘那时候’的吧?”
    姬亦韩摇摇头,“他还问我知不知道‘秦宁’。”
    不等姬生玉回答,姬亦韩就继续道:“我回去想确认一件事情,但那里已经空了。”
    姬生玉把勺子递给姬亦韩,等他的下文。
    姬亦韩搅了搅汤,半晌才说:“当时……我感觉好像有根线在扯着我,让我去找他。”
    “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十年前。”
    姬生玉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会吧……你别吓我啊。”
    姬亦韩放下勺子,对姬生玉微微笑了一下,“没事。”
    薄雾弥漫,细长的树枝斜斜歪倒,无力的叶子在枝头颤啊颤,弱风一过就飘走了。一地枯黄。
    似乎这个山谷格外与世隔绝,连秋天都比外界先一步来临。
    缓慢的脚步声,踩着干燥脆化的枝桠渐渐逼近。
    他满身尘土,身形瘦削而单薄,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个薄外套,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脚上套着一双看不出颜色的破旧运动鞋。
    他的眼神寂寥空洞,像是秋天静谧的潭,没有生机。
    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一个彻底的局外人,一个游荡者,在时光的罅隙中流浪。
    朗驰默默立在他不远处,神情淡漠。
    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朗驰偏头去看,一辆印着“X团”字样的摩托开了过来,停在朗驰身侧。
    “怎么搞成这样?”从摩托上下来一个男人,听声音也是个年轻人,穿着标准的外卖制服,戴着头盔。
    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碘酒和绷带递给朗驰,轻声说:“处理一下。”
    朗驰默不作声的接过。
    “吃饭了吗?”
    朗驰摇摇头。
    年轻人从摩托后的箱子里拿出一份黄焖鸡米饭来拆开给他,“给你。”
    朗驰沉默地放下绷带,掰开筷子准备吃,身上的血滋滋滋地流。
    年轻人无奈,“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啊。”
    朗驰动了动筷子,上面沾上了他手上的血,“一次,只做一件,事。”
    “那你不会先包扎再吃饭?”
    朗驰理所当然,“你说,给我吃。”
    年轻人被他的单纯气笑了,拿起绷带帮他处理伤口。
    “怎么回事?”
    朗驰惜字如金:“醒了。”
    年轻人远目,“什么时候?”
    “两天前。”
    年轻人沉默,“你们碰到他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朗驰说:“他,不记,得,我们了。”
    年轻人一顿,“他好吗?”
    朗驰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受伤,了。”
    年轻人不说话了。
    “药,没有,用,”朗驰又说,“他,生气了。”
    “药?什么药?”
    “……”
    年轻人叹气:“他不记得我们了,所以以为我们是坏人?”
    朗驰握拳,“怎么办?”
    年轻人看着远处的男人,“都伤了就先回去养着吧,暂时别出去。他那边的事,我再想想。”
    朗驰点点头。
    年轻人又跨上了摩托,“我还有几单要送,先走了。”
    “嗯。”
    年轻人转动车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远方,松了刹车离开了。
    朗驰缓缓走过去,低声说:“走吧,秦宁。”
    秦宁回眸看他,空洞的赭眸里泛起一丝波动。
    曾有人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城,那里荒草丛生空无一人,只有故人的余温。
    可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从前他有的也不多,一个天真无邪的妹妹,一个约定生死的同伴。
    原来他以为的美好结局,不过是黄粱一梦,原来他得到的刻骨约定,全都是水中泡影。
    “你叫什么名字?”
    “鸡鸭鹅的鸡?”
    “我们没有退路了……你的好意,我谢你一辈子。”
    “不!她要死了!救救她!只有你有办法了!”
    ……
    这段时间,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开心,原以为能长久的,你亲手给了我一切,又全都毁了它们。
    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声音,沙哑难听:“姬,亦,韩,死了,吗?”
    朗驰一本正经:“没。”
    手机拿不回,医院不能出,家也不能回,如泽唉声叹气靠着电视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一整天,晚上刚想躺下时,姬亦韩游魂似的飘进了他的病房。
    如泽赶紧扶他坐到床上,心里暗喜嘴上却说:“姬医生说你今天要做很多项目,怎么不好好在病房里休息?”
    姬亦韩没骨头似的一瘫,“累……”
    “现在睡觉吧?”乐极生悲。
    姬亦韩带着幽幽的眼神摇头,“我还能坚持……”
    如泽好声劝说:“你坚持什么啊?我也要睡觉了,你到这儿来想干嘛的?”
    “……我想吃烧烤。”姬亦韩咽了咽口水。
    “……”我哪里给你弄去?
    “咦?你腿好了啊?”姬亦韩惊讶地发现如泽腿上的石膏没了。
    “嗯,再拄个把月的拐吧。”
    “哦……”姬亦韩又回复了幽幽的眼神,“那我想吃烧烤。”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小孩?”如泽笑道,“现在这么晚了,明天你让姬医生给你买吧。”
    姬亦韩一脸“生活不易”,还带着些忍辱负重的憋屈,“他恨不得每天用汤汤水水淹死我,怎么可能同意我吃烧烤?再说,只有大半夜吃的才叫烧烤,白天那叫吃肉串!”
    如泽哑然,“那你要怎么办?”
    “我要吃烧烤。”
    如泽沉默了一会儿,“那要不……明天晚上你让他多买点过来,我们吃,你看着。”
    姬亦韩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泽,眼神中仿佛写着“丧心病狂”。
    “你没听过一个成语吗?望梅止渴,类似的还有画饼充饥。”如泽一本正经的科普。
    “我文盲没听过!”
    如泽笑着摇头,拿他的理直气壮无法,“打住这个话题吧,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好好搓一顿么?再说下去今晚可能会在梦里被馋醒。”
    闻言姬亦韩突然来劲一个打挺坐好,提议道:“那我们走吧!”
    如泽不解,“去哪?”
    “去外面搓一顿!走!我请客!”姬亦韩说着就下床拉着如泽往窗户走。
    如泽看他的动作瞬间明白,这人居然想拉着他跳楼吗!
    “别!别!等一下啊!”如泽挣扎着,怕扯痛姬亦韩身上的伤口所以克制着力气。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姬亦韩停住。
    如泽无奈,“这里是24楼啊哥……”
    姬亦韩一顿,“你恐高?没事,我会把你抱紧的,到时候你就闭着眼。”
    如泽顿时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沟通的感觉,“不是,你看我们俩现在的情况啊,一个瘸子,一个脑残,适合大半夜出去溜吗?”
    “谁瘸子?”
    “我啊。”
    姬亦韩一笑,“谁脑残?”
    “……还是我。”
    姬亦韩再笑,“那不就没问题了,本着爱幼扶弱的原则,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如泽只好求饶,“我错了哥,原谅小弟吧!”
    “哥原谅你了!”姬亦韩一把拉开窗户,脚已经踏上了窗棱!“现在就让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庆祝我们破镜重圆的情谊吧!”
    如泽黑线,不再收着力气死命往后拽,“等等啊!”
    “嘶!”姬亦韩倒吸一口气。
    如泽立刻紧张,上前察看他的手,“我扯着你口子了是吗?哪里?痛的厉害吗?要不要重新上药?”
    “哈哈哈。”姬亦韩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如泽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如泽小声叹气,也跟着笑了。
    两人在窗户边乐了一会儿,姬亦韩突然改了主意,又回到了床边老实躺好了。
    “没意思,你居然敢想不敢做,怕什么?”
    如泽面子有点挂不住,下意识道:“我哪里不敢了,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姬亦韩嗤笑,“就算现在瘸腿的是我我也照样能来去自如,你怕什么呢?”
    如泽张了张嘴,这句没反驳。
    姬亦韩看他不说话了,眼眸低了一瞬又复位,“过来坐呗,站着不累啊?”
    如泽沉默地坐到了姬亦韩的旁边。
    姬亦韩看了他两眼,“生我气了?”
    “怎么可能。”他笑了笑。
    “拉倒吧,刚才跟我还傻乐呢,我嘲讽你一下就这样了,还说不是。”姬亦韩看着天花板。
    如泽搭在大腿上的手突然放了下去,下意识的握拳,像是一只被戳爆了的气球。
    紧张,尴尬。
    “跟你哥装什么呢?”姬亦韩挑眉,“你哥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就没走过眼。”
    “别说了行吗?”如泽说,“我这只是……只是善意的谎言!”
    “你跟你……”姬亦韩藏在骨子里的祖安之魂差点冒头,还好很快被本体镇压了下去。
    “何必呢?你在这跟我粉饰太平心里就舒坦了?”
    如泽顺口:“我只是让着你,不想让你尴尬。”
    姬亦韩翻了个白眼,“‘尴尬’你会写吗?我不会写。”
    如泽一窒,他突然怀疑易寒之前的正经冷酷都是假的,这家伙分明跟王旋一条道上的!
    如泽虽然只是个私生子,没资格接受所谓的贵族精英教育,但至少也是听着仁义礼智信长大的,知道要为别人着想,顾及他人颜面。曾经的他在一所贵族中学上学,以为这世上人人都遵循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后来他转学碰到了王旋,才知道是他目光太过短浅,居然没想到中华民族传承下来的不止有美德。
    现在他又碰到了姬亦韩,如果让他知道眼前这位死皮赖脸厚颜无耻颠倒是非的人从小接受的是比他同父异母的老哥还要贵族精英的教育长大的,只怕会当场破口大骂贵族精英教育就是个坑钱货!
    “行了别尴尬了,不然我都要替你尴尬了。”
    嘿?!如泽气不打一处来,“一开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这样吗?”
    “我怎么样了?吃烧烤有罪?”
    “可你非要现在去!”
    “我想去当然就去了,你不也说想去吗?”
    “我没说!”
    “说了。”
    如泽语塞,“我的意思是我虽然想出去,但是可以改天再……”
    “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小老弟。”姬亦韩慢悠悠地说,“我就想现在吃。”
    如泽张张嘴,然后输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那你去吧,我帮你瞒着姬医生。”
    姬亦韩挑眉,“那我不去了,一个人吃烧烤有什么意思?”
    “……”如泽气呼呼的不想说话了。
    姬亦韩一笑,侧着身支起脑袋,“又生气了?”
    “嗯!”如泽重重的回应,“你太难伺候了。”
    不知道是拨动了姬韩少的哪根神经,他突然乐不可支。
    “嗨我说你,我们俩都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吧?怎么在我面前还是放不开呢?明明那时候都答应我,不会有下次了。”
    如泽一怔,明白他说的意思,心中某一块地方软了下去。
    “不一样。”
    “一样的。”
    如泽沉默几秒,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就快了?”他抢在姬亦韩的前面回答。
    “……嗯。”等我弄清楚你是谁。
    如泽突然露出意思自嘲的笑,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苦涩:“所以不一样。”
    “是啊,你觉得‘放你走’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如果你无理取闹的话应该会让我为难,所以表现的一直很乖,连一次翻脸都没有,现在我倒是想拉你出去,你却还是担心之后事发我会被人找麻烦。”姬亦韩淡淡的说。
    “……哥。”
    “嗯哼?”
    “你就不能只意会不言传吗?”
    姬亦韩没说话了。
    如泽倒在枕头上,一只手臂捂着眼。
    “你救过我的命,这些都是小事。”
    姬亦韩说:“哥哥我救过的人十辆大卡都装不下,我在意过?”
    如泽笑了,“行,我哥品德高尚有情操。”
    “啧。”
    “我不想欠你这个,寒哥,”如泽突然把手臂拿下,偏头抬眼和姬亦韩对视,“我知道不久之后我会忘记‘我被你救过’的事实,可我不想欠你这个,一旦我想到以后我会若无其事的跟你相处,我就觉得我是个混蛋。”
    姬亦韩一笑,“那还不好解决?把我也一起删了,省事。”
    如泽定定的看着他,“你明明知道的。”
    姬亦韩眨了眨眼,低下头,拉近和他的距离,“知道什么?知道你舍不得我?”
    “……”如泽尴尬的别过头去,这老哥是真的不懂的含蓄,“差不多那意思。”
    “你啊。”姬亦韩弹了一下如泽的脑门,“年纪轻轻的心这么重干什么呢?我救你的命是出于职责,就好像你在路边遇到麻烦了找警察叔叔他们也会帮助你一样的,事后你只需要念着警察叔叔的好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有志青年就可以了,何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如泽还是坚持:“不一样。”
    “那行行行,我让着你,咱不去了行吧?”姬亦韩投降。
    “本来就不去了。”如泽嘀咕。
    “是是是。”姬亦韩无奈叹气,“真难伺候。”
    “……”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一天没怎么动弹,快生锈了。”姬亦韩活动着手腕说。
    “睡觉啊,还能做什么?”如泽扯了一角被子给自己盖上,“两个病号,连局斗地主都凑不齐。”
    姬亦韩长叹,“斗地主这种高级运动我就不奢求了,玩个弹珠也行啊。”
    如泽也长叹,“玩弹珠就不算高级运动了吗?但凡有纸笔我都能搞点井字棋下下。”
    “你要纸笔?”姬亦韩问他,手往床下一掏就是一套,摆在如泽面前。
    “……你在我床下面放了什么机关?”
    姬亦韩笑的人畜无害。
    “算了,问了你反正最后也会被消掉。”如泽很能认清形势,拿起纸笔开始画格子。
    “你会下这个吗?井字棋。”
    姬亦韩老实摇头,“新玩法?我就会围棋和五子棋。”
    “什么新玩法啊都流行好几年了。”
    “好几年了啊?原来我已经老成这样了吗?”
    “……我没这意思。”
    “我都懂,没事。”
    如泽扶额,“井字棋很简单的,我教……嗯?你刚才是不是说你会下围棋?”
    “那是!”姬亦韩得意一笑,“这个房间里没人能下的过我!”
    如泽:“……”
    “怎么,想学啊?”
    如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简单,那我教你呗,围棋也很简单。”姬亦韩说着,弯腰从床底下掏出棋盒盘来。
    对此如泽已经不想有任何表示了。
    “围棋就是黑打白白吃黑,谁路子够野够霸道,谁就能赢。”
    “……嗯?”
    “简单来说就是圈地盘,哪一方占的地盘多哪一方就是大哥大!”
    “……”
    姬亦韩看如泽一脸茫然的样子,暗叹孺子不可教,决定理解他的难处从头开始。
    “棋盘上一共有361个格点,九个星位,一个天元。”姬亦韩指着棋盘说,接着没了下文。
    如泽等了一会儿,“然后呢?”
    然后姬亦韩的思维跳到了万匹草泥马接力跑都抵达不了的远方,他说:“我给你算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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