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秋风渐起

    进入秋季，沅陵县城的难民渐渐多了起来。
    难民一多，活下不去的难民就会出卖自己，那些没有能力养活孩子的父母选择将自己的孩子卖给有钱的人家，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吃饱饭。
    不再跟他们一样，居无定所，挨饿受冻。
    眼见这秋天一过，就是寒冷的冬季。
    有了双方各自的需求，这世间就出现了交易市场。
    说是市场，其实连一条像样的街道都没有，只是在一处平日里用不上的晒谷场的边上临时开设的一个场所。
    无数的青年男女带着孩子站在风中，中间留出狭窄曲折的通道，青年男女以及孩子混杂在一起任人挑选。
    有钱的大户人家都在等待这样市场，富人需要机伶的仆役，有钱的太太需要听话能干的女子，商铺需要能干的劳力，乌龙山的需求则比较特殊。
    乌龙山里的土匪来源多种多样，其中重要途径之一就是这样的市场，每年当家的都会派人来此选购龄幼小的孩子，
    带回山里训练几年，等稍大一些就能跟着土匪们一起下山打劫。
    这是培养土匪势力的关键步骤，因为没有饭吃的孩子通常为了吃饱饭，什么都敢做。
    而买回来的孩子属于三无人员，容易培养他们的忠诚度，更不怕他们不听话。
    今年是大当家亲自来挑选，一连五天，他每日必到，购买数量不等的小奴隶，贩子们都知道他的身份，按往年的规矩，将最健壮最野性的孩子向他推荐。
    而这里的市场如同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柔弱似纸的翅膀轻轻地挥动了几下，直到许多年以后，才将那一道黑色的风暴卷到了那偏安一隅的小镇之上。
    只不过，那已经是好些年以后的事情了。
    ......
    红姐跟王三成亲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小镇转眼就要迎来中秋，过完中秋华生的大姐和大哥便又要去县城上学了。
    眼下的华生依旧是跟着大姐大哥读天半的书，去对面的铁匠那里练上一个时辰的箭，剩下的光阴便是跟着二狗和小莲在镇上的各角落里疯狂了。
    用他跟二狗的话来说，要在学堂开学之前玩个够，把山里的野果都吃上一遍。
    这一天下早上，没等华生去对面练箭，二狗和小小莲就守在门前了。
    “华生，山上的八月瓜熟了，我们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摘几个回来。”
    华生一听喜欢得不行，看着他说道：“你等下，我跟老爹和师傅说一声。”
    转身回到店里，看着柜台里的黄玉书笔笑道：“老爹，我跟二狗和小莲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摘几个八月瓜回来。”
    黄玉书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门外的二狗和小莲，笑道：“中午早些回来吃饭，实在找不到，改天喊红姐买菜的时候顺便买几个回来给你吃。”
    华生一听笑了起来，挥手道：“中午肯定回来，下午还要跟大姐读书呢。”
    说完这话，转身往街对面的铁匠铺跑去，跟还没有生炉子的刘铁匠说了几句，然后拉着小莲的手，跟在二狗身后往后山跑去。
    .......
    一边生炉子烧水，刘伯一边看着华生等三个孩子的背影，跟黄玉书说道：“掌柜你就这么放心让华生跟着二狗去后山野啊？”
    黄玉书看着他笑道：“不然呢？总不成天把他关在家里吧，跟外面比起来，后山已经非常安全了，再说有二狗和小莲看着他呢。”
    刘伯取出茶叶，摆上茶杯，笑着说道：“王家这二个孩子倒是听话，小小的年纪就能替父母分担家里的事情，看来是应验了那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了。”
    黄玉书看着街对面开始起火生炉子的刘铁匠的一举一动，回头跟刘伯说道：“难道我们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了么？世道艰难，没准哪一天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
    刘伯一听哆嗦了一下，轻声跟他嘀咕道：“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这一大家子，哪个能离开你，我们都要好好的过日子，等把日本人打跑了，好日子就快来了。”
    黄玉书点头回道：“但愿吧，转眼过完年就是抗战五年了，也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吧？总不成一直拖下去，这老百姓要不要过日子？”
    刘伯沉默片刻后望着后山的方向说道：”恐怕这举国上下的商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只不过有些时候也要看天意如何了。”
    黄玉书忽然摇头说道：”我干脆还是让华生跟着学堂的先生多学学，将来离开小镇后也好有个谋生的手段。”
    刘伯看着他微微一笑，神态宁静说道：“我听华生他娘说这孩子长大就想做先生，依我看还是让他跟着先生好好学习，这样对他的心境有帮助。”
    黄玉书从茶台上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看着他微嘲道：“想不到我这个当爹的人，最后总是要从你们嘴巴里了解自己儿子的一些想法。”
    刘伯看着看着他认真解释道：”掌柜的，只要我们这店铺还在，日后自然能越做越好，就算华生当不了先生，我们养他一辈子也没有问题。”
    “怕你是你愿意，华生也不会愿意。他还有一个弟弟呢？这哥哥总是要跟自己的弟弟做一个样子出来吧？”
    黄玉书口几喝光了杯里的清茶，揉了揉后脑门笑道：“还是这古丈的春茶好喝。”
    刘伯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小心说道道：”我看这一条街上的掌柜，也只有你的心最宽了，别个都耽心日本人会不会打得过去，只有你从来没把们们当回事放在心上。”
    黄玉书一听，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脸上的神恃变得极为精彩。
    过了半晌，才蹙眉说道：“我想不开又怎么样，这么一大家人都就要生活了，哭也是过，笑也是过，既然我们没办法选择，倒不如笑着过好每一天了。”
    刘伯轻拍大腿，摇头感慨道：“都说听了先生的话，胜读十年书，我看掌柜的比那学堂的先生要还聪明。”
    黄玉书看着若有所思的刘伯，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再煎熬几年吧，等二个老大长到十六岁，可以讨生活了，就会省了我很多事。”
    “不止是你，这镇上有孩子在城里读书的掌柜们，都是你这样的想法。”
    刘伯看着黄玉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
    店铺后面的厨房之中，红姐正在炒花生和芝麻，刘氏抱着老三在门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姐看着她抱怨道：“想当年我们何时做过这些苦活路，哪年中秋不是去外面买最好、最贵的月饼回来过中秋？”
    刘氏看着她笑道：“那又怎么样，你狠嘛，你去把日本人都打跑了！等我们生意恢复从前那个光景，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红姐一听，看着她笑了起来：“我们这一屋的人，只怕都说不过姐姐这张嘴巴，就连掌柜也怕你三分。”
    刘氏闻着从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好华生跟二狗和小莲去玩了，要是他在屋里闻到这味道，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说到那个小坏蛋，你信不信，搞不好他们今天真的摘几个八月瓜回来给你吃，倒是又替我省了几块钱。”
    刘氏一听禁不住看了自己抱着的孩子，跟他轻声说道：“老三啊，你二哥又去山上给你找吃的了。”
    “他哪里听得懂哦，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吧！”红姐抄起锅里炒好的月饼馅料，哈哈地笑了起来。喜欢故园风雪漫天舞请大家收藏：(663d.com)故园风雪漫天舞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