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徒

    泰和真人的安排与上辈子无异，九方渊早就料到了，至于鹿云舒，也按照原文剧情悄默默算着时间，因而两人都没太惊讶。
    择徒大典是沧云穹庐的传统，作为第一仙山，每年都有不少人想拜入沧云穹庐，但这些人并不都是适合修行的，择徒大典就相当于一道程序，将有修行天赋的人遴选出来。
    仙山不是那么好进的，一步一步卡得紧，说是“择徒”，只有天赋奇高的人才会被宗主或者长老当场收下，一般遴选出来的人统一算作挂名弟子。
    称作“挂名弟子”也是抬举了，这些人会进行为期半年的修炼，内门外门说道太多，达到标准只是获得了留在沧云穹庐的资格，能不能真正拜师还得另说，至于那些个达不到标准的，通常会被遣送下山，要不然就是留在宗门里做杂役弟子。
    上一个在择徒大典被直接收下的人，还是几十年前名动仙山的传奇——叶昭安。
    段十令把消息通知到就离开了，他是宗门里的大师兄，很早之前就开始帮忙处理宗门事务。尤其近两年来，他修为小成，是同辈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泰和真人便开始有意培养，像和淮州城鹿家沟通，择徒大典等事，都交给了段十令负责。
    鹿云舒有点愁，作为一股蛋疼的穿书清流，他没有强大的金手指，所知的剧情中也查无自己。
    今日在后山与周容等人交锋，令他对修行一事颇为在意，此时既期待自己渡体开窍后成为大佬，带九方渊渡难关斩渣渣，又怕自己是个没修为天赋的废柴，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想到后一种结果，鹿小团子的脸瞬间皱巴起来，两腮圆鼓鼓的，闷着头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两人都住在天秀峰东院里，两间卧房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院中石径蜿蜒曲折，灰褐色的土地上残留着零星碎雪，正好给落到地上的梅花瓣做了坟冢。
    九方渊走在石径上，偶有风过，他身形偏瘦弱，薄削的肩上盛不了几片花瓣，走两步就抖落下来，随着翻飞的衣袖起舞。
    鹿云舒看痴了，久久没舍得开口打破这幅浑然天成的画卷，站在原地看着九方渊走到石径尽头，闪身进了卧房。
    身后的视线太过灼热，九方渊素来机敏，早就察觉到了，他趁着转身关门的空档，撩起眼皮朝对面瞧了一眼，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一只呆愣的奶团子。
    他心里觉得好笑，摇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暗道自己怕是真的被蛊惑了，竟然有一瞬间想着用那种法子来对付一个小孩。
    至于择徒大典，也是要准备一番的，九方渊从屋里锁了门，确保别人不会闯进来后，才拿出贴身带着的香囊。这香囊是他从天偃城带来的那只，深蓝色的底上，歪歪扭扭的红线组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
    这是娘亲亲手做的香囊，九方渊有记忆时就带在身上了，他曾经还猜测过，娘亲的女红是不是不太好，不然怎么会用这等突兀的配色，绣出这样古怪至极的图案。
    他拆开香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干碎的花瓣香料堆在一起，九方渊略过折起的纸片，将一小块深紫色的石头扒拉出来。
    那石头只有拇指大小，九方渊将其托在掌心端详了一下，直接扔进桌上的茶杯里，隔夜的茶水发出“嗞嗞”声，几息后，一股淡淡的黑烟飘出杯口，九方渊没有动弹，直到不再往外冒烟，他才将茶水泼掉。
    深紫色的小石头褪掉了外层的壳子，露出莹润剔透的玉石内里，浓郁的紫色雾气氤氲成团，将玉石包裹其中。
    ——那赫然是一块洗墨玉。
    不同于苏长龄给泰和真人的那块洗墨玉，九方渊手中的这块颜色要更深一些，上面的雾气也更浓郁。
    若是有明白人在，定会感慨出声，这等深紫偏黑的洗墨玉，只有千年以上的魔物才能化出，虽然没有泰和真人那块一半大，但价值要高上百倍。
    九方渊又将洗墨玉仔细冲洗了两次，直到放进水里不再有黑烟冒出才停下，他用绢布擦净上面的水渍，将之放进口中，压在舌下含住，然后摆好纸笔，对着香囊描摹上面的图案。
    一画就停不下来，等九方渊收拾好东西，把洗墨玉洗净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肩颈，饭也没吃就直接睡下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择徒大典很早就开始张罗，现在满打满算也睡不上两个时辰了。
    这次来敲门的不是鹿云舒，九方渊换了身素白的长袍，他来沧云穹庐没带什么衣裳，这一身还是段十令给置办的。
    收拾妥当后，他把香囊塞到空花瓶里，想了下又把带来的包袱放进衣橱锁起来。
    门外苏长龄哈欠连连，等着九方渊出来的工夫，差点眯着眼又睡过去。
    苏长龄不愿旁人插手鹿云舒的事，回绝了段十令往东院里安排人的好意，因而这忙前忙后叫人的活计，就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九方渊见他强忍困意挤出的笑脸，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鹿云舒睡不饱就爱发脾气，但一瞅见九方渊就自动消了气，九方渊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他那副又憋屈又惊喜的模样逗趣得紧，也就不嫌麻烦的帮苏长龄叫过几次。
    鹿云舒昨晚纠结到半夜，现在还在梦里会周公，因为侧睡，白嫩嫩的脸蛋被枕头压出一条红痕，眼底隐隐透出一圈的乌青。
    扰人清梦，九方渊心里有些不落忍，掀被子的手放轻了些，隔着被子推了推鹿云舒：“该起来了，醒醒。”
    鹿云舒没睁眼，皱着眉头呜咽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
    九方渊：“……”
    苏长龄掩着唇轻咳，悄声道：“少爷睡得沉，打雷都吵不醒，不用那么温柔。”
    心里那点不忍烟消云散，九方渊扯着被子用力一拽，将软乎乎的奶团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十分暴力地摇了摇：“鹿云舒，起床！”
    苏长龄：“……”倒也不必如此粗鲁。
    鹿小团子一巴掌挥过去，怒吼出声：“啊啊啊，渣渣受死吧！”
    九方渊额角直抽，挡住差点呼到自己脸上的手，咬牙切齿道：“鹿、云、舒！”
    许是感受到危险，奶团子瞬间清醒过来，抱着九方渊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上哭嚎：“阿渊阿渊，我做噩梦了，梦到你被人害死了，呜呜呜……”
    苏长龄哭笑不得，摇摇头出去打水了。
    九方渊怔忡片刻，利落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下去，漠然道：“别装了，赶紧起来穿衣服，择徒大典马上开始了。”
    鹿云舒盘腿坐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讪笑：“阿渊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九方渊白了他一眼：“光打雷不下雨。”
    失策了，鹿云舒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睛为你打着伞，可我的心在为你下雨。”
    “……”九方渊懒得和他掰扯，正好苏长龄端着水进来，他便去外头等了。
    择徒大典在主峰举行，两人到的时候，大殿已经挤满了人，正在排队领号，等下会按照号码的顺序检测体质，适合修行才有资格接受渡体。
    段十令早就让人留了两个挨着的号码，到时候九方渊和鹿云舒可以一起进行检测，左右已经拜师，适不适合修行都无所谓，他俩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择徒大典是大事，宗门弟子差不多都来帮忙了，一般越不想见到的人，越会出现在面前，鹿云舒看着守在检测处的熟面孔，暗骂晦气。
    周容看到两人手里写着号码的纸，露出个嘲讽的笑：“呦，这不是昨天的废物和小白脸吗？现在来参加择徒大典，果然是偷着跑进宗门的。”
    鹿云舒一听这话登时炸了，刚想骂回去就被九方渊按住了：“跟狗计较什么？”
    周容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骂谁呢？”
    “谁应就是骂谁！”鹿云舒怼道。
    周容满脸阴骛，压低声音警告道：“你俩最好别拜进沧云穹庐，不然我玩死你们！”
    九方渊把号码纸扔到他身上，在与周容擦肩而过时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可以试试。”
    赵彦幸灾乐祸道：“你可别阴沟里翻船，万一人家直接被宗主和长老收为徒弟，被玩死的就是你了。”
    “呵，就他们？”周容不屑道，“且不说他们适不适合修行，自叶前辈之后，能在择徒大典被直接收下的人都几十年没出现过——”
    就在此时，一道激动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命令道：“敲天灵钟，请宗主和长老！”
    天灵钟一响，必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出世，纵是叶昭安天赋卓绝，当年检测时也没到请出天灵钟的程度。
    周容和赵彦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百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奇才，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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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